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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还以为那个司密斯跟你私交甚好,而且他怎么舍得辞退你这个百年不遇的奇才?”
他开着车,没在意我话里的嘲讽,解释道:“他的理由很充分,是我的失职造成他个人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而且他怀疑我参与了策划职工罢工的阴谋行动。这个吸血鬼!”
“怎么回事?”我好奇起来。“你不是很会自圆其说吗,方的都能说圆了,这种倒霉事怎么会轮到你头上?”
他猛地刹车,朝我瞪起眼珠子:“有时候事情就是很凑巧,我在的时候司密斯这家伙一根头发都没人敢动,可我一离开汉口就遇上职工罢工事件。司密斯借口业务不佳、无款为由停发邮局职工八、九月份的工资引起不满,住宅被人围住。他找不着我,于是怀疑我在幕后当主使,因为他也扣发了我二个月的薪水。”
“哦,是这样。”我叹道,“是够倒霉的,被人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不冤枉!”他冷冷地回道,“不出十天他就会请我回去,还得看我乐不乐意伺候他。”
“你的身份恐怕容不得你摆谱儿吧。”我挖苦道,“他稍一勾手指,你就会贴上去。这算不算犯那个什么的?”
“辛凤娇!”他怒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一脚踏上油门,我朝后跌去,撞上靠背。
“我就是那个被冤枉得六月飞雪的苦主,但我不叫窦娥,我叫柳——拾——伊!”我冲着他的耳朵叫道。
“好吧,柳拾叁,你给我坐稳了。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斗嘴!”他猛地打方向盘,将车驶向另一条街道。
尔忠国料事如神,回汉口的第四天、司密斯从上海回来的第二天便将他官复原职,还给他加了薪水。那些职工因为讨要回工资便不再闹事,继续忍受洋鬼子的剥削。但是尔忠国没再搬回原来那栋小洋楼。我想是因为池春树又回到了汉口。他故意透露这条消息给我,言下之意我若再与那个相好的“勾搭”就别怪他手辣——他随时能取他的小命。
尔忠国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心胸宽广之人和心胸狭隘之人处事的区别。他时刻提防和万分嫉恨的池春树不会卑鄙地借日本人之手除掉他。
我相信池春树,他从来都是善良的人,永远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那也是他的承诺——除非他确认我境遇悲惨,不得不逼他动用暴力解决问题。话说回来,尔忠国不断变换住所,他未必找得到我。
如果我的放弃能维持某种意义上的和平,那也算一种伟大的奉献吧。我自我安慰地幻想也许诺贝尔和平奖该考虑我一下。
闲来无事的我很快又犯了老毛病——极想与尔忠国再进行一次“沟通”。
我能感觉到他的改变,虽然还是变态男,但至少不再对我施虐。他对我采取的打至冷宫的处置方式对我来说是好事。我本就不想与他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他所谓的精神折磨如今也打击不到我。我的悟性太好,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我敢担保他很快就不是我的对手。什么时候让我也好好玩弄他一番,让他尝到被人虐的滋味是我孜孜以求的目标。
打败比自己强的对手的最好方式就是向他挑战,在对垒中不断磨练、提升攻击力。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获得了跟他谈话的机会。之前我也提过这个要求,但他根本不愿见我,更多的时候我只能拿蚂蚁和小鸟当练兵对象。
谈话的开头便令人郁闷,因为他还在忙着写东西,对我的话时常没反应。我费力争取来的这次谈话机会对他而言只是附带的、可有可无的小事。
不出十句,谈话陷入僵局。
“柳拾叁,如果我跟你计较,未免显得太不男人,可是跟你这样有病的人我实在没法认真谈下去。你说一百遍、一万遍你不是辛凤娇也没用。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会带你看大夫,把那根错乱的神经拨弄正。等你作为辛凤娇坦诚地跟我谈话时,我会改变一下态度。”他说罢,站起身,找信封。
“我以性命向你担保我从来没做过你说的那些恶劣的事情,我跟你初次认识的时间和地点就是今年六月六日的青龙镇。我们之间所有交往的跨度只有这么长,拜托你不要凭借想象力把我扭曲成电影镜头里的坏女人。我叫柳拾伊,没有泡过你又甩了你,然后跟人跑掉、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我泡了你就一定是很喜欢你,既然很喜欢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任。虽然不能保证永远都喜欢你,但一定不会一走了之,更不会见了面却装作不认识你。”我耐着性子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既成熟又老练。这方面必须跟邹淼玲学艺。若换做她一定早把尔忠国摆平了吧。
“神经病!”他骂道,仅三个字就囊括了我几百个字的经典语句。
“我不是神经病!”我叫道。他的话极易让人得脑溢血。
他已经抓过一旁的风衣:“我要出去,你若还有废话可以对墙壁说去!”
“哎,等一下。”我追过去,怎么可以连话也不让我说完呢?
哐当!他没等风衣穿上身便摔门而出,比兔子溜得还快。
“等等!站住!”我追出去,哪里追得上。这混蛋直接从二楼的栏杆翻跃下一楼,好像我会散播毒气攻击他一般。
“尔忠国!你会后悔的!”我探出身体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告诉你,自打盘古开天地,就没见过你这样蛮不讲理的男人。你简直是瞎子,连骆驼和马都分不清……变态……无耻……”怒不可遏的我终于还是骂出来了——对一点风度也没有的小人我何必充当君子?再说不骂出来我会憋闷死自己。
很快,我不得不停止谩骂——他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再骂也只能留给自己听了。
撤身之际,发现楼下若干双目光被我的大喊大叫吸引过来,一起“唰唰”地朝我发射电炬。所有的目光只含一种信息:泼妇!
如果这里有一把弓箭,我发誓一定拉开射向他们——都是一帮为虎作伥的狗奴才。其中一支箭一定留给那个开溜的小人。为何让他接受我不是辛凤娇的事实这么难?
这次谈话后,尔忠国刻意躲避我,再想见他很难——总有人看住我,阻止我去“骚扰”他——任我的怒火燃烧,最后自行熄灭。
大概他怕我发疯时干出毁灭自己的事情,派来一个五十多岁、身板特别结实的老妈子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起初我以为她是个男人——胸口一马平川,头发比男人还短——直至她说话后才确定是个女人。
有她在的日子比坐牢还难捱。坐牢也没人一直跟着啊。
本打算好好跟这老妈子套近乎,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同情心多少得有些吧,哪知这位老妈子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恶婆子,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无论我跟她说什好话,她都似聋子、哑巴不搭腔,却做到了跟我形影不离。
三天过去了,我很失败,居然连她的姓氏都没套出来,只管叫她“喂!”后来还是老六告诉我她姓田。
田大妈每天忙忙碌碌、手脚麻利地打扫房间,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但只要我迈开步子、距离她远了些,她一定在最快的时间内拦截住我并问:“去哪里?”动作比年轻人还敏捷。
“如厕!”这是我用的最多的理由,因为可以将她暂时阻隔在视线外。
“好。”她很好说话,总是面无表情地让开道,然后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直到我将门关在她脸前。
我终于忍不住,当再一次被她拦截住问我去哪儿时,我哀求她:“田大妈!您累不累啊。我又没翅膀,飞不了的。您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呢,保持十米距离可以吗?就十米啊。”
老妈子茶色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好。”还是这么干脆,让我怀疑她跟尔忠国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都是这么冷,都是如此的节约口水。
她还真说到做到,果然跟我保持十米距离。估计拿皮尺丈量误差不会超过三十公分。
这天晚上九点多些,她向我提出一个令人惊讶的、也难以回答的问题:“民国二十三年到现在你去过哪些地方,都做了些什么?”完全是刑讯的口气。
“尔忠国让你问的?”我反感地看着她。一个老妈子管这么多闲事正常吗?似乎连尔忠国本人都不再怀疑我跟共。党有染,她一个下人为何这么问?
“你最好老实回答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早有耳闻。”她平静地说道,目光依旧空洞,像安了一副假眼珠。
我忽然意识到她不是普通人,极可能也是尔忠国那个组织里的人。
“田大妈,既然你早有耳闻,应该很清楚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女人,什么本事也没有,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啊。”
“若让你迈出去,恐怕这里的人早就没命了。”她冷笑一声。“说吧,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是尔忠国让你这么做的?”我问她,但心里已在否定。他不会杀我!
“你只需回答我的话,轮不到你发问。”声音更加冷。
她好大的口气。我不由盯牢她的眼睛。这女人的眼睛怎么长的,任何时候看不出任何情绪,就那么空洞地看着你,完全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泥塑。
“国外念书。”我搪塞道。
“哪一国?”
“英国。”
“哪个学校?”她紧接着问,不带停顿。
“家里蹲大学。”幸亏我早就编好了说辞,否则还真答不上来。
这会儿仗还打不过来呢,她有本事查验真伪吗?问了也白问。
“学什么专业?”
“英国文学。”这个答案最好说不过。
“你跟日本人怎么认识的?”她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
我一愣,她怀疑我什么?
“同学呗,国外留学生很多,哪一国的都有,有个日本同学不是很正常吗?”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哪个日本人?你怎么知道我问的就是你的同学?你好像早就编好这些谎言,但你无形中露了馅。”老妈子又是冷笑一声。
“哎哟,我只认识一个日本人哪,而且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这么问,我当然只能这么答啦。不信你去问尔忠国,他也知道这事。”
“哼哼!他很聪明,知道钳制住你,日本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的地位身份不简单。那个日本人很在乎你,投鼠忌器,这里才能这么平静。”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对她的妄断表示吃惊。这些特工也太敏感了吧,好像我是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一般。
“但是,你可不是省布料的货色。”她又说道,“早些时候,小娴就跟我说起过你,可惜她到死也没能完成最后的心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就像我自己的闺女,聪明,大方,学什么会什么。她也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学生,可惜……”老妈子说到这里,空洞的眼里有些东西在融化。
“你想替她报仇。” 我心中一凛。这个老特务是佟鹭娴的老师!
“你也不傻。”老妈子冷笑。
“尔忠国知道你的身份吗?”我感觉她藏得挺深,他未必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果然,老妈子摇摇头:“你的面子很大,能让我出面处理的人没几个,你是其中一个。”
“你想怎样?”
“下去陪小娴。她为国捐躯,可你却依旧活得人模人样,这不公平。”
“可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我惊道,“你可以拷打我,我没骗你,如果我骗你,你就是小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