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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悬半是生气半是好笑地伸手揽过我,冲鬼湖的方向递了个眼色,“你看,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似懂非懂地望过去,惊恐地看到鬼湖的水位正飞快地涨着,原来湖边的一圈裸岩都只剩下一个尖尖的角,只怕到了亥时就要淹没鬼面参这一带。按照这个样子下去,五六个时辰之内,即便是水族,便也只剩一片汪洋。明悬沉着脸色警戒地盯着湖面,“鬼族里有东西想要破除束缚到人间来。假如真的做到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紫陌倏然转身看向湖面,搭着眉骨,脸色有些苍白,“这个样子。。。。。。和十年前果真一模一样。。。。。。那我们最晚在今晚子时,就必须通过鬼门关进入冥界了。”
明悬冷冷笑了一声,“没有想到,他们动作竟能这么快。我们回屋里休息一两个时辰,子时一过,马上出发。”
我知道此行或许能见到父母,按紫陌说的,或许还能找到解开我记忆的忘忧泉,可现在我脑海里几乎全是醉倒前记忆里的最末一幕,紫陌对我说的话,我问他为什么明知道要去冥界了他还要把自己灌醉,他回答的那两个字:害怕。
明悬拉着我坐在他身边,紫陌和我们相对坐下,撑着下巴,犹豫着问道,“师兄,我在想,如果鬼族服软,必定是应为我们出手击中了他们的要害;如果没能让鬼族服软,我们这次只怕再回不来。即便林音是大祭的祭司,也难说帝尊会不会放了她,师傅的处境就只能更艰难。”
明悬没有说话,慢慢地,我看到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我并不觉得悲伤,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更大的恐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这一代的谪仙,鬼族一旦叛乱,以死镇守就是我的职责。我如果去了,未必能撑到九天派大军支援的那一刻,可我不去,以帝尊的手段,只怕师傅在九天玄冰里顷刻就会魂飞魄散。”
外面是波涛的号叫声。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隐隐听到了水族的喧闹,和十年前水漫村庄的那日一模一样。那一天,云溪忽然叫人来找我,突兀地同意传授我法术。
紫陌伸手握住明悬,转过头来看看我。我知道他已经定下了决心。他只是说,“好。”
冰凉的水汽涌上来,多亏明悬的茅屋夹在竹梯上,大水一时还淹不到地面。
屋里静得很,泛黑的湖水和黑沉沉的夜幕融在一起,仿佛都在不安地动荡。明悬另一只手拢了拢我,清清嗓子,“只有我一个人去过鬼族,由我来讲一讲我们等一下要走的路线。鬼族在冥殿之后,而从人间到冥殿,要走的路名为黄泉。一路上共有七关,依次是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三生石、孟婆汤、奈何桥、三途河。”
紫陌点点头,露齿而笑,“嗯,知道,冥界七大旅游名胜景点。”
我再是紧张,这下也没忍住地笑出声来。
“过了这七关,再通过冥殿,就能进入鬼族的驻地。但是这七关凶险异常,而我们每一个人又对鬼族价值非凡,一旦被他们盯上几乎没有保险的办法脱身。所以,今天的动乱对我们既是一个麻烦,也是一个躲避视线的机会。”
明悬顿了顿,滚烫的目光注视着我,“到了那里,你跟紧紫陌,他虽没去过,但对冥界的地形还是懂得些。”
☆、开路
他话音刚落,我心里已经一紧,已经散去的恐惧又重新聚集起来,但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明悬是做的什么打算,还没能开口反驳,紫陌已经利落地接过话头去,“别跟着我,我自己都对自己没什么把握,越是危险的地方陷得越快。你跟着师兄准没错。”
我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明悬在一旁半是得意半是忧心地轻笑一声。
子时将至,我最后一次从敞开的窗口看了看远处银色的天梯,不知道林羽是已经踏上了九天还是丧命在天梯之上。从这里看过去,阶梯那么宽,那么柔,像是九天上伸下来的一只救援的绳索,举手之间就能够到。
我想,没有踏上去的人,谁也不知道它的凶险和恶意。
我想,踏上去的人,纵然知道了,也已经太迟。
明悬弯腰拨了拨桌上的烛火,站起身来,指尖擦出一丝光亮。我和紫陌紧跟着他来到门边,推开门看去,几乎只剩下震惊。漆黑的鬼湖水已经漫到了将近与小屋地面平齐的地步,在星光下表面闪闪发着亮。那一片赤红的曼珠沙华尽数被淹没在湖水下,若有若无地摇曳着,像将要熄灭的蜡烛泛着如血的光泽。
明悬上前一步捻起一个避水诀,我要跟上去,被紫陌伸手拦下,只得站在明悬身后看着湖水散去,露出一条一人宽的小道。道路两侧是将近高度等身的水墙,撞在避水诀设下的透明结界上,像是击打在峭壁上翻卷起浓黑的波涛。
明悬抬头仔细看过去,指尖的灯火擦得更亮,勉强能照出一两尺之外的路。他仿佛是一寸寸地观察着,看得很仔细,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水幕之中。我和紫陌在他身后,几乎快要屏住呼吸。许久,明悬拿另一只手敲了敲两侧的结界,转身拉住我,对紫陌道,“跟着我,小心点。”
紫陌郑重道,“好,我殿后。”
明悬颔首,“发现了什么,随时叫我。”
因着辟出的小道极窄,我走在明悬后面,沿着茅屋的竹阶一级级小心翼翼地向下,两侧的湖水在我周边越升越高,深不见底。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恍忽觉得自己是书房里一粒细小的沙尘,忽然掉落进一只研满了墨的砚台,在浓厚的墨迹里挣扎,越陷越深。假如砚台是干涸的我或许还能窥见书房四周的全貌,可现在,这样一个小环境于我足以构成一个生死大局。
我紧紧贴在明悬身边,余光看见紫陌也擦亮了火光跟在后面,借着光晕看过去,小茅屋在身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古堡般幽暗朦胧的缩影。
再难回头。
明悬忽地顿住脚步,我的注意力还在后面,几乎是直接撞在他身上,被他牢牢扶住。紫陌离我隔开了一段缓冲的距离,也警觉地停了下来。明悬侧过身来,向紫陌道,“前面都是鬼面参,我们三个没法走过去。我来架一座桥,你留意四周,看到什么东西马上告诉我。”
东西?我触电般的反应过来,看向两侧暗不透光的湖水。明悬的意思是,水里会有什么东西?
明悬握住我的手,把指尖那粒光珠又捻亮了些,递到我手里,“到了这里,我们就算是进入鬼族的地域。两侧我都设下了结界,纵然有什么,它们也进不来。”
他不说尚好,一说我几乎连汗毛都竖了起来。明悬转身正对着那片鬼面参,我看不见他的动作,却看到有银色的东西从他的手心流淌出来。像是烟雾般宛转稀薄,又像是绳索般坚韧有力,在窄窄的通道里一丝一缕凝聚起来。慢慢地,纵横之间,那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成为一整块有形体的东西,自明悬脚下堆积起来,缓缓向前面蔓延,升高,最终延伸成一座银光熠熠的长桥。
毫无道理地,我想到月光下的长街,抑或是落雪的苏堤。
我跟在明悬身后踏上去,像是踩上一块完整平滑的岩石。那些鬼面参应该是被明悬和紫陌的仙气吸引,异乎寻常整棵地从泥土里翻滚出来,人形的笑脸扭曲着,修长的触手向着我们挥舞,但总是够不到桥面。
紫陌紧跟在我们后面,嘀咕道,“真碍事,还不如全部拿来煮粥吃。”
每走出一段,他就回身拆掉一段长桥的银丝。我疑惑地望着他,嗯了一声,还没开口问,明悬已经头也不回道,“他是怕我们身后有东西跟上来。”
紫陌灿然一笑,“两百年来,果然还是我们最有默契。”
他们俩一唱一和搭得倒好。我正有心要酸他们两句,忽然余光瞟到结界之外的湖水里,竟像是飘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声音
这件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湖水里可能会有东西,但没想到出现得这么快,飘得又这么近,几乎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
明悬大约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仍是全副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握着我的手略略加大了一点力气示意我不要害怕。紫陌举起手中的光芒往四周照了照,很潇洒地一笑,“发现了?我刚刚还在想,要是你没看到索性就不告诉你,还能省一点麻烦。”
他手里的光芒一照,我顿时发觉两侧的湖水里竟都漂浮着这些东西,随着他将光团移近结界,我依稀还能分辨出,那些确实都是人,还穿着整齐的衣裳,面色沉静,眼睛紧闭着,容貌栩栩如生,之所以说栩栩如生,是因为冷眼看过去他们都。。。。。。像是已经死了。
本来我对鬼族的本能设想也不是活人,虽然被吓了一跳,倒没有太慌张。上面一串想法刚从脑海里擦过,又忍不住开始另一串思路:都已经浮在水里了,当然不可能是活人,哪怕是把活人丢进水里,过了这么久也肯定没有命在。
紫陌轻轻叹了一口气,向明悬道:“原来已经开始解禁了,看来阎君这回是成心要和九天撕破脸面,闹个你死我活了。”
明悬的声音冷冷地从前面传过来,“果然是孤注一掷。枉死城已经被弃置,这次不用我通报九天,帝尊也该知道鬼族叛乱的事情了。”
我回身看着紫陌,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他收起手里的光焰,解释道,“枉死城居住的历来是阳寿未尽的死者。严格来讲,它不是冥界管辖的东西,因为枉死者不消记忆,不入轮回。只是阳气散尽,人间再不能容,所以这些人被敛了魂魄,暂居在枉死城内。在城里,他们生活作息如常,还可以反观凡世,看到人间百态。阳寿尽了,就能在阎君的生死簿上勾了名字,和其他亡魂一样转世重生。”
我被他说得有些绕,“既然阳寿未尽,为什么会死?”
紫陌像是被噎了一下,字斟句酌地答道:“生死簿上的寿命,是阎君定好的,可同样不还是有人间和天界的插手?一个凡人倘若合该有六十年阳寿,却登上天梯飞升九天,阎君的簿子就不能做数了。”
他的话似乎是专门挑了好的一面来讲,但我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天族现在掌管人族和鬼族,自然是生杀予夺。“那么说,除了九天之上的仙神,其他人死后都要经过冥界七关,转世轮回?”
紫陌有些卡住了,探询似的向前面望了一眼,明悬已经走下了长桥,转身来扶了我一把,淡淡道,“帝尊如果愿意,照样可以将神仙夺去仙籍,打入冥界轮回。当九天的神仙,未必就是一件保险的事情。”
我和紫陌都从桥上下来,紫陌回身收起最后一缕银丝,整个长桥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那些鬼面参重新无望地滚回泥土里,又只能看见粉色的花叶露在外面。现在,按照我的记忆,我们已经在当初的鬼湖湖畔了。
明悬放开我,面向湖面抬起手结成复杂地印伽,有绿色的光芒绕在手腕。片刻之后,面前的湖水里,赫然浮出一块腐朽的木板,仿佛连动着什么东西,咔嚓作响。板子正中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穿过它的锁链另一端就一匝匝缠在明悬腕间。
我思考着天梯被召唤出来的情景,心里想着明悬大概也已经召唤出了去鬼族的路。还没有看清那绿色光芒的化身,忽然就听到耳边一片嘈杂的呼喊,仿佛来自结界之外的湖水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