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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不敢行动,无措的用余光偷瞄他。
“你下车。”他冷淡地吩咐道,“清晨在马路对面等你。”
千叶伸手摸到门把,却发现车门锁死了打不开,皱着眉试了两下没成功,于是回头瞪他。Ivan整个人像是累瘫在了椅子上,居然闭着眼睛不说话,千叶故意用力扳把手,弄出很大的声响,但Ivan置若罔闻。
千叶生气了:“你究竟想怎样啊?”
“你安全带还没解。”他答非所问,眼睛仍是闭着。
千叶尴尬地解了身上的安全带,心里恨恨的想,车门被内锁关安全带屁事。
“苏千叶。”再出声时,Ivan的声音离奇的没了来时的怒意,显得平静多了,他睁开眼,点了支烟慢慢抽着,烟圈从他口中吐出,千叶再也忍受不住了,伸手捂住鼻子。
“Sorry。”他察觉到了,居然很绅士地跟她道歉,然后掐灭了烟,同时车门锁“喀嚓”一声打开了。他侧过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千叶,你爱清晨吗?”
千叶一只手搁在门把上,眨了眨眼:“阮总监,这个问题应该属于我个人的私事。”即使是鹌鹑也是有鹌鹑的个性的,就算眼前这位是个能一口吞掉小鹌鹑的超级大BOSS,偶尔也会被鹌鹑不算尖厉的嘴啄上一口。
她做好心理准备等他发飙,但没想到他居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很难形容的温柔表情笑了起来,千叶觉得他像在嘲笑她,可又似乎不太像,古怪又可怕的大BOSS。
“我为之前所做的事向你郑重道歉,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重新能有个崭新的开始。”他慢腾腾地说,白牙森森,笑容诡异,伸手握住她的手,握紧,摇了摇。
千叶心惊胆战,一头雾水。
“好了,你可以下车了。”他松开她的手,动作麻利地将她轰下车,扔到路边。
她站在风萧萧的路边,眼睁睁地看着奥迪原地转了个弯,流星般地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整个过程快得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面前的马路不算宽,仅二十来米,马路对面正对着一间小超市,邻铺都是花店,一个紧挨着一个,为了争抢生意,店家都把花束搬到了人行道上,虽是冬季,可那些盆栽和花束依然娇艳夺目,鲜艳绚烂,丝毫未曾受到寒流的影响。
千叶刚穿过马路,临街的花店伙计就开始不断地喊:“小姐,要买束花吗?”
晚上九点多的非主干道上,行人不多,每家店都灯火通明,但店堂内却少有顾客,生意寡淡的冬夜,只要一有路人走过,店里的伙计就会热情地黏糊上去。千叶一连拒绝了三四个人的招呼才勉强逃离了那条恐怖的花店街,因为走得匆忙,她只顾低着头,鞋跟砸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铺的尽头是个足有三四十米宽的大门,她一口气走到门墙处,才呼出口气,却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住宅小区,而是自己也曾来过的H市第四人民医院。和白天见过的那个嘈杂混乱的医院不同的是,此时的院门外墙上硕大的金字招牌在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光下变得异常狰狞,敞开的大门口偶尔会有车辆进进出出,但和白天的繁忙相比要安静了许多。
千叶站在门口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给清晨打电话,谢天谢地,这一回对方的手机终于开机了,不过一直等到号码重播的提示音响起也没等来回音,她抬头瞄了眼医院内灯火通明的急诊部,再看了看马路上萧条冷清的路人,只得悻悻地顺着来时的路倒了回去,希望回到下车的地方能找到线索。
花店铺子前依旧灯火通明,从黑暗的医院外墙走过来,那一处安静冷清的所在犹如光明的世外桃源。桃源处正盛放着玫瑰、百合、康乃馨、海芋、富贵竹、天堂鸟……而矗立在百花丛中的那个男人,面颊苍白,身形消瘦,却无损于他的出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叶狠狠地吸了口冷气,冷风呛进她的咽喉,冰冷的感觉刺激着她的气管,心里猛地抽了下,眼睛酸涩的浮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先生,买束花吧!看病人送百合不错的……今天空运刚到的海芋……要不你再看看这种……这是新品,别处可没有卖的……”
那个顶着一张漂亮脸孔的大男生局促的躲闪花店大婶的肥猪手,一束蔫巴巴的海芋正被人强塞进他的怀里,他慌慌张张地说:“不……”脸色苍白、身高一米八的小伙子却抵不住一个欧巴桑的热情如火。
千叶揉了揉眼角,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热水泡软了。
“清晨!”
纠缠中的他被这一声熟悉脆亮的呼喊震得身子微微一颤,眼睑迅速扬起,他的视线在对上十米开外的人影后,表情惊喜地喊了出来,“千叶!”他丢开怀里的海芋,手伸向她,那种迫切的感觉更像是在叫救命。
千叶小跑了两步,刚才距离远看得并不真切,走近了才看清他的右手果然厚实地裹了一层纱布,“这是怎么回事?”纱布将他的右手掌心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五根手指的指尖,她小心翼翼地撩卷起他的袖子,却发现纱布沿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蔓延,不知道是不是整条胳膊都被包住了,不由惊呼:“你是不是被车撞了?”
“先生,给你女朋友买束花吧。”花店大婶很热情地继续招揽着生意,千叶正急火攻心,听她在边上喋喋不休,不由柳眉倒竖。
可清晨却用完好的左手将她拉到一边,侧头微笑着对大婶说:“麻烦你给我包一百零一朵白玫瑰。”
大婶大大地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差点儿嘴咧到耳根上,“好!好!马上……”
千叶不是笨蛋,当然明白他要买花是送给谁的,不由臊红了脸说:“你浪费那钱做什么?”一百零一朵白玫瑰,这得花多少钱啊?
清晨只是很温柔的微笑,左手将她一揽,拖进怀里,眨眼工夫他已低头在她腮边落下浅浅一吻,虽是蜻蜓点水,转眼无痕,可那一瞬间的惊颤,居然让千叶双腿不争气地发颤。
“你……”她抬头,发现他脸不红气不喘,相比之下自己的狼狈真是太过扎眼了,她马上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你……”
“千叶,你是在关心我吗?”
“呃……”
他笑,掌心揉乱了她的头发,很肯定地自问自答:“你是在关心我!”他眉开眼笑地揉她的发顶,让她觉得自己突然像是变成了一个无知的孩子。
“伊清晨!”她嘟着嘴,连名带姓地喊。
“我没事。我的伤……不是车祸撞的,是被碎玻璃不小心割伤……”他的瞳仁中的神采黯淡了些,眉宇间浮出一丝倦意,“只缝了三针,医生让我留院观察一天,看我没什么事就让我出院了。”
“才一天就出院?真的只缝了三针吗?”看他右手裹得跟粽子似的,她还是不放心,“我们去找别的医生再看看啊,其实还是住在医院里比较妥当吧。”
“嗨,别急,别急。”他拖住她,满脸笑意,“其实我是被医生赶出来的,其实我连留院观察都可以省下的,是他们非逼着我住了一晚。四院今天床铺有点儿吃紧,所以,我就被医生赶出来了。”他扬了扬手,“这点儿小伤,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占人床铺不是?”
“真不要紧?”
“真不要紧。”
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千叶终于放心了,低头时留意到他脚下搁着一只银色的拉杆行李箱,行李箱上还搁着一只鼓囊囊的藏青色行李包。
“这是……”
“先生,你的花!”眼前晃过一大捧白玫瑰,外围配着黄莺,褐色包装纸圆形尖角包装,用白色丝带束扎着。白色卷边纸蹭过千叶冰冷的脸颊上有些疼,但更抓人感官的是那馥郁的香气,在这样的香气里她有了一时的迷怔,也正是这个瞬间,那束花经清晨的手转交到了她的怀里。
“喜欢吗?”
“嗯……”她不好意思地将花捧在怀里。
清晨转了个身,用受伤的右手轻轻带住她的腰,左手拖起行李箱,站定后说:“千叶,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嗯?”她没反应过来。
他软绵绵地说:“千叶,我失业了。”
她傻愣愣的,过了好久才“哦”了一声,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低下头,像个无辜的孩子,“我没处可去……”
是的,他失业了,他没处可去,平时他就借住在蛋糕店的楼上。千叶终于理清了头绪,明知他要说的那个结果,却尤不肯承认,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
她自认清晨不是那种厚脸皮的无赖之人,奈何她看人一向不准,清晨不无赖,但他有别人没有的坦率和孤勇,所以,他很直白地说:“我身上的钱不多,而且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想去你家凑合一下。”
他脸不红气不喘,说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反倒是她窘得红了脸。去她家凑合,这个凑合……要怎么凑合?
这个问题直到千叶拖着清晨的行李箱、两人一起打车回到那间简陋的一居室后也没能想明白。清晨进门时有一丝迟疑,估计是被里面的布置给吓的——东家留下的家具都是十多年前的那种旧款,客厅靠墙搁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制餐桌,四张木制靠背椅,椅面上的清漆甚至已经被磨光,进门的左侧,也就是客厅北面是一个狭小的卫生间,客厅没有窗户,采光靠的是南面一个既算是厨房也算阳台的地方。仅有的一间卧室在客厅的西边,因为是旧式房,卧室的面积比较大,除靠南窗下搁了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外,西墙搁着一排衣柜,东墙下居然还摆下了一台电脑,即使这样,人站在卧室里也并不觉得太拥挤,这也算是当初千叶租房时最满意的优点之一了。
千叶比较能省钱,所以整个出租屋除了房东留下的家具,她只自添了一张电脑桌,另外拉上了网线。
清晨像个好奇的观光客一般,将不大的地方一一参观了个遍,走到阳台上时,提着电水壶准备烧水的千叶猛地跳了过来,紧张兮兮地冲过来阻止说:“你……你先把外套脱了吧。”
阳台上的炉灶她从未用过,所以油腻比较少,她倒不是担心清晨蹭脏了外套,真正要她命的是她早上晾在阳台的内衣内裤,此刻正在清晨头顶飘荡着——他个子太高,跨进来时额头居然撞到了垂挂的bra肩带。
千叶窘得连电水壶都不知道该搁哪了,清晨却浑然不觉地解了外套,随手扔在客厅的椅背上,说:“我帮你做点儿什么?”
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V领羊绒衫,内里的一件白色衬衫,衬衫领口的纽扣松了两颗,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白炽灯下,他卷高了袖子,正兴致勃勃地打开了电热水器。
千叶有些失神,那个仿佛只存在于漫画书中的美男子居然会出现在她家简陋的出租屋客厅,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暗地里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真疼。
热水壶烧开了水,呜呜地冒着气泡发出尖锐的声音,千叶拔了电源,提着水壶回客厅,清晨不在,她向卧室探了下头,发现十几分钟的工夫,清晨居然已经将他的衣物都从行李箱里挪到了卧室的衣柜里。
“嗨,千叶,你看这样摆着好不好?”
她的四季衣物并不多,但衣柜里看起来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