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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女子,最美不过婚嫁时。
这月□□正当,姑娘二八年华,颜色正好。小秀儿妆容精致,巧笑倩兮,美眸流转,顾盼生怜,张娘和月季姑娘齐齐掉了眼泪。张娘拉着她女儿,十分爱怜,道:“咱家秀儿长得好,穿上这件衣裳更美了。”
月季姑娘也不住点头,“好看……”她触景生情,感叹自己这一场爱恋无疾而终,不禁悲从中来。
这些日子要说吉利话,她心里装着苦水不能倒。李武俊已经接连三月没有消息,战场凶险,他可能已经……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儿为他穿一件嫁衣了。
小秀儿给她娘擦眼泪,又唤月季姐姐,“你们都别哭了,你们再哭,我也……”
围着秀儿的娘子们赶紧劝她。
张娘一边儿掉泪一边儿给她梳发,说着喜娘教的吉利话,“从今后,吾女嫁作他人妇,盼汝敬长辈,望汝侍夫君,合乐安康,子孙满堂。”
外头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围着新郎官儿的孩子们欢欢喜喜,秀儿凤冠上的红盖头落下,再揭开时,她便是个正经的妇人了。
钱家的宴席摆满庭院。
盘龙镇里,凡是能走动的,不至于与钱家交恶的,全来了。虽说钱小凤在盘龙镇风评不好,可是她从前是今日还跟你吵嘴,隔日便能拉着你聊上小半时辰,八面玲珑的人物。盘龙镇的人遇上这样的大喜事还是给钱家一个面子。再说外头恁乱,钱家这一场喜宴,就像是冲了晦气,大家伙儿都想来沾沾喜。
钱小凤忙得脚不沾地,客人一个接一个,有些甚至她都叫喊不出名字。梅子在她身侧提示她那是赵钱孙李,这是周吴郑王,员外老爷,掌柜管事,衙门差役,诸婆娘子,有甚者,好几个欠着钱庄银子的人都敢上门来。他们这是瞅准了今日吉利,钱大姑娘拉不下脸要他们还钱。
确也如此,钱大姑娘连日没个喜事,只有这桩事让她露出个笑脸。钱程巳成婚,钱家的大喜事,仿佛要冲散她所有的不快。
与她这里格格不入的,是钱家门口对街处。
钱小凤听见这样一个声音。
“娘,我饿。”一个小女娃儿,手脚都是泥,黑黑瘦瘦。她倒在她娘怀里,她娘同样衣不蔽体,发丝散乱,头靠着墙看起来奄奄一息。母女俩同一群乞丐缩在墙角。
那小女娃儿看着光鲜亮丽的钱小凤,钱小凤也看到了她。
闻风而来的不止有钱家的客人,还有近日涌进盘龙镇的乞丐。热闹的钱家大门,四面八方涌来盘龙镇上的人物,只有这些人或倒或躺在钱家对街,眼神不约而同都看着钱家大门。
葡萄看着那些人扎眼,恐他们闹事,问小姐要不要带了几个家仆把他们赶开。
钱小凤摇摇头,道:“厨房里有许多馒头,是我早前让厨娘备好的。开午宴时也给他们端来吧。”
那日厨娘采买遇上人抢,这事儿提醒了她。大喜的日子,要是遇上这些饥民一阵哄抢,这场喜宴可就砸了。再者,这些人也可怜,钱小凤不是那大善之人,这点儿怜悯之心还是有的。她想着今儿是个好日子,让他们果腹,也算自己心意。
迎亲的队伍来了,钱小凤也不能在外迎接客人了。她坐到正堂,上奉着钱家祖宗牌位,看着她的巳儿与秀儿一道,跨 “马鞍子”,步红毡,一步一步走来。她袖子遮掩下的双手紧握,想起了当年和龙少爷成亲的情状。
她在龙宫没有“娘家”,龙少爷与她穿着大红喜服。他一路抱着她,红盖头下只能看见他腰间系的珍珠串儿,随着他的步子,一摇一晃。
他们俩跪在堂下,龙少爷听着龙王的训都要打瞌睡,他一动她就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傻事了,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袍,示意龙少爷别动。
龙少爷不听龙主的,却听她的。两个人乖乖跪着听训。虽然到如今,钱小凤自己也记不住龙主说了什么话了。
龙少爷却了他兄弟们的喜酒,抱着她回房时,她的手一碰着他的手,那家伙就“原形毕露”。青色龙鳞盖过皮肉,他抱着她的双臂都在兴奋得发抖。
眼前的钱程巳与小秀儿拜了天地,又朝她跪拜。
钱小凤如今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他才八岁的时候,她就牵着这孩子四处奔走,她信他,心疼他,爱护他,为他劳心劳力,费神牵挂。如今这个孩子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敬她,依赖她,换了他来照顾她。
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放下了心中对钱程巳,钱家的牵挂。钱小凤有一个强烈的想望,巳儿成亲后,她就离开盘龙镇,去找她的龙少爷。
新郎新娘被簇拥着进了新房,钱家的喜宴也开席了,钱小凤招呼着外头客人,四下嘈杂纷扰,可她很高兴,一点儿不觉吵。钱程巳不一会儿也出来待客了。他今日被姐姐下了特赦令,凡敬酒的来者不拒,新郎官儿被一群人拥着,笑着,一桌接一桌道谢。
钱大姑娘被灌得晕晕乎乎,葡萄扶住她。钱小凤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周围人的恭贺声,道喜声一阵接着一阵。她耳边闹哄哄的,那些笑声和贺声,伴随着巨大的喜悦,把她淹没其中。
梅子按照钱小凤的吩咐,叫了几个人端上馒头,从后门出去。钱家里头热热闹闹,吆喝声,笑骂声,碗碟碰撞觥筹交错。
外面,却是一片死寂。
几个钱家家仆给乞丐们发馒头。梅子走到钱家对街那片,在每个躺在地上的乞丐跟前放了一个馒头。
突然,有个小姑娘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滚烫滚烫的,大眼怯生生看着梅子。
她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动作看起来像是递给梅子一样。梅子听她轻声说道:“姐姐,这个馒头你给别人吧。我娘死了。”
☆、第四十八章
盘龙镇有新妇入门头一日早晨给公婆敬茶的习俗。钱家没有长辈,钱小凤长姐为母,受了秀儿的茶,她把秀儿扶起来与自己坐一道。
“咱家没恁多规矩,我别的也不求,只盼你和巳儿两个和和气气。”
小秀儿这会儿还在红着脸,她如今可以正经地叫钱小凤一声“姐姐”,答应一声,“是,姐姐。”
钱小凤又道,“若巳儿欺负你,只管告诉我,这小子,时不时就皮痒欠揍,我替你教训他。”她只是习惯了这样说话,却再没把钱程巳当个小子了。
“姐姐又胡说,我哪儿会欺负秀儿啊。”钱程巳道。
钱小凤心想少爷您就得了吧,你那德行,我都懒得与秀儿说。她道,“咱们先用饭,今日你还要带秀儿回门,不能误了时辰。”
钱程巳带着小秀儿回三里巷住了三日。他这少爷脾气,却也愿为了小秀儿屈居在她那贫寒简陋的家里,不说秀儿感动,就是张娘也大感小秀儿福气好,嫁了钱少爷这样的。
第三日回钱家,钱程巳就正式向岳母提出了他的建议。他说如今娘年纪大了,我和秀儿正好侍奉您,若是不嫌弃,就到钱家住下。
张娘惊讶,看了看小秀儿。秀儿点头,她也 是知情的。 钱程巳又道,这事他是他与姐姐提议的,钱大姑娘欣然同意,就等着张娘带上行囊,在钱家落户。
张娘这才喜极而泣,答应了。
钱程巳成婚这几日,家里的事务都由钱小凤打理,她余威仍在,掌柜们兢兢业业,相安无事。钱家一家人齐聚一堂,用了早饭。钱程巳对他的新娘子可劲儿殷切,都不用秀儿往盘里下筷。钱小凤视而不见,吃饱了要梅子给她添了碗汤。
“哐当”一声,汤碗落在地上,汤汁溅到小秀儿衣裙上。
“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秀儿忙道。
“呀呀,岁岁(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葡萄嘴里的吉利话张口即来。这日是少爷新婚头一天,自然万事避讳。
梅子慌忙蹲下,捡地上碎碗片。
要是今日这一幕发生在葡萄身上,钱小凤半点儿不会奇怪,小葡萄有时做事就是毛毛燥燥的,可撒了汤的是梅子,连钱少爷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梅子,你可是病了?”
梅子收拾了碎碗,低眉站着,脸上没个血色。她道,“奴婢是有些头晕,正打算向少爷告假在家歇息的。”
“嗯,你好好歇息,这一阵儿你也辛苦了。”钱程巳道。
梅子点头。
钱小凤也不要她侍候了,要她回房歇着。梅子回了房,不一会儿葡萄也回了,对她道,“小姐要我来看看你。”葡萄在她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惊讶道,“呀,怎么这么烫?”
梅子嘴唇干裂,咳嗽了两声,问她要水。葡萄给她倒了一碗,急道,“你这样可不行,咱们赶紧找大夫。”她毛毛燥燥的冲出门,被梅子叫住了。
“少爷刚成亲,我病在家里晦气。你扶我去医馆吧。”
葡萄想也是这道理,刚扶起梅子出了房门,迎面撞上了钱小凤。
“小姐,梅子身上烫的很,我这就带她找大夫去。”
钱小凤道,“把大夫请到家里来就行了,她病得这样重,怎么能乱跑呢?”
有了钱小凤这句话,葡萄唤来小厮,让他赶紧请大夫去,自个儿急得团团转不放心,到井边打些水,要给梅子擦拭。
葡萄做这套事的功夫,钱小凤站在梅子房里,关切道,“你啊,何时起病的说也不说。”
梅子身上没个力气,道,“昨日夜里就觉得身子不爽利,头晕目眩,本以为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今日热毒更盛了。我想着少爷刚成亲,不好请大夫,咳咳。”
“少爷成个亲,你连自个儿身子都不顾了?”钱小凤道,“我平日还道葡萄是个傻的,怎么今日见你比起她来怎么更傻了。”
她拍拍梅子的手,没成想梅子的手也是滚烫滚烫的。 葡萄打了水来,还骂着那小厮跑得恁慢,怎的还不回来。她拧好了帕子,钱小凤给梅子额头擦了擦。
小厮很快回来了,葡萄见他没把大夫带来,眼看就要打他。小厮道,“葡萄姐姐,大夫实在走不开,我也没办法。”
“你不会换一家医馆吗?”
小厮大叫冤枉,道,“我跑了三家了葡萄姐姐,一家大夫也走不开,我怕大小姐等得急了,就先回来禀告。”
“医馆有许多人?”钱小凤问道。
“是啊,往日里也没见他们生意恁好,我瞧着都是‘肺痨鬼’,躲得远远的呢。”小厮道。
咳咳。屋里传来梅子剧烈的咳嗽声。
钱小凤脸色突变。
她出了屋,掩了梅子房门,确定她听不见了,对葡萄道,“葡萄,问一问家里近日还有没有病了的人,头晕脑胀,身子发热,还咳嗽的。”又道,“让小厮到镇上找大夫,镇上没有,乡里也行,务必请到家里来。梅子的病耽误不得。”
小葡萄见大小姐神色严峻,应道,“是。”
钱家的确有几个家仆,先后都出现了钱小凤所说的症状。他们做过唯一相同的事,就是几日前钱程巳成亲之日,被钱小凤派出,去给那些乞丐送了馒头。
钱小凤连日不出门了,唤了几个常往外走动的婆子问话。
她们说,盘龙镇街市上乞丐成群。
她们说,那些乞丐躺在路边,不知死活,无人看管。
她们说,那些身上发臭了的,就由差爷扔到牛车上,拉到山沟里。
她们说,山沟里死尸堆成了山。
······
小厮从乡里请来大夫,待他确诊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