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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虽是这盘龙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可是宅子倒是小巧,挨着盘龙镇一家并不热闹的武馆,加上钱大姑娘悍名在外,钱家宅子门可罗雀。
不过这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钱程巳挨打的时候嗷嗷叫,什么话都敢说,一会儿是“姐姐姐姐我错了”,一会儿又换成“钱小凤怪不得没人娶你”,守门房的小厮用棉花塞住耳朵,幸好门前没人来往,他们也不必被人笑话。
烈日当头,钱程巳跪在院子里,他双手举着一个水盆顶在脑袋上,嘴里背着钱家祖训。钱小凤见他跪着背书都能睡着的样子,气得已经骂不出一句话了。
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位祖宗!
她钱小凤穿越以来,遇上了恁多事都挺了过去。刚来的时候,原身这位的便宜爹双腿一蹬死了,她在那堆如狼似虎的亲戚们中周旋,的亏得自个儿聪明,保住了家业。本以为从此衣食无忧,没成想钱家老爹留下来的就是个空架子,钱庄亏损严重摇摇欲坠,让镇里人知道她和钱程巳还不得让人刮了?五年啊,她把能想到的营生做了个遍,管不了周围人的眼神,好歹保住了钱家。没想到的是,钱程巳又开始出漏子。
他打私塾先生,逃学,整日里混在一群酒鬼中间。起先她还能好言好语哄他,言辞色令教他,到这半年,终归是要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得他鸡飞狗跳才肯收敛。
她就纳了闷儿了,小时候看着那么萌那么天真无害的小娃儿怎的就成了这样?
“巳儿,姐姐问你,知道爹为什么要给你娶这个名字?”
跪在地上的钱程巳嘴里嘟囔了一句“又来了”,说道:“我是咱家第四个小子,姐姐之后的两个都夭折了。本来我的名字都已经定好了,大夫摸准了是个男孩儿,爹爹取名小龙,可我延了产期十五天,巳时出生,大师说云开日出,瑞光普照,是大吉之象,必能前程似锦,于是改名钱程巳。”
他倒希望自己叫钱小龙。姐姐是尾凤都这么厉害,要是他是条龙还得了?
钱小凤点点头:“爹爹希望你前程似锦,姐姐如今也不盼什么,只希望你好好读些书,能写能算,娶一个好姑娘,将这偌大家业交给你。可你这样,整日里在酒馆里混着,我怎么放的了心?”她心里装的是,万一哪天她跟来的时候一样,糊里糊涂又回到二十一世纪去了,这个小崽子真就要被外人吃的骨头不剩。
钱程巳本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今日不知被她哪一句话说得脸红,道:“你啰嗦这些做什么?我说了我是今日下了学才去的,且只喝了半壶……”眼看姐姐刚缓和的神色又绷住了,他觉得背上皮肉又开始犯疼,声音小了下去,“还是别人灌的……”
葡萄眼疾手快,及时挡住小姐预备拿鞭子抽人的手,递上了清茶:“小姐消气,小姐消气。”
钱小凤着实被钱程巳气得狠了,接过葡萄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道:“钱程巳,我问你,现如今你十五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会一样?算账管家用人可会一样?三脚猫的功夫走出去卖艺都没人看,更别说对付地痞流氓山贼草莽。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怎么活!”
钱程巳被她骂得红了脸,张口无力辩驳:“你不是好好在呢吗?再说了,家里的钱我这辈子也花不完……”他这句话刚说完,钱小凤心头火气一个箭步冲下来,直接踹翻了他举在头顶的水盆子,一时水花四溅。
钱程巳以为自己又一顿打少不了了,捂着眼和半截脸。可他等了好一会儿,姐姐的巴掌还没落下来,便挪开手掌眯着眼,看到一只赤膊正捉住姐姐打他的手。
“李大哥!”他惊喜道。
“放手。”钱小凤道,“我教训弟弟干你何事?”
“小凤,孩子不是这么教的。”来人也听她的话,放开了手。这是个身量壮实的汉子,衣襟上绣着武字,两条赤膊上纹着武馆的青龙武徽,盘旋在那怒张的肌肉上,甚是唬人。他说道:“我在隔壁听你们姐弟俩吵嚷了半日,小凤,你要教他好好说,别总用武,把孩子打坏了就不好了。”
钱小凤皱起眉头,道:“你家一群小子们整日‘哼哼哈嘿’,我还没找你们说事,你倒教训到我头上了?我教训弟弟得多大声传到隔壁去?”
她平日倒也不这么咄咄逼人,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不妥,钱李两家多年邻居,哪怕自己气昏了头也该给人家留脸面,深吸了一口气道歉道:“李大哥,我失言了。”
穿越之后的第二年,她白日在外奔波,夜里爬墙到隔壁接受李家老武头的“指点”。接连三个月,每日都被打得骨头散架,好歹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要不是李家老武头最后说了一句,“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家武俊”,吓得她再没敢翻墙学艺,可能如今她的防身本事还要高一些。
那时候钱小凤隔三差五被人下毒,十天半月逢人求亲,个个都是冲着钱家家财来的,她辨不清李家老武头真心还是假意,当然不会考虑他的建议,也不会考虑李武俊。
她自觉也算知恩图报,逢年过节,都好酒好菜往武馆里送,招待那几十张嘴。
不过,钱小凤整日在外奔波,也不知何时起钱程巳喜欢上了隔壁武馆和高大伟岸的李大哥。有一回钱小凤逮住他,臭小子大半夜地往那墙上翻,说要学艺去。她瞧着不成样子,这才带上礼,把弟弟正大光明地送上门拜师学艺。
李武俊并没有收钱程巳作学徒,由钱程巳转达而来的原话是,怕以后乱了辈分。这话是老武头说的,钱小凤想了一阵,最后“呸”了一句,说了一声“不要脸”,也就不再管弟弟这桩事。
她这个弟弟自个儿门儿清,吃不了半点苦,除了沾上酒,旁的都是三分钟热度。果不其然,钱程巳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几年下来学得还不如她这个三个月速成班。
钱小凤恨铁不成钢,却又别无他法。
李武俊是个粗人,不跟她计较这些,他像个老实的师父一样,对钱小凤说道:“程巳已经一个月没来武馆了,你家既然交了银子,我就得负责到底,现在你就说句话,他到底来还来不来,若来,现在我把他带过去,若不来,我把银子退回来。你家财万贯,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换成别人说这话,譬如对街老是坐在门口翘脚嗑瓜子的王寡妇,一句话起承转合,听的人不知得多糟心,可换成这位老实人,交待事实,好坏摊开说,语气也没个波澜,倒叫人没了脾气。钱小凤不跟他掰扯,只对跪在地上那不成器的弟弟道:“去不去是你的事,自己说。”
钱程巳支吾了一会儿。虽他怕摔怕挨打,可武馆的大哥们有时还不如姐姐下手狠,在家里还得听她唠唠叨叨,不如借机溜出去的好,赶忙道:“要去的要去的。”
钱小凤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气得发笑:“去吧。”多对着这臭小子一盏茶的功夫,她都要气得少活几年。
李武俊对钱小凤点点头,带着钱程巳出去。钱程巳像只可怜的小鸡一样被高大魁梧的李武俊拎着,那只粗壮有力手臂上盘旋着青龙武徽,随着那只手的晃动栩栩如生,青龙长髯飘动,怒目而视,活要吞了她似的。那两人经过院子墙边,这时节,钱家的月季花开得正好,墙边月季花一丛一丛,李武俊这壮实身量走在花丛旁,颇有些铁汉柔情的味道。
葡萄梅子给她扇凉消气,钱小凤歇了一阵,才觉察到日薄西山,门口便络绎不绝地来人了。
“大小姐,这是今日盘龙客栈的账簿,请您过目……”
“大小姐……”
“大小姐……”
……
钱小凤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吃饭睡觉看铺子查帐本收拾弟弟。单调琐碎的生活,把她一颗少女心摧残得都麻木了。她一边看账本一边心里犯怵:钱程巳不成材,这样的生活,特么还要持续多久才是个头?
“大小姐……赌坊管事是每日最后到的几个人之一,他那里的生意不分昼夜,也只有等月色当空人少了些,才会匆匆而至。
管事苍老的声音对钱小凤来说跟打更锣声似的,他一来,钱小凤就知道现在有多晚了。
查完了今天的账簿,管事还立在一边,钱小凤眯着眼,等着他口中的汇报。
“临出门前……”管事迟疑道,“那傻小子又当了两颗珍珠,这会儿还坐在马吊桌前,赌坊里好些好手都盯上他了,这会儿他们已经加了码,他那点儿银子,明天肯定得输光,睡到街边儿去。”
钱小凤笑道:“他身上九颗珠子,当了三回,第一回第二回各当了三颗,第三回当了两颗,不还剩一颗吗?只要他收得住贪念,一颗珍珠也够他活好一阵,怎就睡街上了?”
管事瞅了她一眼,道:“小姐,那可是赌徒。”
让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克制住?他还是觉得打残了扔出去简单些。
钱小凤摆摆手:“别人怎样与我何干?”
管事见她不愿管这桩事,自然默声退下去。钱小凤非常明白赌坊管事一再提及那人的用意。山里不常见的稀奇海珠,价值几千两,就这么落进了对面儿当铺朱掌柜的口袋,着实让人为之气结。
可是钱小凤向来小心谨慎。那人看起来和寻常富家公子无异,可毕竟是外来户,身上带着在外边也价值不俗的珍珠,保不齐是什么人物,还是不要沾上的好。钱这东西,拼了命赚,不还得有命花才行吗?
第三章
山门龙首捕捉到盘龙山脉泄下的第一缕晨光,紧接着整条进镇大路被它照得亮堂。山门守卫远远看见一辆马车驶来,不紧不缓,知道好物上门,不禁精神一震。今日马车上多了一个小子,穿着破烂,脸蛋脏兮兮的瞧不出原型,两个守卫笑道:“老鱼头,你送鱼就送鱼,搁哪儿捡的乞儿,怎么一道带镇里来了?”
“好好守门,干你何事?”被称作“老鱼头”的老人家穿着麻鞋斗笠,笑骂道。他手里马鞭赶着车马,吆喝着就往镇里去了。
镇口的守卫对视一眼,咂咂嘴,老鱼头赶着的是好东西,可惜啊可惜,他们可吃不起。
这是从千里之外的海边上捞的海鱼,渔网一上岸放到马车上,活水养着,日夜兼程,快马加鞭送到这山里的盘龙镇,送到钱家最大的盘龙客栈里。盘龙镇里的富贵人家吃惯了山珍,倒也爱极了这海味,每回到了货都一抢而空。
老鱼头为钱家送了二十多年的鱼,五天来一回,风雨不改。他也本事,他送的海鱼,成活十之八九,为人实诚忠厚,因而深受钱大姑娘器重。再说别家学着钱大姑娘出山运海鱼,送来的货死伤一半,又常有运货人死伤,入不敷出,因而逐渐放弃了这行当。
钱小凤起了个大早,在院里一套太极拳还没打完,就有人行色匆匆而至。
梅子听了来人汇报,赶紧对钱小凤道:“小姐,客栈出事了。”
钱小凤那套以柔克刚的功夫生生卡在“金鸡独立”这一式,挂心着盘龙客栈之事再打不下去了,换了功夫服,赶紧出门去了。
她记得这是老鱼头送鱼的日子,客栈一开门就有各家小厮冲进去抢货。她见过那景象,一直觉得这里边存着隐患,得了,这便来了。他们倒没有挤破头打起来,只把那些身量小的挤倒在地,不知伤势如何。
她来得比大夫稍慢些,被踩伤的那个已经被抬往医馆了。
店里吵吵嚷嚷,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