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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名字啊?”他左手手背平伸在眼前,细细打量着,不时与身旁人耳语道:“这次这个修指甲的,下次不准他来了,修的什么样子!”
没等方若轩回答,阿龙抢先一步赔笑道:“五爷,这是我家大嫂,今天专程来,想跟您谈谈骏哥的事……”
“哎哟!”唐五淡淡看她一眼,慵懒的站起身迎了下来,“原来是老聂的老婆……呵,老聂这个鬼滑头,藏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也不带来,非得这么三请四请的‘请’了来,叫人怎么不生气呢!”
他的手指在她身上一点,又转着圈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她,最后拍拍手,扭着腰,指做兰花状向众人点道:“都看见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这个样儿!”
她胃里一阵恶心,还不得不笑对着唐五,却未料唐五一把拉过她的手,来回摩挲着,轻声说道:“这么漂亮的妹妹居然被聂宏骏霸了去,真是暴殄天物了!”
“哪里……”她抽出手,小心翼翼笑着,堵在胸口的那股泪与恨即将喷泄而出,她努力压了回去,定了定神,对唐五笑道:“五爷,其实今天来,我是有事想求你……”
“聂宏骏?”他冷笑两声,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令人捉摸不透。
“是。”方若轩坦白回答,“我想求你放了我丈夫。”
“那给我个理由吧。”他腰扭在一边,双手环抱胸前,一脸漠然与阴险,斜睨她几眼,似是藏着笑。
“唐五爷……”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泪,点点落了下来,跪在他跟前说道:“只要五爷答应给宏骏治伤,放他离开泰国,我今晚愿意陪五爷……不,我愿意一直陪在五爷身边伺候!求求你了,五爷,我不知道宏骏什么时候得罪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方小姐……”阿龙和阿成刚要上前,却被唐五几个手下阻拦,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假面的笑容和诡异的气息。
唐五立在那里半天,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哭的可怜的女人,表情上似是得意又带着惋惜,眼神中透着轻薄又含着鄙夷,他并不理会方若轩的乞求,只自顾自说道:“老聂还真是命好,都到了最后的日子了,还有这么个红粉佳人给他求情,艳福不浅啊!”
“唐五爷,我求你了!”她拽住他的裤脚,几乎匍匐他身前,她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低贱。“只要你肯放了宏骏,我为你做牛做马,听你吩咐……你就放了宏骏吧,我求你了……”
唐五阴冷的看着她,一身乌衣映着他苍白的脸,倒像是地狱里蹦出的鬼,他冷笑道:“姑娘,求人不是这样求的,你的态度可不对啊!”
“请五爷教我,我知道我愚笨,可我会用心学的!”
“他聂宏骏在台湾得罪了我朋友,在泰国劫走了欠我一大笔钱的那个穷鬼,我放了他,朋友面前无法交代,我自己的钱也打了水漂,如果换做你,你会放吗?”
“五爷……”
方若轩还未多说,唐五缓缓转身,踱着方步走上台阶,回到他那张金雕椅上,一时间气势逼人,手指关节被他折的咯咯作响,眼神如锋利的刀片,划在每一个人脸上,屋里登时鸦雀无声。她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直跪在下方,心跳得厉害,像个犯人似的等待着发落。
突然屋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尖锐刺耳,令人战栗。她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只见唐五甩了十几个空酒瓶在地下,摔得粉碎,一地的玻璃碎片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刺目的光。
她心里怕的很,心跳快的几乎要喘不动气,眼泪在那时又不受控制的落下,她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像案板上张着大口绝望喘息的鱼,等待被宰割的命运。
只见唐五似笑非笑,指着那铺成一条地毯似的的玻璃碎片,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对方若轩笑道:“这比红毯漂亮吧?水晶似的,闪闪发亮呢!”
“嗯……”她唯唯诺诺答道。
“哈哈哈哈!”人群里突然爆发一阵笑声,笑的她毛骨悚然,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冲上来,轻易把她从地上提起,扔在那堆碎玻璃旁,对她说道:“我们帮的规矩,犯了事的,必须跪这‘水晶毯’,五爷气消了,这事才算完!”
方若轩脸色大变,却又听唐五不阴不阳的笑道:“姑娘,有胆量从那头跪着过来到这头,我就放了聂宏骏!”
阿龙与阿成见那一地的碎片,锋利尖锐,还有人在不停的摔碎瓶子,碎片越聚越多,像白花花的一堆雪,却透着置人于死地的锋芒。玻璃碎片铺了足足一米多长,两三公分厚,被扎一下都会血流不止,更何况要跪过这一米多的路程。
她的脸色却平静许多,甚至带了一丝微笑。她的笑容和美,像那雨后的彩霞,绚烂了整个世界。她感到安慰,至少她还是个独独属于他的女人,至少她没有背叛,便找到了能救他的法子。
她淡然的站起身,那堆碎玻璃并不可怖,在她眼中,那反而像是来度化她的神,闪着耀眼的光。他们之间,或许注定经历血的考验,而在那一刻,她仿佛透过水晶球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血染之后的彩虹相伴,暴雨之后的平静岁月,他会一直牵着她的手走去天边,度过月影,留香花间,再没有那些纷纷扰扰的是与非,再没有喧喧闹闹的黑或白,从此后,喧嚣远离,日子充满着灵性和爱恋。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道,“只要我肯跪着过去,我这样求你,你就放了宏骏?”
他冷笑道:“我唐五说话,还算是一言九鼎的。江湖上混这么久,我没必要跟一个姑娘扯无赖!只是……”
他眼色怪异的打量着她,眼神游移在她双腿,啧啧叹道:“只是这么美的腿,如果不添点颜色,还真是可惜了!依我看,你把裙子提起来,两腿直接跪在上面,岂不更好?哈哈哈……”
说着,他蹲下去,粗糙的大手在她小腿上一摸,她吓得往后一跳,却听他笑道:“我倒真想看看,这么漂亮的腿多上点颜色多几道疤,会是多么凄美!”
她不言语,只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只要我这样做,你就放了宏骏?”
“当然!”
“好。”她淡淡的应道,沸腾的屋子里猛的又回到了之前的宁静,静的像是屋子里没有人。她缓缓提起裙子,露出膝盖,微闭双眼,毫不犹豫的便跪了下去。
“啊……”突如其来的刺痛扎进皮肉,她忍不住低低叫喊了一声,便紧咬住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膝盖像是被固定在那片碎玻璃上,痛的无法往前移动一步,她深吸一口气,重心压在右膝,抬起左膝向前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的泪“哗”的便涌出来,几步下去,她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一滴一滴洒落膝边,结成暗夜里解不开的结。这条路似乎长的没有尽头,方若轩努力抬头向前望一眼,一片闪耀刺痛了她的双眼,渐渐的,她膝下痛的已没了知觉,只是凭着意志一点点向前移动。
再次睁开眼,这条路像是会动,随着她往前延伸,绵延不绝。她看不清前方,可她知道这条路的那头绝不是唐五,那头,站着她的骏哥哥,那头,有他们余下的静好人生。
朦胧中她笑起来,她的手向前伸去,她的嘴里喃喃的念着“宏骏”,她要抓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她与他躲猫猫那样,无论他藏在哪里,她都能抓住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就再也不放开。
而身后的路,却是一片血迹斑驳,一片凄凄殷红。
☆、第六十二章 痛
聂宏骏似乎跌进了一片黑暗,黑暗中,那模糊的潜意识里叫出的名字是她,那在心中盘桓千百遍始终不舍得放弃的人是她,那脑海中记忆里渐行渐远的背影是她,那耳边响起的永恒的镌刻在心头的声音是她……
他感到一阵疼痛,不知是身上传来的抑或是意识中的,总之他只觉得痛,那一刻,就像是要把她从他的生命中剜走那般的痛。
他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眩晕,一片空白,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才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方,周围只是一片死寂的白。他动了动身子,却要用夏蝉脱壳那般的力气和意志,他使劲儿撑起了身子,却觉得头重脚轻,晃了一晃,又差点重重栽倒在床上。
“骏哥!”阿龙端着水杯推门进来,见到他又惊又喜,急忙过去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激动地说道:“骏哥,你终于醒了!我……我去叫医生……”
“等等!”他拽住阿龙,略略思索一下,问道:“这是哪里?我们……还在泰国?姓唐的那老家伙……”
“骏哥,你放心!”阿龙扶他躺下,慢慢解释道:“这里是香港,咱们已经回来了……所有人都安全,阿程现在在隔壁照看方小姐……”
他的脸色一变,问道:“若轩?她怎么也在?她出了什么事?姓唐的见过她了吗?”他的心里像是响起了擂擂战鼓,似是要捶破他的胸膛,片刻,他的脸色竟变的惨白,整个人像被掏空似的瘫软在靠枕上,口中喃喃道:
“是了……姓唐的一定见到她了,不然……那老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们!这个傻丫头,这个傻丫头……”
他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却不自觉的滚出几滴泪,紧紧握拳捶打着床沿,冲阿龙吼道:“我交代你们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吗?我不是说……送她去机场,带上所有的钱去加拿大……你怎么办事的!你居然让她去泰国?你……”
他说着说着咳了起来,阿龙站在一边为难,只好先出门叫医生,随后站在他身边,想把事情解释清楚:“骏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方小姐不愿意去加拿大,执意要来泰国,她甚至拿枪出来逼我,如果我不带她去,她就死在我面前,我……我也是没办法!”
“她一个女人,能威胁到你什么?你就算绑,也能把她绑去机场!”
“可她根本就不会上飞机的!骏哥,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她吗?”阿龙面露难色,方若轩跪在玻璃碎片上求唐五爷的一幕,惨烈而动人,好似沙漠中的逐渐西沉的骄阳,悲戚中却隐藏着那么一点点不灭的希望。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娇弱女子的爱,竟也可以灼化这些钢铁男儿。他低了低头,继续说道:“骏哥,方小姐这次去泰国,确实受了点委屈,她一定要去求姓唐的,去求他放了你……可是你要相信她,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聂宏骏身子一颤,冷冷笑道:“那你告诉我,她是怎么求的?……呵,可别说她跟姓唐的沾亲带故……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来她是怎么求!”
“她是跪着求的!”阿龙的泪也差点涌出来,努力吞了回去,尽量平静的解释着:“她是跪在玻璃碎片上,一步一步跪着走到姓唐的跟前,求他放了你……骏哥,那个姓唐的根本是个老怪物,是个变态!他不喜欢女人……可是他要看着方小姐痛苦,他以为她不敢跪着走完那一地的玻璃碎片,谁知道方小姐却……”
“你说什么?”他胳膊一弯,整个人倒在了床上,最后一丝支撑他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光,他竟成了一具软体动物,苟延残喘在生与死的边缘,在她的痛与她的泪之间,他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的魂神俱散。
“我说的都是真的,骏哥……我和阿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