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在看见那女人坠落的一瞬间,衣袂飘飘,正如那只风筝上的丝带,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坠了下去。从头到脚像灌足了铅,沉甸甸的,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一下。好奇怪,怎么会突然这么冷?冷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流动的,冷得牙关发抖,想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节也不能。
“棠棠。”
元妃缩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但他的心脏,却再也没有重新活动起来。
…
从山谷里传来一声大吼,回声冲击着群山,久久不绝。
“许京,你这个智障——”
“你这个智障——”
“智障——”
纪棠将胸中的闷气一吐而出,却丝毫没觉得轻松,冷风倒灌进衣袍,像细线绞割皮肤。
她最后的意识,是“噗通”掉进水里,昏昏地、沉沉地,坠到了无底巨兽的腹中。
…
“怎么还没醒,算算时间,应该醒了啊……”
一个声音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转悠,让她感觉心烦意乱,连带本来还算恬静的梦都被搅和得支离破碎起来。她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别吵了!许京,快把渺渺抱走。”
在吐出“许京”两个字的刹那,她犹如被一根闷棍敲醒,霍然睁开了双眼。
没有许京,没有渺渺,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和一个尖嘴猴腮的瘦老头,背着手在床前来回踱步。眼睛一亮,凑到她跟前,惊喜道:“醒了!醒了!我就知道是今天。”
在瘦老头的叨念中,纪棠整理出了自己落崖后发生的事情始末。
简单来说,就是她凭借着非凡的女主光环,拖着重伤,顺流而下,被隐居山谷的老神医给救了。老神医惊奇地发现,她全身骨头断了大半,挫伤擦伤无数,风寒高烧,从内到外一身破病,居然还顽强地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老神医于是就把她当活标本供了起来,还弄了无数□□灵药在她身上做试验,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把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哦。”纪棠眼神灰暗,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脸生无可恋地翻了个身,面朝内壁闭眼假寐。
老神医疑惑道:“丫头,难道你不想活?”可她那身伤,分明也不是想不开跳崖的痕迹啊。
“想活。”纪棠闷闷地说,“可是不想这么活。”
老神医挠挠头,不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玄玄乎乎的。能不能整明白点?”
“您说,一个人有可能忽然性情大变吗?比如原本温柔体贴的人,一夜间成了冷酷无情的人。”纪棠眼眶热热的,想到许京最后留给她的眼神,心却凉透了,凉得连眼泪都冻成了冰渣,一滴也流不出来。
原来是被男人背叛抛弃,受了情伤。老神医暗自摇头,心道:这世上的男人,若要忘恩负义,多半都是如此。这虽不是大病,却比任何疑难杂症难治一百倍。他看纪棠这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劝道:“说不定这才是那男人的真性情呢,你一个年轻姑娘,一时走漏眼看错人也是有的。”
纪棠反复喃喃:“真性情……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不可能,不可能的。”
又一个被情爱逼疯的姑娘。老神医叹息,这病人算是白救了,平白浪费他大半个月的精力。毕竟他医术再高,也医不了别人的心病。他干笑两声:“大不了,老朽给你易容另换一张脸,比那个负心人的小情人美得多,你再去把那人抢回来算了。”
“易容?”纪棠耳尖一动,“您还会易容?”
老神医终于吊起了她的一丝兴趣,心情大悦,得意道:“那当然,老朽的易容术独步天下,就算是亲爹亲娘,也保准辨不出真假。”
纪棠提起的心,慢慢地又冷坠了下去。她自嘲地一笑,就算易容成自己原来的样子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许京瞎的不是眼睛,而是他的心。他既然连她都认不出来,自己又何必倒贴着上去,向他摇尾乞怜?
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拥有她的脸,可是她们都不是她。
纪棠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口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一脚踢开大门,横抱着个苍白的女子冲进来,喝道:“谁是崔正?快救她!来给朕把她救活!”
整个副本,还有其他人会自称朕吗?来人自然就是许京。纪棠苦笑地想,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系统还要把他们紧紧栓在一起,连一天的躲避时间都不愿意给她。
☆、第三十五章
纪棠眼看许京抱着元妃进来,心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似乎是将心底的那块腐肉,连着半颗心肝一起剐去了,只剩下胸腔里没有着落的空荡。虽然怅然,却彻底没了痛感。
她冷眼旁观着,甚至暗暗掀起一个满是讥嘲的淡笑。
“我这儿又不是医馆,什么病人都收!就一张床,已经躺了病人,没有空了。”崔神医见多了来求医问药的人,凡没有眼缘的,没有例外,一律轰出去。
他指着被踢坏的大门,嫌弃地说,“把修门的钱留下,你可以走了。”
“你说,你不治?”
纪棠发现许京眼底升起的冷冽杀意,生怕他对崔神医动手,赶紧偷偷扯了扯神医的衣袖,向他使了个眼色,哑声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床让给这位……夫人吧。”她说到夫人两字,顿了一顿,语气略带讽刺。
屋中潮暗,仅一点昏黄的豆光。她刚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便如死人一般。许京自然没注意到,此时听到这砂纸般的声音,竟浑身一震,连带投在墙上的影子,都颤了一下。
纪棠艰难地扶着床沿起身,极缓慢地将一双包成粽子的脚,伸进麻布鞋里。她原先那双精致的绣鞋,早就在河中遗失了。这双鞋是崔神医没穿过的,大了一倍不止,倒正合她现在的脚码。
再不通医术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她伤得多重,每走一步,都疼得倒吸凉气。
“你胡闹什么!”崔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给她摁了回去,“就你这伤势还想下床?”
纪棠和善地微笑道:“这位夫人瞧着伤得很重呀,您还是先看看她吧。我又没有生命之忧,起来走走反倒舒心。”
崔神医上前给昏迷在许京怀里的元妃,搭了搭脉,破口骂道:“放屁,这也叫伤得重?不过是肋骨断了两根,痛得昏了过去,便是街头游医也救得活,居然还敢来踢我家的门!”
“这夫人柔弱得厉害,别人或许疼不死,她可能就疼死了呢。”纪棠紧了紧衣衽,摸索着坐到一张板凳上。萧瑟的冷风从敞开的大门里灌进来,冻得她两排牙齿扣扣直抖。
崔神医瞪了许京一眼,“人搁下吧。不想你娘子死的话,就去把门安上。”
许京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将元妃抱到床上。自己顶在了门板上,用身体挡住被踢坏的风口。纪棠霎时便觉得暖了回来,呵了口白气,打了个哈欠,略显困倦地垂下了头。
许京本来是一瞬不瞬盯着元妃的,听到这哈欠声,便将余光转了过来,有意无意地望着她。纪棠抬起头,捉贼似的捕住他的视线,浅浅一笑,问道:“你瞧我做什么,我生得又不如她好看。”
语气再自然不过,好像从前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许京一惊,左边眼皮子突然猛跳起来。
那厢崔神医游刃有余地替元妃接骨,还腾出了一半心神与纪棠聊天:“丫头,你若是喜欢这脸,我替你弄张一模一样的如何?”
纪棠咧嘴一笑,扯得身上和心上的伤口一齐疼起来,道:“那敢情好,我夫君要是见了这张脸,保不准就移情别恋,独宠我一人了。”
许京喉头一梗。
“你这丫头,忒没出息。天底下男人多得是,何必贪恋负心人,你再去找个好的不就成了?”
崔神医话头未落,许京已经猛然喝断:“不行!”
两人讶然地看着他,纪棠凉凉道:“行或不行,干你什么事?”
“你贵为一国之母,怎可行再嫁之事?”他压下擂鼓般的心跳,沉声斥责。
崔神医惊奇的目光又转到了纪棠身上,只听她冷冷地说:“皇上,您好像忘了。你的国,已经亡了。我不再是你的皇后,更不是你的妻子了。”
崔神医一时怔住,不敢置信,“你,你们……”
“呜……皇上,臣妾好疼啊。”刚接完骨头的元妃,这时痛得嘤嘤哭了起来,从被中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朝许京的方向递去。许京犹豫了一刹那,松开门板,踱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坐在风口的纪棠瞬间被冻了个底朝天。
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看戏一般把目光投向床板那边。
“皇上,臣妾做了个梦。”元妃有气无力地说,“梦见到处是可怕的活死人,您和天神一样,手上发出雷电来,将那些怪物都砍死了。可您却丢下臣妾,一个人走了。”
纪棠没忽略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也没忽略许京眼中渐渐涨满的怜惜。
许京将她的长发撩到耳后,柔声道:“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纪棠轻轻嗤笑了一声。
“昏君!妖妃!”原本站在角落的崔神医突然暴起,一把揪住了许京的衣襟,两目被愤怒染成了赤红,“就是你们,害得举国动荡,民不聊生!老朽真是瞎了眼,居然为这妖妃治病!早知如此,我宁可自断双臂,永不行医!”
他虽空有一把怒火,但年老体弱,如何是许京的对手。许京轻描淡写地一扣,便将他的五指抓下来,反手掐在他脖颈上,“你治还是不治?”
崔神医的脸庞都涨成了紫红色,咬牙道:“不治!”
许京眸色一沉,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等等!”纪棠急得背后汗湿,抬手大声阻止,“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许京浅色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翻着一种近乎冰凌的淡漠光泽。
纪棠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因为他会易容术,能帮你们逃过叛军的围剿。”
许京手下一松,将崔神医随手掼在地上,居高临下,颔首道:“若此话当真,留他一条命倒也不是没有用处。”
纪棠大大吁了口气,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挪到崔神医身边,将他搀扶着坐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崔神医无奈地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的元妃,听到“易容”两字,却倏然捂着脸,失声尖叫:“你们是不是要给我换脸?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要易容,不要!”
许京安慰她:“棠棠,别怕,只是一些颜料,过些日子就能褪去的。”
“那也不行!我不要!”元妃不顾伤势,又踢又闹,两手捧着脸大哭起来。
听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声线,被扯得无比尖利刺耳,和市井泼妇有得一拼,纪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恐怕是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个知道为什么元妃不肯易容的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自己那张过于清纯幼稚,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这么讨人喜欢?
许京哄劝了半天,元妃才含泪闭眼睡去。
他坐在床前,两手搁在膝盖上,深深凝望她熟睡的恬静面容。
“我有个办法,不知你可否愿意听?”纪棠也不等他开口,便慢悠悠地说道,“叛军既然想要‘元妃’的命,你给他们就是了。”
许京冷冷地打断她:“这不可能。”
“我说的不是把你的心上人交出去,而是……”她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把我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