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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安太夫人这份妥帖,明月又一次对她道了谢。
“好了,时辰不早了,这会儿出门正好,再晚一会,日头可就大了。”安太夫人笑着受了明月的谢意,挥手让她们赶紧去赴宴。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只早间这会子还有点凉风,待到日头大了再出门,弄得汗流浃背的,也是一种失礼。
明月一众人到达太长公主府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所幸安太夫人早有吩咐,让人在马车里摆了冰盆,明月才不至于被热的失了礼数。一下车来,就感觉热浪一浪接一浪得直扑而来,二门处迎客的年轻媳妇打扮的妇人连忙迎了上来,不动声色的打量明月几眼,便笑吟吟的对着明月行了个平礼。
紫荷在一旁提醒明月,“这是太长公主的小儿媳金三夫人,其马氏一族是大梁最大的皇商。”
小檀的脸色立刻就落了下来,不忿的狠盯了那小媳妇一眼。不过是商贾出身,就算是皇商又如何,见了她家公主,竟就只行了个平礼,这是将她跟公主放在了相同的等级上!
明月倒没有小檀那般愤然,只微笑着看她行了礼。
马氏行了礼,就等着明月回礼,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明月对她回礼,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僵。但她到底是个长袖善舞的,心里不高兴,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长乐公主,快里面请。今儿个天热,这一路上只怕多有辛苦,我们府上建了个凉屋,最是解暑不过。不是我夸口,这满上京城里,也就只有咱们府上建了凉屋。长乐公主来自夏国,倒不知夏国的夏天热不热,夏国可有凉屋?”
她口舌利落,言谈间非常的亲热,仿佛真的只是好奇夏国的暑天是什么模样。
但明月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言语中的炫耀与鄙夷。太长公主府的凉屋在整个大梁都是独一无二的,来自贫瘠小国的明月又怎么可能见过凉屋?她这隐约的天然的优越感,在明月面前表露无遗。
“夏国只是个小国,哪里能及得上大梁。这凉屋在大梁都是独一份,夏国又怎会有呢。”明月抿了抿嘴,依然微笑着,说出了马氏预想中的答案。
这马氏是太长公主第三个儿子的妻子,出身不高本就是她心中的痛,虽然家里是皇商,还是大梁最大的皇商,却还是时常被妯娌小姑看不起。原以为嫁入大长公主府,身份上自然没有人再敢说嘴,后来才明白,人家只是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议论她一声铜臭味儿。故而,马氏是最不喜被人看低的。
方才明月不肯还礼,自然惹恼了她,让她在心里狠狠的记了明月一笔。因此寻了机会就要给明月不痛快了。
其实明月先前并没有打算给她没脸的,她既低调的来了,就决定要以弱示人到底。只是再怎样,她也是一国公主,马氏着实没给她脸,才敢对她行平礼,她若还了礼,岂不是承认自己与马氏是同一级别的?
明月并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她看不起的,是马氏一见面就急于踩她的那份心思。
这大长公主府的门果然不是好进的,这才在二门呢,就有人要迫不及待的试探她,她虽然想示弱,却也不能这么弱。
得了明月的回答,马氏自然十分满意,正要吹嘘太长公主府上的凉屋是如何的巧夺天工精巧绝伦,又听得明月似不经意的道:“虽然夏国没有凉屋,不过在夏国,就是寻常百姓家中也不缺冰,夏天对我们夏国来说,是极容易过的。”
马氏愣了愣,嘴角一抹嘲讽一闪而逝。这夏国公主竟敢如此信口开河,便是在大梁,冰块都是稀罕物事,寻常也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区区夏国,竟连普通百姓都有冰用,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真当她头发长见识短,连这样一点小常识都不知道了?
这般说大话,也不怕闪了她的舌头!
马氏就一脸惊愕,似不自觉的扬了声调,“长乐公主说的可是真的?在夏国当真家家户户都有冰用?从前只听说夏国是个地贫人少的小国,不料竟是世人误传了吗?”
此时正巧也有马车到达二门处,有打扮的富贵华丽的女眷正从马车上下来,听了马氏的话,便抬眸望了过来,不过转瞬间就明白了明月的身份,噗嗤一声笑道:“长乐公主说的自然是真的,夏国虽然小,但临近呼哈大雪山,雪山常年不化,那冰块自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是以,在咱们大梁尤其精贵的冰块,在夏国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
她说话声音清脆,不疾不徐,犹如滚珠落玉盘一般,让人听得十分舒服,只是她那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语,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
紫荷小声说道:“这一位是太长公主的老来女,原是该封郡主的,只是先帝去后,太长公主也不知为何竟没有为她请封,如今嫁到了定国公府中。”
她顿了顿,才接着道:“定国公府,是已故孝文昭顺皇后的外祖家。”
经紫荷这样一提醒,明月就明白了过来,敢情这太长公主跟小皇帝是一伙儿的?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女儿嫁进孝文昭顺皇后的外祖家?
她尚有许多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但现在可没有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她已经明白,这位太长公主的老来女是在贬低她。
见了来人,马氏显得更加亲切与热情,甚至丢下了明月,快步迎了上去,“二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母亲一大早就盼着你呢。”
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怎么裕哥儿没有跟着来?母亲可想裕哥儿了,得了不少好东西,就等着裕哥儿来好给他玩耍呢。”
虽然她极尽讨好之能事,不过这位姑奶奶似乎并不领情,只拿眼角扫了她一眼,就径直朝明月走过去,“裕哥儿今儿不大舒坦,我就没带他来。”
马氏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崩裂,看向撇下她独自朝前走的从来也没将她这个嫂子放在眼里的姑奶奶,眼底深处飞快闪过一抹恨意。很快的,她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与恼怒,跟着追了上去。
太长公主的夫家姓金,这是安太夫人给明月普及过的,明月就看着这位华贵异常的金家二姑奶奶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气的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那审视与轻视的眼神,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她打量过了,方才撇了撇嘴,“上京城里盛传夏国公主如何美貌过人,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还是你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能让贺之洲开口朝陛下讨人?”
才见面就找茬,这位金巧儿还真是心急啊。
明月神色平淡的回视她,淡淡笑道:“在我看来,二姑奶奶才是美貌过人,至于我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二姑奶奶若是好奇,不如直接去问王爷?二姑奶奶与王爷乃是嫡亲的表兄妹,平日里很该多走动才是,只是最近摄政王府正在修缮,待王府修好了,王爷定会给二姑奶奶下帖子,邀你去府上坐坐,二姑奶奶可要赏脸才好。”
她这一番仿佛王府女主人的说辞,果然令金巧儿娇媚的脸色黑了一黑。
明月心里就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位说起贺之洲就酸溜溜的金二姑奶奶,对贺之洲只怕真有别的心思。
“这话也得等长乐公主嫁进了摄政王府后才好说吧,这世事呢,都是有变数的,也许等王府修缮好了,邀请我上王府玩儿的,却另有其人呢。”金巧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是要破坏她跟贺之洲的意思?明月微微挑眉,却十分温顺:“二姑奶奶说的是。”
金巧儿又打量了她两眼,方才收回视线,丢下明月径直往里走,“带长乐公主去凉屋开开眼界,我先去见母亲了。”
这话自是对着身后的马氏说的。
待得金巧儿趾高气扬的走了,马氏这才笑吟吟的上前来与明月致歉,“我们家二姑奶奶就是这样的性子,长乐公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金三夫人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明月一脸诚恳的说道,“这事除了三夫人,我也不会告诉旁的人,断不会在外头传话,坏了二姑奶奶的名声。”
马氏一脸笑意被惊愕所取代,她不过说了这么句客气话,这位长乐公主竟就打蛇随棍上?这话要是真落进了她那刁钻可恶的小姑子耳中,小姑子还不得活撕了她?
可看着明月一脸的诚恳认真,表示她真的不会乱说话,马氏也只得讪讪的补救道:“其实我们二姑奶奶平素为人极好的,熟知她的人没人不夸赞她模样好性子好……”
大概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软轿备好了,长乐公主快请吧。”
☆、078 绣楼秘语
太长公主府的正院建筑格局十分方正,仿佛工匠们用尺子画出来的,整齐端正,最有特色的怕就是这一堵又一堵的高墙,墙壁之间的路方方正正,毫无装饰。这府宅楼阁,全是如此做工,没有栈桥流水,也无荷塘月色。却因占地极大,由此而生一种阔朗,也是一种端肃。高墙下的阴影中有个颇有些瘦弱的身影慢吞吞的走着,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丫鬟婆子,使得此人的到来无声又无息。
来人进了院子,也不用人指引,径直绕过正房往后院走去。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一大片水泊前。这后院的景致与正房又大相径庭,若说正房是端肃阔朗,后院就打造的非常精致迷人。
清可见底的池塘里,缀着五色晶莹的鹅卵石,碧绿柔和的波纹,随着微风惬意荡漾,一座古朴雅致的绣楼静静伫立在对岸,飘浮着一层若有似无淡淡的白纱,让人一见就心情愉悦。
然而此时来人却没有心情欣赏太长公主府上的美景。他抬脚走上白玉石砌就的九曲廊桥,往安静的仿佛没有人的绣楼走去。
他似乎常来此地,熟门熟路的推开绣楼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静,一直端了茶盏兀自沉吟的太长公主抬起头来,她身旁原本正说着什么的金巧儿也闭上了嘴巴,随着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来。
她娇美的脸上有惊诧一闪而过,但见自己的母亲并没有惊讶之色,便知道母亲与来人是约好了来此处见面的。
太长公主依然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对着来人欲要蹲身行礼,口中称道:“今日府上客人极多,陛下实在不该冒险前来。”
一身小厮打扮的瘦弱少年连忙上前扶了太长公主一把,“皇姑婆不必多礼。朕也知今日府上宾客众多,实不该亲自过来。可想着,不亲自来一遭,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太长公主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陛下是担心我将事情办砸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分明就有了些不悦。
小皇帝忙笑道:“朕哪里是担心皇姑婆办砸了事?朕是想着,那周大福狡猾多端,怕是不易对付,皇姑婆只跟她打了一次交道,怕还不够了解她。朕到底也见过她两面了,所以特意过来,对她多些了解,胜算也就更多了些,您说是不是?”
他面对太长公主时十分的恭敬,真真是晚辈见了长辈该有的姿态。此时见太长公主神色稍缓,这才转头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金巧儿笑道:“小姑也回来了,定国公府的人对你可好?要是有人对你不恭敬,尽管与朕说,朕给你做主,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可不能让小姑在定国公府受了丁点委屈。”
金巧儿抿嘴一笑,“劳陛下惦记,旁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最近我那婆婆看我是百般的不顺眼,明面上不敢对我如何,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