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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洲却只作不觉,甚是体贴的指着四处为明月介绍起来,竟当真是带着明月出来闲逛游玩般。
明月一颗心先是忐忑不定,生怕这招摇的妖孽招出什么祸事来,万一他被人唾骂,她肯定也少不了被人喷一身口水。可她担心的事不但没有发生,民众对于贺之洲这般万众瞩目的出行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一点儿也不惊讶贺之洲这摄政王竟敢用帝王才能用的五爪金龙,倒显得明月方才的惊讶大惊小怪一般。
众人见了贺之洲的车驾,自是纷纷走避,面上多是敬畏之色,明月原本想象的惊恐之色倒是鲜少见到。这让她忍不住又有些疑惑了,传闻中的摄政王是暴戾残忍的能止小儿夜哭的角色啊,如今摄政王大摇大摆的出来,好歹也该有个四散奔逃来应景才对啊!
不过没有预想中的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明月索性将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抛诸脑后,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是为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便当真认认真真的观起了风景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早春生机勃勃的阳光普洒在红砖绿瓦亦或是鲜艳夺目的楼阁飞檐之上,使得这繁盛的上京城处处都散发着盎然春意与生机。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高头大马的嘶鸣,令明月觉得犹如置身于一副国泰民安的丰富画卷之中。看着身边走过的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或悲伤,或快乐的脸庞,禁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更坚定了要从“牢笼”中逃出来,过自由自在的小日子的决心。
她难得这般自在的看一会风景,自然也就尽量忽视身边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只想着出来一次,怎么也要看个够本才是。
“这金满楼是上京最大的金楼,公主可要进去瞧瞧?”女人都爱漂亮的金银首饰,想来她也不例外。
贺之洲的目光落在明月头上。今日明月梳了个倭堕髻,头上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在发髻上斜斜插了枝嵌珍珠蝴蝶步摇。
这打扮十分素净,堂堂夏国公主,竟比不上他府里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当然贺之洲也知道,她带来的陪嫁看着多,实则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萧皇后怎么可能费心打点她的嫁妆,不过是表面看着光鲜罢了。稍微值钱的首饰头面,也叫她拿着打点绿袖了。
连她头上的珍珠蝴蝶步摇,他看着亦是旧年的款式,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虽则她装扮素净也还不错,但一国公主这般模样,还是显得太寒酸了些。
夏国本就是个弹丸之地,人稀地少,靠的不过是出口皮毛与农耕,之所以能偏安一隅没有被如梁国之流的强国一口吞了,也不过是因着夏国国主是个胆小识时务的。夏国一早就依附了梁国,而梁国的军队也早就进驻了夏国,表面上是为了保护夏国不受周边国家如燕国云国等侵犯,实则,众人心知肚明,这进驻的军队绝无可能再退出夏国,一来,既监视敲打着夏国国主,二来,那也是贺之洲放在夏国看着燕国与云国一举一动的眼睛。夏国实则早已是梁国——或者说贺之洲的囊中之物了。
明月听得贺之洲的问话,乖巧的点了点头,既然他要做那冤大头,她也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演出本就是要收演出费的嘛。
因此,明月那头点的很是理所当然。
☆、012 王爷的春天
贺之洲叫人将马车停在金满楼跟前。
摄政王爷大驾光临,金满楼上下受宠若惊,那大掌柜简直都快惊的站不住了,一双腿抖得跟打摆子似的,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上来,“不、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小的……小的……”
结结巴巴汗如雨下的模样,倒叫明月终于肯定身边这男人那残暴名声绝非浪得虚名了。
金满楼寻常也做摄政王府的生意,不但做,且摄政王府还是金满楼的大主顾,平常也有送货上门由着府里的女眷挑选,但是哪一次也没有这么直面的与动辄要人性命的摄政王打过交道啊。
还是二掌柜稳住了心神,瞧大掌柜不中用的样子,也顾不得擦自己的冷汗,连忙将贺之洲与明月恭恭敬敬的请到楼上最好的雅间里,又一叠声的命人送最好的茶水点心来。他虽然也胆战心惊,不过瞧着摄政王头一回带着个女子亲临金满楼,虽忧心性命却也挡不住二掌柜那熊熊的八卦之心。
虽不知这有着倾城美貌的姑娘是谁,但摄政王是什么人,何时将什么女子放在心上过。能这般陪护着上金楼挑首饰,可不是说明,在摄政王眼中,这姑娘是不同于旁人的?
要是能知道这姑娘是何来历就好了,得了摄政王的亲眼,这往后一个侧妃总是跑不脱的。不过这姑娘虽衣着打扮差强人意,然端坐下来,一身端庄娴雅的贵气却是绝对错不了的。寻常人家绝养不出这样的闺女来,这般想着,二掌柜瞧着已经低头挑选起首饰的明月,忽然就悟了。
这莫非就是夏国送来的那位和亲公主?
明月似没有察觉到一脸憨厚相的二掌柜投注在她身上的打量的目光,一径选着合心意的首饰头面。
她只有一个念头,冤大头在此,自然只选贵的不买对的。那赤金玛瑙头面,少说也有十六七两重,融了打成金条,又保值又方便携带。水晶步摇,碧玉凤钗,金镶玉镯……明月老实不客气的选了一堆金灿灿亮闪闪的好东西。
一边选还一边用羞涩不安的神色瞟一眼神色淡然瞧着她,甚至唇边还露出个温柔宠溺笑模样来的贺之洲,小脸红扑扑的,仿佛十分欢喜又兴奋,“我长得这样大,还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首饰。大梁不愧是大梁,便是好东西也比夏国多得多。若非王爷,怕是这一辈子也不得见。”
贺之洲温和的翘了翘唇角,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透着些些的慵懒气息,“长乐喜欢就好。”
这般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明月。
长乐是萧皇后两口子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嫡公主,明月被迫顶替她前来和亲,用的自然也是长乐的名号。
这时候听见贺之洲喊出长乐的封号来,明月神色安然,一旁立着的小檀却忍不住抖了抖。
要明月说,萧皇后两口子这件事办的实在太不漂亮了,既要送嫡出的公主和亲,又舍不得牺牲爱女,使出让人顶替这样拙劣的手段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揭穿?本就是仰着大梁的鼻息,还敢这般弄鬼,就不怕在他们心里形如厉鬼的贺之洲一怒之下将夏国夷为平地?
不过也不怪萧皇后两个胆子这么大弄这鬼,本就是个注定推出来牺牲受死的,谁又会在乎这是不是真的长乐公主呢?
明月挑选首饰时,贺之洲就一直盯着她,她面上虽做了喜悦兴奋之态,然眼中却半点波澜也无。她并不在乎这些首饰到底有多昂贵,倘若真是在意身外物的人,也不会将自己的细软毫不心疼的拿来打赏人了。此时贺之洲又趁着她似毫无防备之时喊出“长乐”二字来,却见明月神色依然半点不变,知道这是个心里稳得住的,笑了一笑便吩咐二掌柜,“将她看中的,全都送到摄政王府去。”
有了贺之洲这句话,明月买的更加欢畅,毫不手软的痛宰着他的荷包。
而做成了大生意还性命犹在的二掌柜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喜笑颜开的恭声回应,“是是是,小的保证办好王爷交代的事儿。”
贺之洲领着明月出了金满楼,那一楼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掌柜伙计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拉着二掌柜询问起来。
二掌柜这才抬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沉吟着吩咐道:“将那位公主选中的东西装装好,仔细送去摄政王府。还有,下个月有新的花样子出来,记得送过去让那位先挑选。”
便有伙计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王爷当真对那和亲公主……有意思?”
这般问着,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四顾,生怕这话一不小心就落到了摄政王耳中,八卦到底还是没有性命要紧的。
“你可瞧见寻常王爷带了哪个姬妾这般公然的逛街了,还亲自陪着挑选首饰?哎哟,你们是没瞧见,王爷瞧着那公主的眼神……”二掌柜睨他一眼,又兴奋的与众人分享道:“王爷平日里不是穿红就是着黑,你们何时见过他穿的这样……嗯,文雅过?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嘛。”
平日里王爷穿红衣就是一身邪气,穿黑衣就是一身煞气,怕这上京城里还真没有人见过摄政王穿过红黑以外的衣裳了。
众人颇觉有理,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唔,这是可怕的摄政王的春天来了?
二掌柜见众人同意他的说法,愈发得意起来,“还有啊,王爷哪回出门身边不是侍卫环绕?可今日,你们可瞧见他身边哪个侍卫的身影了?这定然是王爷想与那位公主单独在一处,这才不让人跟着的。”
“很是很是。”
众人齐齐附和。
……
被议论的主角二人自然不会知道在这短短时间内,邪煞可怕的摄政王变成了深情款款的好男人,而明月已经成了摄政王的心尖宠。
迎面两个高鼻深目发色金黄的外国人说着母语走过来,明月不想这大梁境内竟有外国人出入,且扫眼一瞧,虽然周围的百姓也不住的拿眼打量那两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他们,但可以肯定的是,百姓们并没有初次见到他们的惊惧与恐慌,显然外国人虽然不多,但在大梁的上京却是时常就能够看见的。
知道贺之洲正看着她,明月适当的流露出震惊与惊惶之色来,脚步轻移,躲到了贺之洲身后。
贺之洲忍不住微笑,她自己一定不知道,不论她面上的惊讶惶恐装的多么逼真,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半点惊怕都没有。有的只有对那两个西洋人的好奇,像是想不通为何会有西洋人出现在大梁。
“别怕,这是远渡重洋来到大梁的西洋人。”贺之洲侧身轻声安抚明月,“他们那儿的人长得与我们不一样,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都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对了,你有没有见过西洋画?这两人在前面不远处开了一家颜料店,也顺带着卖西洋画儿,本王带你过去看看?”
明月抖抖索索的仰头看着贺之洲,“他们真的不吃人?”
贺之洲瞧着她怯怯的天真懵懂的模样,忍了笑,大概只有她觉得自己装相很成功,轻咳一声继续安抚道:“就算他们真的敢吃人,有本王在,还能任由他们吃了你?”
一面说,一面拉着明月的手就往那颜料店走过去,“西洋画的颜料色彩非常丰富鲜艳,不论人与物,都显得十分逼真可信,且他们所卖的颜料干后不变色,其作画也不用豪笔软笔,而是用很特殊的硬笔。由于西洋画的逼真,近两年西洋画也算是风靡大梁了,本王也曾学过一阵子,虽觉得西洋画不比国画写意,却也别有意思,长乐见了若喜欢,本王也可教你一二。”
明月听他说起西洋画时就是心头一动,国画重意境,喜欢在似与非似之间去感受那种体现在画中的精神与意趣追求。而西洋画重在写实,画面鲜艳真实,类似摄影,虽说时人可能觉得太过逼真反而失了意趣,但这对明月而言,逼真比意趣重要多了好吗?
她反复的画馒头画鸡蛋,十次也只得一两次能成功,明月总结了这么多次失败的经验后,确定其根本原因就是她画的不够逼真啊!
如果能学会西洋画,那才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