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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识握紧的拳头被左伊伊按了下来,她迎上他低垂的眸光,低声说,“算了。”
汪母的小眼睛来回扫过他俩,很快抓到了把柄般地哼笑,“哟,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他听得出汪母污蔑的口吻,眼底渗出深重的戾气,秀致的脸庞泛着毫不掩盖的阴鸷,正要逼近汪母,左伊伊突然从他身后迈出来。
“答应您的事我会做到,您也不要再烦我了。”
汪母正打算呵斥她,不经意对上他阴沉的逼视,被唬了一跳,竟连连退后,差点扭了脚,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左伊伊在她想撂狠话时连忙赔笑着把她送出门。汪母这才感觉到找回场子,昂起头趾高气扬地坐进车里。
汪母离开的时候,左伊伊都笑僵了。她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那儿是不是又厚了一层。这么多年她一直靠着这份儿死皮赖脸的无赖劲儿活着,本就是习以为常的生存状态,不知为什么今天让她格外疲惫。尤其,还当着隔壁小弟弟的面。
她时常姿态狼狈,惯常地不以为意,但是莫名地不想让他看到这一面。
她微微侧头让头发滑下来遮住被打的半张脸,在他的注目下那儿愈发火辣辣地疼。她垂头,从他身前走过时低声说:“不巧,我现在没法招待你。”
她没有看他,低着脸朝楼梯走去,赫然一副“送客”的意味,却被他蓦地拉住胳膊。
他拽住她的手臂,借着这股力一手揽过肩膀,猛地把她按进怀里。
她惊异地扬起下巴,眼睛瞪得大而圆,他忍不住微笑,但被她长久地盯着又有些本能的紧张。按捺下亲吻她的冲动,他佯装自然地解释:“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一个友情的拥抱。”他补充到。
她倏然放松,噗地笑出来,嘴唇贴上他的面颊,轻柔地磨砂着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退开,笑语盈盈,“感谢你伟大的友谊。”
看到他满脸惊愕,整个呆住的模样,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弟弟。”
“再会。”她转过身,踏上楼梯台阶,走进二楼卧室。
泰特愣愣地抚上侧脸,片刻后才想起来隐匿,赶在她关门之前闪进房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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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伊伊很累。
她嘭地关上门,把外界的一切拒之门外,回过脸撤下了强撑的笑。
她缩进床榻里,长发蜿蜒而散乱地落在白枕套上,她把大半面孔埋在薄被中,久久不动。
泰特知道她没有睡,他轻轻躺在她身后,从她背后隔空环住她,他感觉到她的颤抖,有时剧烈到他以为她会失声哭泣,但她没有,她始终没落下一滴泪。
渐渐地,她似乎就那样安然地睡着了。
他拨开她盖在脸侧的头发,她的半侧脸已经肿起来,被汪母手腕上的华美的首饰刮出的隐不可见的伤口这时也渗出了道道血丝,印在瓷般细腻娇嫩的皮肤上分外触目惊心。
他趴在她肩头,细心而认真地舔舐掉她脸侧的血痕,而后收紧臂膀,切实地把她抱在怀里,长久地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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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伊伊压根不难过。她只是想到了玲姐。
她在荆州住的居民楼坐落在老城区,后街暗巷里藏污纳垢,满满一条街的洗头房和小赌档,半夜听到打架骂街更是常事。为了就近方便上班,很多小姐也住在那栋爬满爬山虎、不见天日的危楼里。
姐姐们很和善,她父亲终日酗酒,后来干脆扎进读档里不出来,是那些姐姐一人一顿地轮流给她饭吃。年幼的左伊伊正是从她们那里学会做饭,学会讨生活。
然而,玲姐是她最怕的一个,吐红嘴唇,画绿眼影,下班后也顶着浓妆,嗓门大,性格也泼辣,常常得理不饶人,扯着嗓子和街坊邻居对骂。
但玲姐教了她很多。
她父亲染上赌瘾,赌得叮当响,要债的人把家里砸得稀烂,在门口泼完狗血,当着她的面暴揍他。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头都懵了,本能地跪下来,额头一遍一遍磕在水泥地上哭着求他们放过他。
父亲的哀嚎和那些人的污言秽语经久不息,多年后仍回荡在她梦里。
眼泪不值钱,尊严……她的尊严更是一文不名。她看着眼泪活着鲜血浸入水泥的裂缝里,学会第一课。
玲姐教了她第二堂课。
十几岁的时候,她父亲被关进了赌档,老板扬言要“废了”他。她手足无措,又恐惧又想逃,最后咬紧牙,逼着自己冲进赌场,用砍刀劈出一条路。
她害怕得要死,还要装作镇静地和赌档老板谈条件,绝望到了极致反而爆发出狠劲。
她很幸运,赌档老板也足够好心,笑着赞了句“虎崽子”,竟放她和父亲走了。
这些没击垮她,反而是父亲紧接着揪住她头发骂她是个贱*种的醉话让她彻底崩溃。她噙着泪,站在危楼顶层,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摇摇晃晃地就要从那儿跳下去。
是玲姐打醒了她。
玲姐一把拽住她,把她甩在地上,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被她扇懵了,呆滞地坐地仰脸看她。
“左伊伊,你给我记住了,”平时蛮横的女人眼里闪动着泪光,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吼,“这世上就没有他妈的天经地义就该对你好的人!哪怕他是你爸!”
“要活着就别他妈的太把自己当回事!”
别把自己当回事。左伊伊一直记着玲姐的话。
后来渐渐明白她的微言大义。
活得轻贱了,也就活得轻松了。
她能抓住的就是母亲留下的那一点执念。终有一天她会成为一流的舞者,她会到林肯中心跳舞。
那时候她连林肯中心是什么,在哪儿都不知道。她只是记着她母亲在文工团舞台上闪耀的模样,记着母亲临走时提过的这个名字。紧紧揪着它,念着它,仿佛就有了动力。
别向这个世界索要什么,别对周围的人抱有期望,左伊伊不值得,她不够重要,没重要到让他们为她兑现承诺。她也不奢求他们的善意。有是幸运,没有是常态。她始终保持清醒,始终和其他
隔着层无形的膜,再开心的时候也不敢忘记。
但她后来又遇到了曾经的青梅竹马汪城。
他让她过了段快乐的日子,她幸福得几乎要眩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是炮灰【重复荡漾
炮灰~~~
☆、斯佳
左伊伊知道她对隔壁小弟弟有好感。但她没想到,他不再登门后,她竟会感觉到空虚。日子仿佛一下子慢下来,百无聊赖得不起波澜。
当他再次上门时,她抑制不住地有些开心。她一定是太寂寞了,她默默唾弃自己。
恰恰这时候汪城打来电话,她只好抱歉地示意男孩先等会儿。
“伊伊,我听说我妈前段时间去找你了,”男人在电话里说,“我妈她脾气直,你多担待点。”
左伊伊心说,你不来找我就没那么多事了。她无聊地绕着电话绳,不以为意地笑,“阿姨的性格我清楚。”
电话那端沉默着,男人的犹疑通过电流一览无余地传过来。
话不投机也没必要强撑。左伊伊不是什么怯懦的小女生,她率先说道,“既然没其他事……”
“伊伊——”汪城终于不再犹豫,他低而忧郁的嗓音透过听筒格外沙哑,“伊伊,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愣住,垂眼片刻,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幸她也已经不需要再回答,耳边一空,她愕然回头,讶异地发现电话被男孩举在手里。男孩发觉她的注视,略微低头,对她眨了一下右眼,嘴角的酒窝醒目又可爱。
“不要再打过来,你再给她找麻烦。”出乎意料地,他口气异常严肃。
不等那边回答,他果决地扣上电话。
“讨厌吗?”他低眸望进她眼中,“讨厌我替你做决定?”
他的眼神让她有一瞬以为他的“决定”指的不止刚才那一个,但她自觉荒诞,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没什么,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告诉他。”她也厌烦了和汪城拖泥带水地纠缠不清。
“……你还爱他吗?”他拉住转身欲向前走的她,黑瞳却偏向别处,掩去眼底尚未散去的阴翳。
他莫名执着的追问和对她的干涉本应让她不快,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厌烦,只觉得他有些孩子气,她甚至还做了解释。
“我和他,”她顿了顿,“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他这次脸朝向左伊伊,黑眼睛水润得像浸染着波光,柔软鲜润的嘴唇轻抿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左伊伊,像极了曾跟了左伊伊一路,她又没法带回家的金毛小狗。她心底倏地软成一片。
她拉过他的手,坐到窗前,正要松开,他忽而握住她抽离的指尖,眼神澄净无瑕,异常乖巧地望着她。眼睫一颤,她没有挣开。任由他握着,微微停顿后,自然地就势谈起上次被打断的陈年旧事的始末。
她和汪城曾是街坊,汪父和左父是一个单位的上下级。两家住在同一个机关大院,也一度关系和睦亲密。后来她妈妈作为文工团优秀舞蹈演员被派去美国交流学习,进修着进修着就再没回来。
她父亲自那之后沉溺酒精不可自拔,在第一批下岗潮里理所当然地被单位辞退。亲朋救急不救贫,况且帮你是道义,不帮是情理,左父人到中年愈发落魄,朋友渐渐地和他断了往来。
没了救济,又失了经济来源,他们卖掉了分配的房子,搬出机关大院,住进了老城区那栋破败的居民楼里。
汪父在同年下海,借着政策红利的东风扶摇直上,十年之间一跃成为荆州当地的先进企业家,更当选了地方人大代表。左伊伊所在的中学就是他捐款集资重新修缮的。她也是在那里和汪城重逢。
她中间休学过一年,再相遇时,他已是高她三届的学长。
无意和他再联络,以免相顾尴尬,她时时避开他。
那时候,她背负着父亲的赌债,还要筹钱支付昂贵的舞蹈课,托了玲姐,去她工作的会所应聘客服。
客服里少有女生,为了不被辞退,她每天把自己当个汉子用,要一次性扛三箱啤酒,爬三层楼给包房的客人送酒,更要能拼酒,甚至在客人闹事的时候要站出来替陪酒的姐姐解围。
那天她连续值了一天的班,踩着十几厘米的恨天高在楼道里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满身疲惫地从会所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汪城。
他后背抵在在贴满小广告的墙面上,会所入场口旖旎的彩色灯光旋转着扫过他脸庞,他气质清湛,穿着蓝白校服,挺正清逸地立在那儿。
她在那瞬间就明白,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但你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他咬着唇,垂目不看她,那股乖顺和无端的委屈愈发让她联想到当初忍痛割舍的小流浪狗。
她忍不住向前倾抚了抚他乱蓬蓬的鬈发,但很快她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一惊,佯装若无其事地起身,稍稍站得远些,而后背对着窗,轻轻一跃,坐在窗台上。
记忆里的清俊少年朝她走过来,他说,“左伊伊,你怎么又没去上课?”
“是啊。”她阖了阖眼帘,不知是在回答谁。
她的视线飘向窗外,暮时的漫天飞霞映入她瞳仁,越发绚烂,她周身笼着层朦胧而瑰丽的暮光,那股原本隐藏在她身上的飘忽到令人晕色的美愈加外露。
这不是他的错觉,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又陷入了那端他无法涉足的缥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