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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略微不满的神色中弯下腰:“抱歉殿下,是弄潮多嘴了。”
殷昭听了他的话,轻叹一声:“你自以为单纯便能得到驸马的信任,却全然忘记驸马她本身就是做这个的。就你这点道行,与其如此,不如放下目的真心相对。想来陛下让你来跟着她,也不是真的要你监视她的。”
“殿下。”弄潮因殷昭的话红了脸,“小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也不能再唤回她的信任。”殷昭轻叹一声,“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只是,你既然已经被她知晓,陛下难免是要罚的。可她身边突然换了人怕更加麻烦。此事予暂且帮你压着。只是,日后驸马为了离间怕是会传些假消息于你。你以后,得了消息便先告知予,由予来判断真假,再传给皇帝哥哥吧。”
弄潮一听大为感动,扑通跪下连连磕头:“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
而另一边,完全不知道昭阳公主又帮了自己一次的卫锦兮,正站在虞糖铺子门口。
这铺子规矩也实在是多,无怪乎激起了公主殿下的斗志。
铺子门口有告示,说铺子每天只开两个时辰,糖果每日三种,各限量五十颗。还只卖店主认可的有情人。这哪里是做生意,明明就是博关注嘛。
按照告示上的说明,现在离开店时间巳时还有一刻钟。她来早了。
苏幕遮已经在开年的时候重新开张,不过老板换了人,经营内容也变成了酒楼。老板自称是苏秦暮的大哥,他自称妹妹在西行的路上遭遇危难已经香消玉殒。见过这位奇女子舞蹈的人听了难免唏嘘,但毕竟与自己无甚关系。所以很快,那位曾经名冠两京的苏大家,就被大家遗忘在了茶余饭后。
卫锦兮在虞糖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就被一个举着一只插满糖葫芦棒子的少年拦住了:“诶客官,是来买糖的么?”
“嗯哼。”卫锦兮应了一声,“你是这家糖铺子的?”
“不不,只是我和店主家是邻居。今天这家店不会开的。”少年呲呲牙,“听说今天是店主姐姐的生辰。”
生辰?卫锦兮“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今天当是柴秀的生辰才对。算起来,倒如今,连秀秀都已经过了双十年华。而她自己,再过些日子也当加冠取字了。秀秀的生辰,虽然自己不在身边……也当买个礼物才是。这么一想,卫锦兮越发觉着要买到这家虞糖铺子的糖果尝尝。毕竟,殷昭虽然不喜欢吃糖,但柴秀却非常好这一口。
“诶,小兄弟,如此,你能带我去店主姐姐的家么?”卫锦兮扯开一个小脸,喊住准备离开的糖葫芦小哥。
“你要做什么?”糖葫芦小哥一脸狐疑。
“是这样的。今天也是我娘子的生辰,她爱吃糖。我想给她买一些。”
糖葫芦小哥“喔”了一声:“带你去是可以。但是店主姐姐卖不卖就不好说了。你跟我走吧。”
卫锦兮连连道谢,跟着糖葫芦小哥从旁边的巷子穿了进去。周国的京城有很多这种狭窄的只能过一个人的巷子,深处常常连着大家的院落。两人在巷子里穿梭了一阵,最后停在一处很普通的小院门口。糖葫芦小哥指了指说:“这就是店家姐姐的家了,我得继续卖葫芦去了。”
“谢谢。”卫锦兮摸出些铜板来,“小兄弟,你家糖葫芦多少钱,卖我一只吧。”说着将钱递到糖葫芦小哥手上,从棒子上取下一只糖葫芦。
待糖葫芦小哥走了以后,卫锦兮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等主人家开了门,卫锦兮看到主人家脸的那一刻,恍然如丢了魂一般。
那主人家见到卫锦兮倒也不惊讶,只是咧开嘴“呵呵”笑道:“怎么了?驸马不认得贫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廿三幕
有那么一瞬间,卫锦兮以为自己在做梦。再联系殷昭的态度、过生日的店主姐姐,卫锦兮很快明白了这中关节。刹那间,她第一次对一直以来便对自己多有照顾的殷昭由衷感激。他乡遇故知,没有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事儿了。
她笑了一声:“先生怎得也做起买卖了?还走这么远?”
“宁家姐弟近些年开始将南边的茶叶、丝绸销往周国。老道解决了温饱,也有了游山玩水的闲情,正好跟着他们的商队跑跑。”静修先生笑眯眯道,“这到了周都,贫道突然想起驸马爷如今也在此处,便开了铺子。还想着寻个时间上门拜见,请驸马爷给照应照应,这驸马爷就突然从天而降了。”
宁家姐弟?卫锦兮疑惑:“两国交战,宁家姊弟还能把生意做过来?”
“是啊,小宁夏的脑子好使,小宁靖又能吃苦,再来走商走得也都是些周国稀缺的东西,官员们并没有太为难商队。”静修先生摆摆手,“驸马爷搞那些阴谋阳谋的还行,但这经商之道,就一窍不通啦。就算打仗,人民还是要生活的嘛。”
卫锦兮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要说其他商人还好说,但宁家姐弟可是大殷皇商啊。周国官员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的商队进入周国的国境?
静修先生看出卫锦兮不信,只好在卫锦兮的质疑表情中尴尬地说出实话:“其实前些年你兄弟卫四爷就把生意做到这边了,这次贫道能在周都立足,也是靠了他。”
“锦丰?”卫锦兮点点头,“那便是说,秀秀真的来了。”
“诶诶,驸马爷,您这思维也太跳跃了。怎么就从卫四爷跳到小公主了?”静修先生一脸不可思议,“莫不是有了昭阳公主陪着,还忘不了糟糠之妻?”
“连先生也要打趣锦兮么?”卫锦兮清淡地一笑,“先生从南国来,可知锦兮家人如今如何了?”
“驸马爷为大殷立下大功,卫氏又是三朝老臣,再加上公主与太子一力争取,您的家人自然是安然无恙的。”静修先生道,“小公主还一心想着要救驸马回去,坚持为驸马爷守节。只是,驸马爷真的没有忘本么?”
“连先生都不相信锦兮了么?”卫锦兮长叹一声,“也是,来周三年,我什么也没有为秀秀、为大殷做过。”
“你至少为了她做了一件事。如约定的那般,你还活着。”
卫锦兮闻声而望,只一眼就足够把一切抛诸脑后。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人居然真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在见到静修的时候,她料到了秀秀或许也已经来到周都,却没料到她会这么早就现身相见。
“秀秀。”卫锦兮的唇动了动,声音在喉咙里打转。
“驸马,你很好。”那个如今已然过了双十年华,在自己身上耗费了大半青春的女子说道。从她的眸子里卫锦兮依然可以真切地看到,原来在分别的岁月里,她们都不曾改变。
卫锦兮摇摇头。明明预备了千般言语,却在此刻一句也不能说出。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她欺骗了所有人,不敢承认不说,还妄图继续欺瞒下去,还期待着能在谎言和欺骗中得到幸福。她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你自然是好的。”柴秀轻声叹气,上前捧起了卫锦兮越埋越低的头,“这几年,过得可好?”
“他们未曾动用武力对我。”卫锦兮说,难过又羞愧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
“既然如此,为何我却总听见你受伤?”完全不需要听卫锦兮叙述这些年的那些“苦难与富贵”,柴秀只在倾刻间就揭穿了一切。那个人当然不至于对卫锦兮动用武力,可别的人就不见得了。
“呃。”卫锦兮不好意思地搔搔脸,“这都是私人恩怨。”当初她顶着被碎片划破的脸回到昭阳公主府,便是用一句“私人恩怨”搪塞了殷昭的盘问。然殷昭与她最多算作朋友,再加上各种复杂的关系,卫锦兮不愿意说,殷昭根本不好再追问。
柴秀却不一样了。
柴秀是她的妻,反之亦然。她们的婚事得到了双方长辈的认可,敬告过先祖,公示于整个大殷。她们经历过三媒六聘,也拜过天地、入了洞房。最是难得,她们两情相悦,得到了这世间最宝贵的情感。
所以根本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言语去逼问,只需要一个眼神——又或许应该形容为一个诚挚地对视。总之,卫锦兮很快就败下阵来。她简单地向柴秀交代了一切,除去隐藏了自己那见不得人的真实身份。
她边说,边小心谨慎地观察着柴秀的表情。好在英明的公主殿下似乎真的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只是在她说到苏秦暮放过了自己的时候蹙了下眉。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罪臣卫锦兮担惊受怕了许久。
“她居然就放过了你?”好在公主殿下的纠结点并没有放在探究“卫锦兮与玉笛”方面,而是跳过了这些直接落在“苏秦暮对卫锦兮”上。
“是啊。我也完全没想到。”卫锦兮回答。这一句倒是无需心虚的大实话。
“莫非,她也喜欢你?”柴秀撑着下巴,在心里推算着苏秦暮的心理。但在下一刻,她就果断的摇摇头,连连懊恼地叹气:“不对不对。谁能眼光这么差、这么倒霉也看上你?”
如果诚如公主殿下的推断,那么苏秦暮对背负着她唯一亲人性命的卫锦兮的感情也可写成一出精彩的好戏来。但公主殿下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谁能对卫锦兮这个家伙一见钟情。除了……某个懵懂无知的天真小女孩。
卫锦兮为了公主殿下那个“也”字傻乐了半天,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没谁也看得上我了。”
柴秀轻轻瞥了她一眼:“那个‘也’,我指得是你现任娘子、那位据说对你一见钟情的昭阳公主殿下。”
诚实点会死么?卫锦兮顿时不那么开心了。不过转而想到自家娘子的脾性,就又自顾自的高兴起来。管她怎么说呢,反正自己认定了就好了。
不过……
“秀秀你怎么对我这几年的事情这么清楚?”要知道,若不是殷昭偶尔对自己透露点柴秀的消息,自己可真是点点都打听不到的。可是柴秀、柴秀她怎么就好像不需自己说,就什么都知道一般呢?
回答卫锦兮的,是长公主殿下轻轻的一个“哼”。
“还有还有,你怎么卖起糖食来啊。”
卫锦兮想过柴秀会来找自己,可又觉着英明如皇帝舅舅,应当不会允许柴秀犯险。
“卖糖食怎么了?你还瞧不起卖糖的?”说起长公主带着静修老道在异乡白手起家的故事,公主殿下就有特别的怨气。
“哪能呢。”卫锦兮连忙握住柴秀的手,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受苦了。”
柴秀反握住卫锦兮的手,轻叹:“倒也没受多大苦。为了不引起注意,起初我们并没有盘下这家店铺。我不便出面,跑腿出力的都是静修先生。”
卫锦兮正准备认真听公主殿下的艰辛创业史呢,公主殿下突然语调一转,一手揪住了小卫驸马的耳朵,仿若事后追究责任一般问道:“你可知你第一次去苏幕遮的时候,曾与我擦肩而过?”
本来还觉着公主殿下的暴力来得太过突然的小卫驸马顿时傻眼。
大殷天佑五年年初,屡屡想要离京北上的稷和长公主终于在神棍静修的帮助下完成了梦想。只是当公主殿下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站在大周国都的街道上时,终于发现了自己也有能力不能触及的地方。她想要见的人,此时已经被迫挂名别人的驸马,住在了一处和自己的长公主府规模设置差不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