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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兮,想要活命就必须坚定地站在一方,墙头草是最被人厌恶的。可是我们没有选择啊,从最初的最初,周国的那位皇帝手里就掌握了我们卫氏‘通敌’的证据。如果我们贸然与北面断开联系……陛下一旦得知真相不会放过我们。”卫青舟最后说道,“所以,从今日开始,你便想办法与稷和长公主拉开距离吧。然后,为父会渐渐告诉你,未来该如何,做好陛下的臣子。”
卫锦兮并没有来得及对柴秀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来。在她完全还纠结在保护表姐就不能让她受伤害,可是如果不声不响地疏远了她就是伤害的时候。大殷迎来了一件让人悲恸不已的事情。
建元九年,皇后被诊再次怀了龙种。经太医院众太医会诊之后,确定为男胎。此后,几乎满朝全国都在期待这位未来的君储。然而,建元十年元月,皇后殿下在生产的时候发生了难产。
“陛下恕罪,臣等已然尽力,皇后殿下她……如今还请速速决断,不然……”大殿里,明黄的靴子前跪了一地的太医。
“皇后她……”皇帝的声音有些疲惫、有些颤抖,“你们的意思是,皇后与麟儿,只能保住一个?”
“臣等万死。但时间紧迫,请陛下多为社稷着想。皇后殿下通情达理,定然不会责怪陛下。”这个说话的声音卫锦兮很熟悉,那是她最敬重的人。父亲,他怎么能劝皇帝舅舅放弃皇后姑姑呢?卫锦兮和柴秀拉着手躲在桌子下面,藏在拖在地上的桌布里面。她一手握着柴秀颤抖的手,另一只捂住她的嘴巴,生怕被大人们发现而错过皇帝舅舅的回答。
“卫卿……”皇帝的这一声抖得厉害,然他最终还是做出决断,长叹道,“尔等好好照顾太子。”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卫锦兮只听到群臣山呼万岁,只觉得手被咬的生疼。她们都已经不是毫不知事的孩子了。父亲选择太子她其实是能够理解的。可是,那个被放在秤的两端衡量的人,是父亲的亲妹妹啊。
“这就是‘在国面前、在君王面前,我们那些微薄的个人情感都只能舍弃’么?”卫锦兮轻喃,用力抱紧了柴秀,“表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柴秀失去了母亲伤心难过,纵然她清楚的知道留下这个身为太子的弟弟的意义,纵然她明白父皇身为皇帝只有这唯一的选择。等大人们都走了,她边流泪边揪着卫锦兮的手悄悄说:“锦兮,我要离开这里,你要不要跟我走?”
这是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一国公主,还是皇后的子嗣哪可能随便离开皇宫呢?卫锦兮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她一向信服这位表姐,觉得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一定有办法。她甚至想到,如果和表姐一起离开这里,那么她就再也不用被逼着做些违心的、还会伤害到喜欢的人的事情了。
卫锦兮忍着手被柴秀掐得生疼,也边流泪边答应。
柴秀对于卫锦兮果断地跟随表示很满意,她说:“这世上,除了母后就是太后奶奶对我最好。咱们去泰恩寺找太后奶奶,等过个几年咱们有能力养活自己,就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
小小年纪的柴秀已经计划了很多,她也顺利得到允许去了泰恩寺。但卫锦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为了能跟稷和长公主一起去泰恩寺,她绞尽了脑汁。可这一次卫青舟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不论是据理力争还是撒泼打诨,他都全然不顾。
最后,卫青舟或许是实在受不了儿子的纠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卫锦兮安静了,双眸含泪、抚着被打的脸颊不说话。
卫青舟蹙着眉、厉声斥责:“锦兮,你还要玩闹到何时?你与稷和长公主渐渐长大,不会再有人拿你当孩童一般包容你!以后,你与她走得越近便越遭人嫉恨责难。为了我卫氏的长久,为了你我父子的身家性命,此时不彻底分开,你还要等到何时?”
可是,卫锦兮又如何能甘心呢?她一定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一下才行。可是,她毕竟还只是个弱小的孩子。卫青舟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着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她,连上茅房、睡觉都不曾例外。
卫锦兮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亲手捏个一个泥娃娃,央着母亲常乐公主着人送给了柴秀,心想着就当作是自己陪她也好。可是,听到卫锦兮食言的消息的柴秀,面无表情、毫无仪态地当众亲手摔碎了那个娃娃。
“她说什么了?”卫锦兮捧着那泥娃娃的碎片,漫不经心地问道。
“公主说,既然不能相伴,又何必弄这泥娃娃睹物思人。此后,锦书休寄便罢。”那人低头,不敢看少爷的脸。公主当时的表情太过吓人,让他不敢妄自揣测。
“这样啊……”卫锦兮摇摇头,拾起一块块碎片反复拼凑着,“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碎成这样了,怕是,拼不起来了吧?”拿着那些碎片,卫锦兮轻声嘟哝,眉头间隆起了一个小山包,“至于么,就这样绝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秀秀很受宠,小时候性格刁蛮一些。母亲的死、卫锦兮的“背叛”让她很受打击。而锦兮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是因为家族背景关系,相对早熟一些。
☆、第四幕
太子出世,虽然损了皇后,但毕竟是喜事一件。稷和长公主去了泰恩寺为皇后祈福、侍奉于太后身前。皇帝陛下则亲自担起了抚养太子的重任。
然这些对于帝京的百姓来说,都及不上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皇家事,虽然难免好奇,却是越少探究越好。就好比说,他们可以把丞相公子堂堂男儿却去抄写《女则》当作笑料,却不能再多得揣测皇后殿下当时为何会做出这个、甚至可以说是割舍了侄儿的尊严的决定。
卫锦兮不知道柴秀为何会那么生气,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爽约对于当时的柴秀是多大的打击与背叛。但人都已经走了,卫锦兮再想不通、再难过也只有先断了念想,渐渐投入到那些尔虞我诈的周旋中去。
她开始意识到卫青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长大了,眼里的世界果然不再单纯。她渐渐看出皇帝舅舅那些“好”里夹杂的刀枪棍棒,知道父亲当初说得“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是怎么回事了。父亲的年纪也逐渐大了,她不该总想着自己。
只是,终究是恐割舍、难放下。
永和三年,去泰恩寺的柴秀没有回来。腊月三十,卫锦兮在城门口等了许久,手里拿着那只被自己粘合起来的娃娃。上面裂痕清晰可见,丑得根本不能再当礼物。
那天寒风凌烈,她没有穿得足够保暖、寒气几度钻入领中,冻得她直哆嗦。随行的玉笛实在担心,几次开口劝她回去。家里,母亲还有弟妹们都在等着开宴的时刻。卫氏是大家,不止她父亲卫青舟一脉,旁系的堂叔不在少数。只是大多未涉足官场,不在京中。一年到头,就等着过年的时候聚聚。
“再过一个时辰,父亲就会从皇帝舅舅的宴会上回来。”卫锦兮固执地站在城门边,脖子缩进领子里,“若那时我还没等到我想等的人,便再也不等了。”
其实,卫锦兮又何尝不知?城门都已经关了,再等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柴秀怕是真的要离开她了。童年的玩伴,或许再过些年,这个简单又无趣的关系就会成为她们对彼此的介绍吧?可是,好不甘心啊。她、卫锦兮,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之后,卫锦兮自然不可能等到她想等的人。非但如此,还在过年这喜庆的时刻害了大病。卫青舟和柴容这才意识到自家孩子的身体太过柔弱,思来想去、等卫锦兮下了病榻,便见到了自己的武术先生——卫忠乾。
卫忠乾虽然姓卫,但是其实和帝京的卫家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不过这个北边来的汉子有一身过硬的武艺,原本在帝京东兴门谋了份差事。后来不知被谁举荐来到卫青舟身边。卫忠乾对卫家也算忠心耿耿,卫青舟甚至还给他谋了门亲事。这样一来,也便算与卫家沾亲带故了。
如今卫忠乾的孩子也已经十五,与父亲一般生得魁梧有力。卫忠乾在教导卫锦兮武艺的时候,也会将他带在身边。
卫国和卫锦兮的第一次见面,是永和四年的元宵节。那一天,卫忠乾带着儿子来到卫府拜见主家。
卫国比卫锦兮多活了五年,但早年的落魄日子让这个孩子异常早熟。他对卫锦兮并不赖,经常会邀这位同姓的主家弟弟在京里游玩。见多了这位与主家公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卫少爷,卫府的下人们虽然心有鄙夷,嘴上却还是称他一声“公子”。
谁对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卫锦兮尚不能完全分明。但她也并非没有看出卫国对自己的亲近太过刻意。在卫国勾着她的肩膀,笑得飞扬跋扈,说出“咱们都是大周勇士”的话后,卫锦兮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忽视他。
不会有人觉得北边会派像卫忠乾这样的大老粗来当细作。何况这人是个血性男儿,根本不懂得迂回。若非攀了丞相这高枝,这一家是怎么死的都不得而知。更不会有人明白卫国对卫锦兮的巴结,完全是为了让这个年幼的“弟弟”知晓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个“不是一个人”,不仅是陪伴,更是监督。这意味着,一旦自己有叛变的想法,北边随时会知道。环环相扣,即是相互证明也是监视。
“卫老弟,听说你与长公主很要好?”卫国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声音也是大得生怕旁人听不到一般。
被震得耳朵刺痛,卫锦兮忙堵住了耳朵,皱着眉答道:“都是年少的事情,卫兄有何指教?”
“此言差矣,这公主的关系绝不能只是过去。”卫国突然压低声音,转而又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卫老弟,老哥便觉得你不错,何必妄自菲薄。”
“卫兄一直拿长公主说事,不怕得罪人么。”卫锦兮本就不愿再提柴秀。在她心里,只一辈子再不联系才好。可这卫国不但一再提起,还有让她刻意接近柴秀的意图,她怎能开怀?就算她现在已经和卫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也从未忘记自己的本心。就算是周国的臣子又如何,为了所谓的大业又如何?拿感情来谋划,她不屑。
“卫老弟,听哥哥一句。这女人不比其他,你啊,你若不哄着劝着是不行的。听说长公主去泰恩寺好些年了都不回来,你不趁机好好表现,抽个时间专程去看望?”
这个建议,说实话卫锦兮还是挺心动的。她的确好多年没见到柴秀了,可是当初分别柴秀都那样了,她哪里还敢去?再说,她也是女子,才不信卫国能比她更了解柴秀。
见卫锦兮不答,卫国一脸恨铁不成钢,却也没再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个搭档太过年幼也太心软。在继承人的培养教育上,青舟大人还是失策了。
“卫国。”然卫锦兮在他失望的时候还是给出了答案,“刻意为之太做作,顺其自然方是上策。”
放屁的顺其自然!卫国在心里嘲笑咒骂,嘴上却咧开笑来:“我还怕老弟太过君子,怜香惜玉纵好,也要注意分寸嘛。”
卫锦兮挑眉,按着胸口,老半天才咳了一声:“卫兄言之有理。锦兮大病初愈,大夫嘱我好生休息。今日,便到这吧。”
卫国连连称好,却在卫锦兮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