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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诩拥着轻裘冷眼看去,看台上欢声笑语,输的人咒天骂地,更骂被猛兽吞入腹中的失败者无能不堪一击,唯独不骂自己有眼无珠。赢的人抚掌大笑,受落地听着那些赞颂自己眼光独到的恭维话,至于铁笼中人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也许在他们眼中,人与兽,毫无差别。
燕诩垂眸,嘴角泛起冷笑。忽尔想起身边的人似是沉默了许久,他侧脸看去,却见惜月绷直了身子,双唇紧抿脸色苍白,放在膝上的两手紧紧攥起,骨节发青,明明心中怕极,却又倔强地强忍着,两眼睁得大大的,直视着高台上的一切。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方才说的话吧。他不由觉得好笑,她从不愿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这一点,和那人何其相似。只是,惜月在自己面前逞强是为了取悦自己,而那个人却相反,她从来只是为了反抗他,激怒他,即使是在她死之前,她依然用那种无怨无悔的眼神看着他……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波澜。他将惜月揽入怀中,抚着她的肩膀,“你这又是何必,若真的害怕,就别撑着。你看华媖,已下去歇息了。”
她靠到他肩上,明显身子一松,似是终于找到了依靠,“无事,我哪有那么娇弱,况且,我们押的那人还未上场,我自是要看的。”
燕诩笑笑,也不再勉强。
此时场上再次热血沸腾,欢呼喝彩声不断,两人朝高台望去,又一只铁笼被抬了上台,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罕见的吊睛白额大虫。
说它罕见,是因为它浑身皮毛雪白亮泽,身躯上间夹着斑斓的褐色斑纹。这是一只刚生产不久的母白虎,此刻,那只才出生几天的小虎崽,正被锁住脖子拴在不远处的铁杵上,朝着笼中母虎嗷嗷直叫。
母虎焦躁不安地在笼中来回走动,发出一声声低吼,那吼声震耳欲聋,带着强烈的愤怒和尊严被践踏后的仇恨,在空荡荡的演武台上回荡,一声又一声,沉沉撞击到看客们的心里。
场上一下安静下来,众人不由可怜起那个抽中这一签的倒霉鬼来,尤其是那些闺阁小姐们,在看到那名年轻俊俏的明焰使缓缓步上高台时,都发出惋惜的叹息,议论纷纷。
竟然是他……惜月看清台上之人时,亦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之前的悸动仿佛仍有余韵滞留心头,她下意识地希望他能活着走出铁笼。
燕诩微微蹙眉,“怎么了?”
惜月回过神来,忙道:“没……只是见那白虎皮漂亮,若是破了倒是可惜。”
燕诩抬眸,朝台上望去。
那男子在今日三十名明焰使中,应是最年轻的一个,却又是最镇定自如的一个,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吆喝一声为自己壮胆,也没有摆出一副凝重的神色,他反手握着那柄短匕首,从容地站在台上,看也不看铁笼一眼,仿佛接下来的那场生死之战与他无关。看客们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看客。
燕诩微微蹙眉,他从他脸上看到了别的明焰使没有的东西——傲气。是的,那年轻男子的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难以掩饰的傲气。这样的傲气,只有同类才能感受到。这样的傲气,他曾经也有过,在他少不更事,意气风发的时候。
直到某一日,他的父亲对他说,伴君如伴虎,若想活得平安,谋得大事,必须藏拙。要他藏拙?他冷笑,他五岁便被接到宫中,离了双亲独自在太后宫中生活,若没有聪明的才智,怎么取得太后和陛下的喜爱?怎么施展他的抱负?
他的才华像一颗璀璨明珠,早就在世人眼前显露无疑,他若刻意藏拙,岂非此地无银?才华藏不得,于是,他隐藏了他的傲气。此刻看着台上那男子,他忽然有点嫉妒他,嫉妒他可以这般张扬地,无所顾忌地把自己袒露于人前。
似是感受到燕诩的注视,那男子抬起头来朝燕诩的方向望去,不过一瞬间,又将视线移开,漫不经心地四周打量。
铜锣锵的一声敲响,比试开始。
在男子打算进入铁笼之际,燕诩忽然开口道:“匕首可以带进去,但虎皮不可有丝毫破损,若是破了,就当你输。”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场中所有人听清,一时若大的演武台鸦雀无声。
在狭窄逼仄的牢笼里与猛兽搏斗,本就九生一死,之前那些能成功杀死猛兽全身而退的明焰使,都是靠锋利的匕首割破猛兽的咽喉,饶是如此,他们身上或多或少也挂了彩。
可如今,燕诩的言下之意,即使他成功杀死大虫,可若是虎皮破了,依旧当他输,这无异于告诉那人,他只能徒手空拳对付大虫。
游戏是残酷的,它的残酷体现在订立游戏规则的人,可以随时改变这个规则,而参与的人,却不能有任何异议。
沉默过后,场上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贵人们无疑觉得这个提议大大增加了比试的刺激性,均兴奋地叫嚣着,场上的气氛一时热血沸腾。
尤其是燕旻,一边鼓掌叫好一边朝那男子道:“有趣,当真有趣!你听好了,若你果真能杀虎且保得虎皮不破,本宫重重有赏!”
惜月诧异地看了燕诩一眼,他虽深得帝宠,却一向低调不爱出风头,为何忽然会对那男子发难?她虽然想不明白,但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原因,只要他高兴就好。何况,她想到那男子刚才那无礼的直视,心里又有点幸灾乐祸,她虽不希望他丢掉性命,却又不愿见他赢得太顺利。
然而当她朝那男子望去时,却见他勾了勾嘴角,将匕首扔到一旁。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刚才那无声的笑,是冲着她来的。
笼顶的活门已打开,男子身如燕雀,轻盈地跃上笼顶。
早已不耐烦的大虫吼了一声,向笼顶凌空跃起,两只前爪欲抓向伏于笼上的男子,只是这笼子太高,它的爪子根本够不着。男子双目盯着大虫,在大虫落下的一瞬间,身子猛地一沉,和大虫同时落下,在大虫还没落地之际,猛然一拳击中它的腹部。
那只大虫吃了一拳,兽性大发,在地上打了个滚便迅速爬起,饥渴的虎目盯着那男子,沿着笼子不停绕圈,低声咆哮。所有人都静静地屏着气,暗自为那男子捏把汗。
惜月靠在燕诩身上,两手下意识地握紧,睁大双眼紧紧盯着那一人一虎。牢笼中的男子,双臂微微张开,孤狼般的眸子直视着被激怒的大虫,随着它的脚步移动自己的身体,虽凶险万分,却依然从容不迫。一人一兽就这么对峙着,较量着各自的耐性。
一片沉静中,一声低沉宏亮的虎啸蓦然从笼中传出,震撼着台上众人的心,大虫终于按捺不住,猱身朝男子扑去,男子一矮身,从虎躯之下倏地窜了过去,一转身又是一拳,击在大虫背上,随即一跃跳开。动作行云流水,果断利落。
大虫吃痛,又恼又怒,却一时不敢再贸然进攻,虎目怒视着男子,又绕着他不停转圈,蓄势待发。而那男子也不急进,目光如炬,紧紧注视着大虫的一举一动,静待反击的机会。
☆、第7章 子烁
就这样,每当大虫耐不住性子出击,男子便瞅准机会反击,一旦得手也绝不乘胜追击。惜月看得紧张,低声问燕诩,“他要做什么?”
燕诩仍旧姿态闲适,望着那男子眼中流出一丝赞赏神色,“他在等,等一个可以一招致命的机会。”
几个回合之后,屡屡被击中的大虫,已被愤怒冲昏了脑袋,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吼,张着利齿扑向男子。电光火石之间,那男子咻地往后一倒,身体紧紧贴着虎腹。
台上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看眼大虫似要将他扑倒,那男子却在落地之际,忽然泥鳅般一滑,从大虫身侧钻了出来,左手一伸,揪住大虫脑袋上的虎毛,顺势往下一压,一人一兽落地的瞬间,他已翻身寄在大虫背上,双膝顶住虎躯,两手分别揪住大虫脑袋和下颚的皮毛,左右交错猛一发力,便听喀拉一声,大虫的脖子生生被拧断,以一种畸形的姿势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大虫死了,虎皮完好无损,连一滴血也不见。
短暂的沉默后,演武台上再次爆发出喝彩声。那年轻男子已若无其事地从笼中走了出来,站在台上,嘴角噙着浅笑,双目悠悠巡睃,在扫过惜月脸上时,笑意更浓。惜月原本庆幸自己眼光独到押中了这男子,然而见他毫发无损,又用那双满不在乎的眸子盯着自己看时,心里又有些恼怒。
从铁笼中全身而退的明焰使只剩了十二人,第二轮比试比的是实打实的拳脚功夫,几轮比试下来,刚才那名年轻男子毫无悬念地胜出,成为今日的魁首。
太子燕旻拍手叫好,命人赏了不少金帛,“本宫说过的,你若胜了,定好好赏你,你若是跟了本宫,富贵荣华自不在话下,本宫保你前途无量。”
众人这才想起,今日慧眼识珠押中这位魁首的,一共有两人,一位是睿王府世子燕诩,另一位就是太子了。
一直坐于树荫下的明焰司司掌佟漠,此时终于起身,来到台上,朝那男子道:“你既夺得魁首之位,从今日起的五年内,便需履行五年之约。”早有宫人将代表东宫和睿王府的玉牌用漆金木托呈上,佟漠指了指玉牌,问道:“今日有两位贵人押中你,按规矩,这五年你要追随哪位贵人,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在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这年轻人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虽说徒手屠虎是他的本事,但能被睿王世子和太子同时看上,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当初□□曾定下规矩,每一代明焰司的司掌,只能为在位的晋帝效命,若皇帝驾崩,那一任的司掌只能交权退位,再由新登基的晋帝亲自挑选新司掌,以确保每一任明焰司司掌的忠诚度。太子方才显然是在拉拢这位新晋魁首,好为日后自己继位培养人才。
虽然睿王世子有经世之才,也深得今上器重,但终归不及跟着太子有前程,众人在一番议论后,均认为这男子定会选择为太子效命。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男子只瞥了木托上两块玉牌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拿起睿王府的玉牌。
“明焰司第一司,玄焰使子烁,愿追随睿王世子。”
明焰司共有六司,玄、白、青、赤、紫、蓝,这人来自第一司的玄焰。
有青云大道不走,他竟然选择睿王世子……众人在最初的愕然后,不禁又想到,太子为人跋扈乖张喜怒无常,尤其爱想些古怪刁钻的鬼主意,稍不顺他的意便拿下人出气,跟他五年,虽有明焰使的身份保护,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过。相反,睿王世子燕诩,有识才尊贤之名,近两年来替今上出征收复失地,干的都是名垂青吏的大事,若是跟了他,将来立了功劳,得世子青睐,请今上开金口还他自由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又觉得这年轻人放弃太子选择燕诩是件明智的事。
只是,此时燕旻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了,黑沉沉的似蒙了一层灰。父皇一向不喜欢他,只器重燕诩,可没想到如今竟连个小小明焰使也不将他放在眼内。他正要发作,身后从人轻咳一声,“殿下,请以大局为重。”
燕旻一个激灵,猛地想起今日是他第一次替父皇主持庆典,事后父皇必定会过问的,他万万不可留下话柄。
念及此,他咬着牙槽将一肚子的不甘咽下,还硬生生地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