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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是这样充满人性弱点的人,通过自身的努力战胜自己的软弱,才显得可贵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
郑直想,他卑贱如此,现在就算死,也不会有人痛心吧?
蓦然,他全身抽搐了一下,从心底涌出一股滋味,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想继续活下去……有什么东西,他放不下……郑直拼命在脑海里搜索,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响,那是什么东西……绵长而悠远,高傲而孤寂,呐喊着求生的呼啸声。
“啊呜呜呜呜……”忽而听闻男人的嚎啕大哭声,郑直心惊,往哭声的方向看去,在隔壁的牢房里,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关了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那人似乎受了千刀万剐的酷刑,随处可见白骨,满身是血汗,并痛苦地哼哼着,“啊啊啊啊——我快痛死了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啊——”
郑直本不想管,但他的哭叫声一直在耳边叫嚣着,闹得他心绪更加紊乱,根本无法思考下去。怎么回事,叫得那么厉害,那些狱卒都不管吗?还有,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其实,那个人就是伪装成重伤奴隶的黑歧。
看黑歧实在痛得厉害,郑直想着白真真教给他如何用呼吸止痛的方法,便强撑着问道:“你这样一直叫唤着也不是办法,你试试深呼吸一口,屏气一小会,痛会消失很多。”
黑歧按照郑直的说法做了,一会儿,真不哼哼了,他大呼一口气,道:“下奴谢谢您——”
“你是个奴隶?”郑直吃惊问道,那人满身的伤,看不清脸,也看不到有没有奴隶印记。但是这里是府衙,专门关押犯罪的人,逃奴什么的应该是另外的司法机关管。或许,是暂时没有地方放,才临时送到这里来的。
完了,黑歧暗叫不好,他竟然忘了伪造奴隶印记了,做事马虎是他的一大毛病。等白痴和老郑两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回到地府,肯定会嘲笑死他的。他忙捂住肩膀,马上伪造了一个,疼得呜咽了一下,哭诉道:“下奴是从明王府逃出来的,下奴好惨啊……”
“你是,明王府的人?”郑直诧异,明王府奴隶众多,有不认识的人也是正常的。何况面前这人的脸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本色。
黑歧看了他一眼,故作惊讶道:“啊,你是?我记得你,你是阿正,你是从小就喜欢说真话的阿正。”
郑直讶然于自己竟然被认出来了,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阿正啊,我们都好想念你,你走了我们奴隶的日子更惨了。没有了你,王爷对我们更加没有顾忌,不怕有人在后面议论,想杀谁就杀谁,想折磨谁就折磨谁,我实在是受不了才逃出来的,没想到被捉住……就快死了……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要跟你说,我们所有人心底都崇拜你,只是没有人敢出来说句真话而已……阿正啊,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郑直听到此言,心中难过,他咬住牙齿,将啜泣咽了下去:“……我害死了好多人……我不配……”
黑歧一边咳嗽一边答道:“那不是你的错啊,阿正,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不管你说不说真话,王爷总是要杀奴隶的……反倒是你说的真话,震慑了王爷,让王爷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反对他的……”
“对不起……”郑直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的泪水在往外飙出,他半个月前还因自私杀了两个奴隶,他不配得到别人的佩服。
“如果没有你,我们更是觉得被抛弃的对象,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连一点希望都没有。只有你,能帮我们……所以,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黑歧的话变得慢慢模糊空灵,视线也变得模糊。
郑直猛然睁眼,眼前朦胧感瞬间散开,才发现自己不过做了个清明梦。场景一样,只是隔壁房间的人凭空消失了,连痕迹都没留下。
我要,活下去……郑直心中被触了一下,他就算要活下去,别人能允许他活吗?他是卑劣,是低贱懦弱,但凭什么他要被像个物件一样被抛弃?
犯过错的人,卑劣下贱的奴隶,就活该被抛弃吗?
或许是他先抛弃了那群奴隶,执迷于温暖,所以他才会被别人抛弃。
因是果,果是因。无因便无果,万事皆有原因。是他杀了那两个奴隶,所以才得到杀人的重罪。一切,竟然是如此清晰的报应。
头一次,郑直实实在在的后悔了,他感到了强烈的罪恶感和羞愧。阿钱阿财,即使卑劣,自己也不该杀了他们。他在四川享受幸福人生的时候,阿钱阿财还在受苦,易地而处,他或许也会不服气,会嫉妒。
谁都有卑劣自私的时候,自私真的就不可以原谅吗?
三年前搬大米的情景恍然浮现在眼前,他想起了那些奴隶期望得救的眼神,想起了那些浑浊麻木的眼神里闪出的奕奕希望。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两样?
所有的人,都渴望着被温暖,渴望着被救度,即使是卑劣不堪又自私自利的奴隶,他们会怕痛会躲避,会做出愚昧的事,但他们又凭什么要被抛弃?
郑直觉得被抛弃绝望痛苦,那些奴隶们,却已经被抛弃了无数年,以后子子孙孙依旧会无止无尽的受苦。这种绝望,更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绵延千万年,永远看不到希望。他阿正在享受那三年欢愉的时候,那些奴隶每一刻还在忍受巨大的折磨,这十几天的折磨已经让他受不了,而那这些奴隶永永远远处在绝望中,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温暖和希望,生命中没有任何光芒的黑暗人生,才是真正冰冷而可怕的绝望。
既然不想被抛弃,他自己就必须坚强起来,他不能抛弃任何人,即使那些奴隶麻木而愚蠢,即使他们对自己拳打脚踢,充满仇恨。他必须坚持下去,这是他幼时就有的坚持和理想,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都被浮世的混乱和世事黑白的颠倒给洗涤殆尽……
一个人最难的事,就是坚持自己的初衷,人世艰难,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自己不跌得这么狠,为了躲避伤害,渐渐地,人的本性被磨平,剩下的只是被外界因素所支撑的一具躯壳。原来的梦想,都变成了儿童时的笑话。
世界上,最难的是,坚持自己最初的想法和热情,在岁月的荏苒中,一切被磨砺得麻木不仁。
这一次,郑直想把以前的自己找回来,找回那个真实的自己,那个要为受苦的人出头,要保护奴隶的他。这一次,他要想方设法活下去,他想让世界上所有人知道,奴隶不是可以随便抛弃践踏的物件,奴隶也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
晨光微熹的时候,政怀瑾又一次来到牢房,看着全身是血的郑直像死物一般的躺在地上,轻蔑地踢了一脚,看着没有反应,心想:“这么不经折腾,这么快就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对白真真,他没有违约,也没有亲手使出不恰当的手段,他没有责任。如果真让这个靠女人给他卖血的窝囊的男人活下去,简直就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心中还真有些不忿。
政怀瑾叹叹气,耸耸肩,正准备离开,一只血淋漓的手却抓住了他的脚踝,政怀瑾半睁着眼邪邪一看:郑直正抓住他的脚,努力把头抬起来看他。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虽然狼狈透顶,眼神却闪着穿透千万云雾的精光,似乎要荡清天下浊气,如此清透干净,如此强烈,似乎在喷射出熊熊烈火。政怀瑾被这种气势震了一下,这辈子,他也没有见过这种强烈的眼神。
“救我,我要活下去!”郑直的话语很低很弱,但这种狼狈姿势下衬托的竟然不是哀求,而是命令。仿佛是孤高的王对自己臣子下达的圣谕,圣口一开,不可违抗,不可有挪揄。
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政怀瑾如漆的黑眉绕过一丝亮色,嘴角高高勾起,质问道:“这么说,休书你愿意写了?”
“只有这个,绝对不行。”郑直瞪着政怀瑾,直截了当。
政怀瑾哼笑一声,觉得很有意思,一脚踢开郑直抓住自己的手,反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狱卒:“你们把他看好,别让他死了,今天开审案子,本公子要亲自为他辩护!”
作者有话要说:
阿正把当国王的郑大人那一面逼出来了,实在是太帅了
突然发现很多读者喜欢郑大人,我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安排郑大人出场
我想,等老白出场以后吧
☆、猛药下肚断肝肠
郑直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被拖拽着上公堂,重新审的案子了。他穿过锁骨的链子被粗暴取下,拖到堂前便无力的趴在地上,微微睁着眼,连跪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政怀瑾是个奇人,连辩护案子都要用吟诗作对的方式优雅念出来,又言之凿凿,口吐莲花般议论案情。这判案子,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游戏一般有趣,他高傲的嘴角永远翘起,居高临下俯视着似乎这群玩弄于他鼓掌之中的人。
这案子也异常的简单,酒馆掌柜和那两个死去的公子有仇,所以临时聘请小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替罪羔羊。政怀瑾几乎和郑直当天提出一模一样疑点,而案子的判决方向却完全不一样了,县太爷完全偏向了郑直这边,对掌柜的判了罪。
那县太爷对政怀瑾甚是尊敬,远远超过了对一般状师的态度,几乎是毕恭毕敬,政状师说什么,县太爷都频频点头,连连称是,从来不反驳任何意见;甚至是有些畏惧的,满头是汗的,匆匆判完了案子。
郑直不知道,他和政怀瑾相比,所缺失的只是丞相儿子的身份和打通上级的钱而已。
政怀瑾所做的一半以上的工作,不是调查案子寻找真相,而是拿钱去砸通县太爷,并逼他将银子退回原本给他贿赂的人。县太爷得到了比以前更大的好处,又畏惧于政怀瑾背后的势力,自然是趋炎附势,对政怀瑾百依百顺。
即使如此,县太爷还是给了掌柜轻判,并没有给他砍头的罪,只是送他去流放,等到了流放地,准备到时候再想办法转移伪造户籍,再神不知鬼不觉换个身份搬到其他地方居住。至于郑直,无罪释放了事。事情解决的方法,不过是各退一步,互相给对方留足面子。官场的黑暗,身为宰相儿子的政怀瑾从小就司空见惯了,只有顺着各种暗涌的潮流走,就像浮萍一般附庸浊流,随着外界的波流飘动,而不是单纯拿着硬骨头去抵抗波浪,才能真正将一件事情做成。
案子刚刚一完,郑直觉得全身气力耗尽,便浑身冷汗沉沉晕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自己的十指传来剧痛,半昏半醒之间,他觉得自己正俯身躺在床上,脸埋在被单里。有人在用绷带紧紧缠绕他的没有指甲的手指,用力之猛,似乎毫不顾忌他也是个有生命的物体。等把十指绑好,又把他的上衣掀上去,露出后背,用盐水打湿的布擦着他满是鞭伤的背部。这盐水一激伤口,痛得他身体微微有些抽搐。郑直满头虚汗,死死咬紧牙关,紧闭眼睛,不想哼出声来。
这种粗暴的包扎治疗方式,这种痛楚,不愧是……村民们口中广为流传的野蛮医师白真真。郑直憋住笑,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老婆包扎伤口的时候才会这么野蛮粗暴。
想起在四川三年行医,白真真落了个野蛮医师的名号,全是在于她用药太猛,包扎起来丝毫不顾及患者的承受能力,被村民评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