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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小吃摊多,朝夕东瞅瞅西喵喵,最后默默地移开目光,吞了吞口水。小样子着实可爱,让嘉禾爸忍俊不禁。
嘉禾爸蹲下来,与他平视:“朝夕,想吃什么和叔叔说。”
朝夕摇摇头,表示态度坚决,什么也不买。
嘉禾爸可惜地望了眼前面烤得色泽饱满,金黄流油的鸡腿,问:“真不要?”
朝夕点头,声音小小的咕哝:“妈妈说过的,人不可以贪多,我刚才已经选择了去溜冰,不可以再要别的了。”
嘉禾爸怔了怔,小孩子懂得还挺多。
随后,他喊:“老板,给我来一个鸡腿。”
朝夕睁大眼睛看着香喷喷的鸡腿放在面前,忍不住的口水泛滥。
嘉禾爸笑得贼兮兮的,拿着鸡腿就要往自己嘴里送,余眼却是关注着跟前的小家伙,眼睛都不带眨巴地盯着鸡腿。
渐进,就在要放入嘴里是,他的动作停顿,小家伙也呼地叹一口气,咽下口水。
“哈哈,朝夕,逗你玩儿呢,叔叔买给你吃的,拿去吃吧。”
朝夕扭扭捏捏,不肯接过。
嘉禾爸只好沉思,说:“这是我借你吃的,以后你要还给叔叔的。这样总该行了吧?”
猛地点头,他拿过鸡腿就大口大口啃起来,嘴里模糊不清地喃喃:“好吃,谢谢叔叔。”
吃到半路,朝夕的动作卡壳,一双眼睛瞧着正前方,双手不停地挥舞着,示意来人过来。嘉禾爸还以为是嘉禾来了,挂着笑脸转身相迎,然而在见到来人是她时,脸上的笑容暂停,没多久便消散于空气中。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唯他和她两个人在街道上,无声地凝望对视,时间漫长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他想,终于见面了,这个让他日思夜想了多年的女人。
她想,时间太久远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恨着这个男人。
王曼率先朝他点点头,随后对着朝夕挥手,让朝夕过来。
朝夕扔掉手中的鸡腿,撒开脚丫子就向她的怀里奔过去,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身。
虽说是小孩子,王曼仍旧被朝夕这一撞,撞得闷哼一声,眉头微拧。
“朝夕,你先去玩,妈妈和叔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说话聊聊天,好不好?”
朝夕乖乖地点头,很快就混入一群孩子之中,笑得无比开心。
王曼也跟着笑,脸上尽是慈祥柔和,只不过这笑中带着不舍。
嘉禾爸坐在长椅上,手肘放在双膝上,两只手按压这太阳穴。他开口,声音里尽是怅然,“我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还恨我吗?”
余下的时光太短,她已经不想再用剩下的日子去浪费在恨或者不恨的问题上。
王曼看他:“这些问题还重要吗?”
说不上到底重不重要,只是藏在心里很多年,如今该拿出来晒一晒了。
气氛归于沉静,二人都瞧着在不远处玩耍的朝夕,小小的人儿,无忧无虑,真好。
“朝夕一直都很听话,很乖很聪明,聪明到让人心疼。以前受了伤也不告诉我,老是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地抹眼泪,然后自己给自己贴上创口贴。我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他说:妈妈,我不疼,我能忍。不能再让妈妈为我担心了,妈妈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成为妈妈的负担。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真不是个好母亲,让朝夕这么好的孩子跟我受苦。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只能让他跟着我,受尽委屈。”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异样。
而嘉禾爸仍旧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出那一句话,让他的大脑里有些东西轰然倒塌,眼前出现一阵又一阵眩晕。
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的生命就到头了。”
他近乎不能言语,手脚发颤,她终于肯来跟他见面为的就是告诉他这个消息吗,她是有多残忍。
她还在继续说,准确来说,是一个请求,“嘉桓远,求你帮我照顾朝夕。”
“为什么?”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然而点了好久都点不着。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只能是他,王曼除了找他不到别人,别人还有谁?谁都没有,在这座城市她能信任过的人除了嘉桓远,没了。
“我只能信你了,赵志刚是个混蛋,朝夕落在他手里,我不敢想后果,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消蚀(2)
一直到天都黑了,做好的一桌菜都凉了,嘉禾爸都还没回来。
嘉禾站在门口张望,试图能在路上看到熟悉的身影,张望许久发现布满浓雾的路上仍旧看不见一条人影,她不得不将门锁上,转身就跑。
人还在溜冰场的入口,就瞧着那个苍老的背影比往日更消沉,深深地佝偻着腰,手里揉捻着一支烟,微红的火光在浓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将落未落的沉沉夕阳。
嘉禾默不作声地走近。
长椅周围落了满地的烟头,以及空了的烟盒,被人踩得瘪瘪的。
嘉禾知道只有在他心情抑郁的时候,他才会抽烟抽得比较凶,一天连着好几盒,脾气也跟着抽烟上来。
浓雾混合着烟雾,将嘉禾爸的面容遮住,模糊不清的表情,摸不透的心绪。
嘉禾站得笔直,低头看他,问:“爸,别抽了。”
嘉禾爸:“王曼来过了,朝夕被接走了。过两天就送过来,以后朝夕就住在这边儿了,咱们照顾他。”他停顿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将烟头的火光捻灭,“你是不是都知道?王曼的事?”
嘉禾爸仰头,看她,红着一双眼睛,说出的话有些口齿不清,“女儿,你爸我是、是不是特没用,之前还鼓起勇气来这说要放下,也就是说说,等真的见到她了,才明白那些所谓的放不下舍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就算她是伤我,害我。可是在她说出求我两个字时,我怎么也劝服不了自己去拒绝她。现在她真的要走了,我咋就觉得我心脏的这一块儿就空了呢?再也没有了啊。”
那声音太过遥远悲凉,好似穿越了几个世纪。而她的父亲,在那一刻好似一个垂暮的老人,摇摇欲坠。
嘉禾别过头,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来,可是为什么来的这么早,为什么王曼要亲口说出那些话。是因为她知道死了的人尚且可以魂归地府,可是那些活着的人却还要在人界饱受痛苦煎熬?
她想不通,王曼为什么可走得利落洒脱,凭什么。
狠狠地咬着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打在地面上,她吸一口气,凉凉的雾气进入身体,将四肢浸透得冰凉,而难过则在在胸膛持久盘旋不散。
“爸,回家,我们回家吧。外面太凉了,身体受不来。”
嘉禾将他扶起来,嘉禾爸也不挣扎,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回走。走到半路嘉禾踩到一块石头,没站稳,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而嘉禾爸则完好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眼神空空地望向前方。
疼,膝盖疼,那一块儿被蹭掉一大块皮。还有手肘那块儿地方,已经开始沁出血来,浓稠鲜艳的颜色。
嘉禾再也无法忍受,说不清到底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上的疼,她就这样扑在地面上,头埋在双臂间,大声的嚎哭。
嘉禾的嚎哭声终于让嘉禾爸的意识终于回笼,他仰头扶额,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乖女儿,快起来,不哭不哭,爸爸没事儿了。我们回家,爸爸看看你的伤口,不哭不疼。”
嘉禾依言,坐起身,冷静到可怕,她平静地答:“我再也不想记得她了。”
—
阴天,像是万年不会放空的晴。
王曼的葬礼上,除了嘉禾和嘉禾爸以外,还有徐晋书也在。至于朝夕,年纪还太小,嘉禾爸怕小孩子在这地儿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便没让他来。
至于徐晋书为什么会在这儿,嘉禾大概是知道在王曼还活着的时间里,王曼一直寄宿在徐晋书那边儿,就连这葬地都是徐晋书挑选好的,这其中的忙帮的可不少。
嘉禾盯着墓碑上王曼的照片,年轻时候的王曼,无疑是靓丽惹眼的。她浅浅地笑,清纯而又动人。嘉禾想着,这大概是最好的王曼了。
“你们先走吧,我想陪着她坐一坐,聊聊天。”嘉禾爸久久地站在墓碑前,才吐露出这么一句话。
嘉禾点头,转身就走。
徐晋书跟在她身后,看她,本来就瘦弱的身躯比上次又瘦了几分,可是她走路时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肩上可以承担许多重量。原本及腰的长发如今堪堪到肩部,显得整个人清爽了几分。
她越走越快,而他站在后头望她。直到她的身影转个弯不见了,徐晋书才小跑上去,却在转弯的时候生生地停住脚步,他退后几步,凝视着那一对相拥的男女,眼眸中有不可与言的深意。
…
嘉禾是心不在焉地走着的,转弯的时候,她无意之中抬眸。眼帘中嵌入的便是程简的人影,她还以为自己大白天的再做梦,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破坏了这美好地梦境。
她盯着他瞧。程简更瘦了,瘦得脸上的颧骨都凸出来了,眼眶里还尽是红血丝,脸上胡子拉碴的,像是很多天没洗脸了,她上前走了几步,靠近他,闻到衣服上有一阵怪味。
嘉禾有些疑惑了,印象中的程简可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清爽干净的大男孩模样,现在怎么整得跟大叔似的。
她喊:“程简,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应该还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嘉禾说完还在喃喃,自己大白天肯定是出现幻想了,可是在程简温热的手触到的皮肤,她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
想都没想,她冲进他怀里,挂在他脖子上,嗓音里满满的委屈,“程简,你回来了。”
程简抱住她。日思夜想的人,她身上是他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这些都让他无比悸动。
他回:“恩,我回来了。”
嘉禾闷声闷气地答:“你身上的味道是臭了吗,真的一点儿也不好闻。”
程简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以示惩罚。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是夜不能眠,整天都埋在实验室里,能节约时间就节约时间,尽量让自己的大脑里布满的任务该如何完成,尽量地让自己少去想她。不想不念,一心专研,终于等到教授放他回来。
他问:“想去哪里?”
好像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也不觉得有那么臭了,她答:“不知道,安静的地方?”
程简点头,他到知道有一处安静的地方,他以前常去,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是在山上,一座小竹屋里。嘉禾这才记起来这地方是她小时候经常来这边的,嘉禾爸认识几个朋友,经常一群人闲着没事干便来这边的小竹屋里包饺子吃。
嘉禾惊奇:“我还以为这地方早就没了,毕竟来的人不多。”
程简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很久没有来过这小屋了,小路上的野草丛生,都快将路遮盖住看不见。也不知道如今小竹屋里面的老人家还在不在,或许说小竹屋是否还存在。
终于到了地方,面前顿时豁然开朗,小竹屋还是以前的小竹屋,没太大变化。依旧是高耸入云的翠竹伫立在屋子的左前方,右边则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泉水叮咚叮咚地流过。
屋门大大得敞开在,程简上前敲了敲,不多久便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出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