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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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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把她约在博物馆见面。
  这间博物馆经历过三年的翻修,最近才向公众开放。三楼的画廊需要凭票进入,那里陈列永久的收藏品和特殊的展览品,游客少之又少。
  李然坐在一幅抽象画前的长椅上,终于看见向他款款而来的女人,他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但是他一点也不焦急,耐心非常,仿佛距离他的目标达成,就差这一关。
  他们走在宽敞明亮的画廊中,视线周围空无一人,李然说道,“你知道前不久禾远和澳洲那边,谈下合作项目吧?”
  赵嫤微微抬眉,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欣赏着艺术品,嘴上却说着,“这项目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拆开来,打乱次序的分配给每个部门,避免重要的商业机密泄露,最后汇总到他手里复审的,就是完整的一套文件。”
  赵嫤一怔,眼眸里映着的灯光随她在思考时闪烁,李然所说的「他」必然是宋迢,这套完整的文件,就是集团最高级别的保密文件。
  他继续说道,“你只要从宋迢随身的笔记本里,把它拷贝出来,发送给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澳洲的合作方就会起诉禾远。趁着他们内部乱作一团的节骨眼,我们才有机会把赵老师的事摆在公众面前。”
  赵嫤神情一片怔愣,只是条件反射的跟着他往前走。
  “虽然禾远的根基深,不那么容易动摇,但是数额庞大的合约官司,和舆论的双重压力,足以使他再也爬不上今天的高度。”李然顿住步伐,递来她眼下一支u盘。
  盯着那支小巧的,光面全黑的u盘,赵嫤总算明白,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被宋迢说对了,她的确在跟恐怖分子接头。
  手机的来电铃声闷闷地响起,在空旷的室内尤为清晰,她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掏出一看,装修公司打来的电话。
  赵嫤先挂断了电话,然后抬眸看着他,“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回去处理,这个我带走了。”说着,从他手里拿走u盘。
  她正要转身离开,李然出言提醒道,“小心点,不要让他有所察觉,他不是什么善类。”
  赵嫤平静的朝他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
  然而,在转过身背对李然的刹那,她觉得自己演技实在太好了。
  一小时后。
  公寓的凌乱间接告诉赵嫤,黄牌警告的有效期已过,沙发上再次铺满了衣服,桌上堆着吃得干干净净,残留汤汁的饭盒,和几瓶听装的可乐罐,不知道为什么地毯还被卷起来放在一边。
  躺在沙发里的陶嘉听见开门声,就回过头来,正好与门口怔愣的人对视。
  两秒后,难以接受的赵嫤退后一步,凶狠地带上门,把自己关在门外,接着朝里面喊道,“我给你十五分钟,把地上的、沙发上的、所有的垃圾收拾好,不然我就把你打包了直接从窗户扔出去!”
  站在赵嫤身后的装修师傅,还没有搞懂发生什么事了,就先被她吓住。
  当他感慨着,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发起火来真可怕的时候,赵嫤转身脸一变,无奈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师傅,劳烦你稍等一会儿。”
  师傅连连摆手,“没,没事儿,我打个电话哈。”
  赵嫤靠向瓷砖贴覆的墙壁,听着房里乒呤乓啷的收拾声,以及身旁的师傅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话说着,“诶小姜,你到哪儿啦?”
  她心思飞远,也不知道霍芹那边怎么样了。
  中午就餐的高峰时间一过,简衍就换下厨师服,放了服务员的假,他坐在餐厅里,有些紧张的等待,除了自己的呼吸,还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简衍低头整理了下着装,余光看见有人推开餐厅玻璃门,他立即站起身来。
  走进来的女人气质淡雅,娟秀的容貌与那张照片无异,唯独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他回过神,拉出椅子的动作显得有些慌忙,“请坐。”
  霍芹看着他深邃的五官,居然能捕捉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以为已经深埋皮肉下,不会再摸着它的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坐下后,简衍马上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霍芹将玻璃杯握在手心里,低垂着眼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简衍。简单的简,繁衍的衍。”
  发音不错,至少没有外国人那种别扭感,霍芹抬眸看向他,发现他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思。她笑了笑,“你中文说的很好。”
  简衍点头,“特意学的。”
  话说到这里,霍芹如鲠在喉,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见面才知道,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可能冷得下心,待他像陌生人。
  “听说,他告诉你……”霍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说道,“是我丢下你,不告而别?”
  不等简衍回答,她先摇头一笑,带着几分冷嘲,“他是人老了糊涂了吧。”
  片刻,他低头眼里流转几番,然后说道,“其实我和赵嫤说的,不是真的,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他全都告诉我了。”

☆、第34章 爱情

  站在人字梯上的女生身形偏瘦小,她叫姜夏,是跟着装修师傅一起来的学徒工,赵嫤坐在餐桌旁啃着油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深深觉得她和姜夏是一见如故。
  于是,当看见她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赵嫤马上说道,“小夏,你休息会儿,洗个桃吃?”
  “不了,我这就快好了。”她回头对赵嫤笑笑,接着继续手里的活儿。
  姜夏不算标致的美女,但是五官精致,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清爽,而且她说话让人听着舒服,做事又干净利落,反观在一旁吸着奶茶的邻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赵嫤扔掉桃核,忙说,“没关系呀,反正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今天就到这儿,你快去洗洗吧。”她肯定是不着急,巴不得进度慢下来,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并不清楚她所想的陶嘉倍感惊奇,因为身患强迫症的邻居,竟然能忍受事情只做一半,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姜夏被她说动,看了看面前的墙,说着,“那我就先放放……”
  话未说完,先被开门的声响打断,她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霍芹。
  赵嫤正想开口,身后的声音随即越过她,热切的喊道,“阿姨你回来啦!”
  霍芹朝她点了点头,跟着看见坐在梯上的姜夏,不禁问道,“就你一个小姑娘来做啊?”
  赵嫤刚想替她解释,就听姜夏先说道,“带我的师傅赶着去接他女儿放学,才走没多久,就剩一些零散的边,我做过很多次,您放心,绝对没问题。”
  “我不是不放心……”霍芹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都五点多了,差不多就明天再弄吧。”
  因为知道自己女儿的臭毛病,她又转向赵嫤,问道,“行吗?”
  赵嫤笑笑,“当然可以啊,难怪我肚子也饿了。”
  霍芹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个女生身上,说着,“那行,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陶嘉闻言,眼睛一亮。
  姜夏却是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怎么好意思!”
  赵嫤立即接下说道,“就是吃顿饭,人多热闹呀。”
  不好再推辞,晚上也没有要紧的事,姜夏腼腆的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楼的时候,天已是傍晚的颜色,余晖正在消逝,留下绯红的霞光。赵嫤打开副驾座的车门坐进去,闷热的气息包围上来,车座被先前的阳光烤得有点烫,她来不及扣安全带,先开了空调。
  行驶在路上,冷气充盈车内。赵嫤刚刚和后座的人说笑,回过头来,就听开车的霍芹问道,“驾照都考了,想过买车吗?”
  经她提醒,赵嫤这才想起,“是哦,该买车了。”
  “要我陪你去看看吗?”
  “我自己去就行。”
  霍芹带她们来的这间餐厅,是在她回国的航班上,翻杂志时偶然看见的,装修颇具现代感,黑白的碰撞,空间隔断采用玻璃对比黑□□格的设计,恍然让人想起裙摆上的蕾丝。
  走进餐厅的时候,她们还在聊着天,赵嫤感慨道,“很早就别人听说,生活的幸福指数,其实取决于邻居,当时我还不信,果然是太年轻。”
  陶嘉反驳道,“你看我都自带倒霉体质了,也还是积极乐观的生活,这不是很正能量吗?所以有我这样的邻居,才能提高幸福指数。”
  不明情况的姜夏始终笑着,赵嫤则是哑口无言的摇了摇头,正好这时,服务员上前递来菜单。
  这间餐厅的料理风格多元化,没有限制于某个国家或菜系,看着琳琅满目,只是不知味道如何。陶嘉在最后点了一块威尔士蛋糕,并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姜夏脱口而出了句,“英国的蛋糕?”
  陶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赵嫤优雅的抿了一口柠檬水,低笑说道,“有一个笑话,世界上最薄的两本书,美国的历史,英国的菜谱。”
  当英国这字眼频繁出现时,霍芹眼前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孔,如同慢镜头播放,略去了声音,也让她陷入回忆。
  当年在剑桥求学的第二年,一位名叫谢尔斯·朗费罗的年轻教授,走进她的视野,他举止风度翩翩的同时,对课堂的态度又是极其严苛,因此他迷倒了许多女学生,这其中,也包括了她。
  在他上课时,霍芹总是认真的倾听,课后却不会多和他聊几句,尽管他经常被女学生缠住,虽然他耐心的解答,但是不难看出他对这种情况的反感,所以霍芹不愿意成为让他反感的人,宁可不与他接触。
  他是严谨而绅士,温和而内敛,好像不会对任何事物或人动心,那样的一个人,却在某天,在她的笔记本里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关于时间的诗,笔迹很美,用的英语是苏格兰方言。
  霍芹深感困惑,但没有表态,之后连续好几周,他的课结束,她拿回自己的笔记本,里面都有一张纸,有时是一首诗,有时是文摘选段。她旁敲侧击过周围的同学,发现只有她收到了这些东西。
  仍然记得,那天下着雨,雷声远在云层之上,霍芹抱着一摞书本,下楼梯的中途,看见那熟悉高挑的背影,终于她忍不住,追过去问了他。
  而他说,那些都是他所喜欢的文章,因为她没有明确的拒绝,所以他会继续写下去,如果她拒绝,那么他会换另一种方式,追求她。
  这时候的霍芹,是将爱情视作艺术品般美丽的年纪,他说话的语调,就像水珠划过罩住艺术品的玻璃,突然发现,似乎爱情触手可及。
  完成学业的那天,他们正式确立关系,没过多久,她意外怀孕。他的坚持,让霍芹以为新生活即将展开,于是鼓起勇气接受母亲的身份,生下了孩子。
  再后来,当她得知,朗费罗没有办法与她结婚,原因是他已有妻子,正在瑞典养病,而他的妻子无法生育的时候,他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唯独不能给她一个身份。
  能不能为了他委曲求全,霍芹心中的答案快要浮现,接踵而来的,是他用孩子继承了遗产的消息,仿佛那件名为爱情的艺术品,摔在了地上,她正要去捡起,却被碎片割的满手鲜血。
  霍芹没有等他解释,或者已经不需要所谓的解释,她最后的力气,都花在了抛下自己的孩子,不告而别。
  时至今日,听着简衍告诉她,她离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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