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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闻言只笑了笑,没有再问,一抬头恰看到花舞斜睨过来的目光,似乎察觉到了有趣的事情,笑意愈深。
花舞却在这时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向男子施了一礼,道:“佟佳氏花舞见过赫月贝勒,贝勒爷吉祥。”
男子微一扬眉,道:“你认识我?”
花舞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猜的,方才我与表哥一同用膳,他正不让我吃饱,下人便报说你来了,表哥匆忙离去,我才得已吃饱饭。”
赫月闻言失笑,看了眼神情不善的蓝枫,对花舞笑道:“那你应该谢我。”
花舞笑着又施了一礼,道:“谢赫月贝勒及时来访,小女子才得以吃到一顿饱饭,贝勒爷下次……”
花舞的话还未说完,后衣襟已被蓝枫扯住,一路将她扯出了园去。
花舞没料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对待自己,一边小心挣扎,一边试图保持体面地劝道:“喂,喂,有外人在,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多没面子啊!你赶紧放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可惜蓝枫哪里肯听她的,直接将她拖出院去,扔到了院外。
院外传来哎哟一声惨叫,院内侧耳倾听的赫月眼中笑意更浓。
见蓝枫回来,赫月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对一个小女子。”
蓝枫叹息道:“表妹顽劣,让你见笑了。”
“顽劣?我倒觉得她甚是有趣。”赫月笑道。
蓝枫一脸无奈。
赫月道:“你表妹很有意思。明日香山看雪,不如带她同来吧。”
蓝枫正要拒绝,便听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谄媚笑道:“谢贝勒爷邀请,小舞明日必和表哥同去。”
蓝枫和赫月同时闻声回头,便看到了……
蓝枫顿觉头大如斗,正要上去阻止,却被赫月拦住。
花舞自持端正地一步步走向他们,藏不住心事的双眸散发着夺人的光彩。途经一棵红梅树试图自树上掰下一枝梅花来,原本想着好掰,可她又掰又扭地弄了半天才折了一枝梅枝下来,因掰的过程不那么顺利,赫月眼中笑意更深。
花舞用眼角余光瞧见他们都望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而后悄悄转过身去,就在蓝枫和赫月都奇怪她这是要干嘛,却见她突然转过身来,那支梅花已叼在嘴里,她大力一挥衣袖,一下子攀住了旁边的梅树,一只腿就那么放肆地盘在了树干上,那副姿态……那双眨个没完的眼睛,看得蓝枫都快窒息了。
赫月也看得怔住。
花舞施施然道:“贝勒爷觉得我有意思吗?”一张口,梅枝从嘴里掉了出来,狼狈落在地上。
蓝枫的脸绿了,花舞的眼睛变成了月牙儿状。
蓝枫几个大步走过去,将花舞自树上抓了下来。这次显然心怀气怒,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她的后衣领将她一路拖出了园子,并勒令园外的侍卫:“不许放她进来!”方才折返。
王府侍卫自然认识花舞,见她两次被贝勒爷毫不怜惜地丢出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忤逆贝勒爷的命令。可花舞毕竟身份娇贵,侍卫哪敢造次,正心想若表小姐执意硬闯他该如何是好?便见花舞拍了拍衣衫的雪渍转身离去。
今日连着被蓝枫欺负,方才总算将他气得变了脸色,算是搬回了一局,花舞心情大好。
赫月离开郑王府时,笑看着蓝枫,意有所指地道:“明日香山一行,我很是期待她的出现。”
蓝枫哭笑不得,回道:“你非要看我的笑话吗?”
“哈哈……”赫月大笑着上马走了。
当晚戌时,蓝枫准时出现在花舞所住的院落。
见他如约而至,花舞想到方才之事眼中尽是笑意。虽然心里早已不气他了,可还是故意在屋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屋。
普一出屋,便看到他立在院中。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后,挺拔的脊背略显孤傲,隐隐地透着一股子不应出现在他身上的遗世独立,混杂在一起,令人不由得心头生出一丝冷意。
其实,他一直都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最初,若非他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清朝贝勒,心中好奇强过惧怕,再加上姨娘的有意撮合,她也不愿和他诸般亲近,而今与他熟悉了,惧怕减淡倒也觉得他并非难以相处。
一旁的小顺子早已冷得蹦过来跳过去,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道:“这天儿真冷,表小姐要多穿点,莫要受了凉。”
是自己故意拖延才让小顺子和他在外受冻,眼见小顺子冻成这样还记挂着自己,花舞不好意思之余还存了一丝感动。
眼见小顺子冻得直流鼻涕,花舞心生愧疚,将出屋时绿儿塞在手里的暖炉递给了小顺子,低声道:“小顺子,你先拿着暖和暖和。”
小顺子一怔,赶忙拒绝:“我们做奴才的什么时候这么娇惯过,奴才跑两步就暖和了。”言罢,便跑到了前面。
花舞正要将他叫住,便听一旁蓝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她微微一怔,他等了这么久竟好似一点脾气也没有,这反倒让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隐隐地还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心里一愧疚,便乖乖地听起话来,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向府外走去。
从后门出府,便见门口拴着两匹马,小顺子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与蓝枫。
花舞伸手小心摸了摸马鬃,马儿低鼻喷气,惊得她倒退了一步。
蓝枫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来。
她眨了眨眼,共乘一骑?若是拒绝一来不能如愿出门,二来也显得有些做作,若是不拒绝……,男女共骑,似乎又十分暧昧。挣扎之间,忽想起他一向讨厌自己,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还是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坐在他身前很容易便能感受到他围住自己的气息,顿觉说不出地紧张,有点后悔方才抉择的鲁莽。细想,这年头男人看过女人的脚都要负责任,若是这般搂了抱了会怎样?不过……他不是一向讨厌自己的吗?还是说……思及此,心里忽起波澜。
马背颠簸,方寸之间她仍试图与他保持着尽量开的距离,因没有辅助之力,便一路摇摆,几次险些滑下马去。虽觉这样子着实辛苦狼狈,可还是没胆量依他借力,正苦不堪言,便见他伸出一只手臂将自己揽向怀中。
她蓦地像刺猬一样全身炸起了毛来,或许因为她反应过度,他突然笑出声来,在她耳边道:“我很可怕吗?”
她微微一怔,察觉出他言语中的戏谑,起初想要反驳的话悉数咽了下去,明明心中在抗拒,明明知道这是他的激将法,却偏偏因他的泰然自若心里升起一丝不服气,将心一横双眼一闭,反而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将自己的脸在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抵靠住,故作叹息地道:“你看我这样,可不可怕?”
这回换他全身僵直,便听胸口处她低低地窃笑起来。
第九章
他的目光瞬间千变万化,直至归于沉溺与柔和。
他的情绪变化虽然微妙,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几分。
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生生忍了一会儿,却还是想求证一下。不知隔了多久,她以为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方敢偷偷抬头去瞧,想从他的目光或神情中寻些蛛丝马迹,印证心里忽起的那丝紧张的不确定,可当看到一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忽又觉得有些失落,失落中又有些不负责任的轻松,两者掺杂在一起,再加上马背颠簸和周遭他的气息,没过多久又成了不是滋味。
不死心地又一次抬头瞧他,却刚好被他的目光逮到,躲得有些狼狈反而泄露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小心思,一紧张,心跳便有些乱了。也不知怎么,竟敏感地觉得他圈住自己的手臂越发地紧了些,害得她石雕一般僵在他胸口,一动也不敢动,越发苦不堪言起来。
这一路走去,还没吃到美食就已先尝尽了百般滋味。
小顺子骑着马跟在后面,此刻也察觉到了主子们之间的微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时而瞥一眼蓝枫和花舞,时而将弯起的嘴角硬生生放下,可不一会儿又再弯起,好似难以控制的弹簧。
冬日夜晚的京城很是寂静,空旷的路上,独留两匹马儿的踢踏声,再无旁音。
马儿三转两转转到了深巷,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距离尚远,花舞便闻到了肉香。她似乎终于找到一件事情可做,夸张地吸起了鼻子,借故离开他的胸口,仔细地闻了起来。
“闻到了什么?”他轻声问道。
她还真闻出了些门道,闻言笑道:“烤羊肉的味道,咦,还不止……”又是一吸,道,“应该……还有烤鸭,还有……饺子吧?”
蓝枫目视前方,淡淡道:“你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显然在揶揄她,她很是不悦地“哼”了一声,可一触及他幽幽俯望过来的目光,立刻又避了开去,不知怎么,心知他在看着自己,脸竟不听话地热了起来,也不知他究竟在看自己什么,良久没有移开目光,马儿已经止步很久了,他还在看她,而小顺子却背着身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也不知都看了些什么。
实在忍不住,她抬头向他看去,刹那目光相遇,竟同时狼狈躲开。随即,一个问得略带颤音:“到了吧?”一个答得极轻:“到了。”
小巷不长,却很热闹。
蓝枫将马儿交给小顺子看顾,便带着花舞走了进去。
巷子一旁的师傅们忙活着各种小吃,小吃摊前摆放着桌椅小凳,食客们三三两两地围坐着,有些还喝着酒划着拳,好不热闹。
二人寻了处空位坐下,她有意想与他隔坐得远些,岂料他却坐到了她的身侧,她在小登上扭了一下,终究没动,听他问道:“想吃什么?”
一提起吃的,花舞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到他很有钱不吃白不吃,索性道:“一样来一份吧。”
蓝枫道:“你还吃得下那么多?”
花舞豪言万千地道:“没问题。”
蓝枫今晚似乎心情很好,闻言又弯起了嘴角,便如她所愿每样叫了些。
当各种食物摆满了桌子,花舞傻眼了,好像,真的太多了。转而又想没关系,可以带些给小顺子、小红、绿儿尝尝。
见她毫不顾忌地吃起来,一会儿吃一口鱼一会儿又吃一口混沌,一手还拿着烤肉,另一只手又伸出去夹羊肉了,当真忙得不亦乐乎,蓝枫不禁失笑。
闻声,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心知他在笑什么却也不以为意,见他碗中空空,忙将筷子上的羊肉丢到了他碗里,道:“你也吃呀。”
他微笑起来,将她夹给自己的羊肉放入口中。忽想到这一晚笑得次数太多,好似这辈子也未曾这么笑过,不由得又看向了狼吞虎咽的她。
自从失忆后,她似变了个人,有时候是好的,有时候是坏的,可这样的她,莫名地吸引着他的目光,甚或有时还会想与她多些亲近……
想到此处,他微微有些失神。
待回过神来,却见她抱着肚子哎呦呦直叫“撑死了”,而桌面的食物还剩下大半。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弯起了嘴角。
回去的路上,小顺子一路都咧着嘴笑呵呵的,马前马后带着许多吃的。
蓝枫一路沉默不语,感觉到她倚在了自己的胸口,虽然很轻,却让他的目光越发柔和了几分,望着夜色深巷,竟希望这路再长些,再长些……
听她低低打了个哈欠,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