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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大人开口说:“各位不必拘谨,今日老夫请诸位来,只是吃顿家常便饭。”
“是!”众人齐声应道,那异口同声的响亮令刚拿起筷子的花舞手一抖,一根筷子脱手掉在了桌案上。
花舞放下手中的另一根筷子,站在她身后的栾丫忙叫人去换了一双。
这时,尚书大人又说:“诸位虽都来自军中,可毕竟不是来自一处,想必互相也不太熟悉,便先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花舞有些饿了,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吃了一口。便听一人起身声若洪钟道:“在下二等轻车都尉,今年十九岁,镶黄旗,尚未娶妻也无妾室。”
刚啃了一口苹果的花舞便突然呛到了,开始咳嗽。她不敢咳得太大声,便捂着嘴憋红了脸——这个……介绍自己连有没有妻妾都要说的?
这下花舞终于明白,这是阿玛在给她挑夫婿,这不是什么寻常晚宴,而是她的相亲宴!
花舞边吃边听他们介绍自己,果然都是武将,再看在座各位男同胞,花舞明白了——阿玛出身军旅,心中属意军人,这些人全是武将出身,门第虽没有赫月和蓝枫高,可也是万中选一的好男人。阿玛如此着急为她挑选夫婿,看来,舒什兰之事没那么简单。
听完所有人介绍后,终于开始吃饭了。尚书大人道:“家中便饭,各位随意。”
花舞刚吃进去一口菜,就被某人的一句话惊得喷了出来。那人说:“大人,卑职听说小姐温柔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卑职擅音律,不知可否请小姐共和一曲?”
她看向说话之人,只见那人眼角眉梢间带着一股自信与风流,在众男子之间却也是极出众的。现下,男子自腰间拿出一柄竖笛,遥遥看向她。
见阿玛的目光移向自己,花舞一笑,朗声道:“让大人失望了,大人所说琴棋书画它们都认识我,我却是一个也不认识。还有,大人可曾听说,三日前,京郊狩猎,我还当众咬了蒙古察哈尔小王子舒什兰的脸。我不仅不会琴棋书画,恐怕连温柔贤淑也难靠上边。”
那人闻言一怔,竟直直盯着她看,眼中多了抹玩味的探究,想是未曾想到她会当众自曝其短。尚书大人没有说话,在场众人有人微微挑起了嘴角,有人哼了一声,而后便安静得吓人。
伍总管脸色一白,可片刻后又恢复了常态。
花舞起身举杯遥敬那名男子,道:“大人擅长琴瑟,也当寻一美人和鸣。小女子不才,不会那些,败了大人雅兴,小女子不胜惶恐,谨以此杯酒向大人赔罪,先干为敬。”言罢,一仰头喝下整杯酒,将酒杯倒转过来,滴酒不剩,而后一伸手,“大人请。”
尚书大人始终未发一言,只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男子一扬眉,目光越发明亮,自席间站起,一举杯也将酒喝了个干净,道:“谢小姐敬酒。”
花舞一笑,尚未坐下,便听另一男子起身,道:“小姐酒量如此好,在下不才,也敬小姐一杯。”
花舞伸手摆了个打住的手势,道:“大人此言差矣,小女子酒量浅,三杯下去,东南西北不辨。方才已急饮了一杯,大人此杯,小女子本不能喝了……”席间有人轻笑出声,男子进退不得面露尴尬。
花舞笑道:“但大人雅兴,小女子却不能拂。”而后自斟了一杯,举起遥敬男子,“大人请。”仰头又将第二杯酒喝下。
见两人先后碰了不硬不软的钉子,再没人敢轻易站出来说什么了。
尚书大人嘴角微挑,目光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笑意。伍总管察觉,忙为尚书大人空了的酒杯斟满水酒。
众人一顿饭吃得拘谨,就在这时,忽听花舞对上座的尚书大人道:“阿玛,女儿想,既然在座大人均是武将,想来武艺和胆量都应不错。既然如此,女儿有一大胆提议,望阿玛应允。”
“是何提议?”尚书大人问道。
“女儿有一游戏想与诸位大人玩耍。女儿愿手拿苹果放在头上,若哪位大人能在百步之外射下苹果且不伤及女儿便算赢了,女儿自会为其亲自斟酒三杯以示仰慕。只不知,在座各位大人是否有胆量与女儿玩这游戏。”
尚书大人没说允许,也没说不允许。他先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在座众人闻言面色各异,一时竟鸦雀无声。而后,只听尚书大人道:“那便玩一玩吧。”
花舞拿起苹果,步入殿中,笑道:“不知哪位大人先来?”
在众人眼中,她很有胆量,却没人知道花舞不怕死甚至盼着自己早点死的古怪想法。
众人都想在尚书大人面前一展身手,获得尚书大人的赏识,但头顶苹果之人乃尚书大人唯一的女儿,这不禁让许多人犹豫不决甚至望而却步。
厅中寂静,一时无人敢应。
可就在这时,忽听一人道:“我来!”
花舞闻声望去,只见门外来了一人。因外面下起了雪,他进来时,肩头上还残留着些许雪花。他摘下帽子放入一旁伺候的奴才手中,一抬头,便露出那双花舞一见就想伸指插瞎的多情眼眸。花舞一见舒什兰,就怒道:“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何谓叉出去?府里的奴才一时没能听懂,便没行动。
花舞话音刚落,便听舒什兰道:“察哈尔亲王四子舒什兰见过佟佳大人,今晚因事耽搁迟来一步,还望佟佳大人见谅。”
在座人等一听这就是舒什兰,目光齐刷刷盯在他身上。见引起众人注意,舒什兰眼角眉梢都写着得意,那副神色让花舞想找一平底锅砸他后脑勺。
舒什兰的话让花舞暗自心惊,她不明白为什么阿玛今夜竟邀请了舒什兰前来。
尚书大人起身向舒什兰见礼,道:“贝勒爷能来便是给老夫面子了,来人,看座。”
舒什兰是蒙古贵族,是蒙古的小王子,在家排行第四,也是老幺,因兄长相继去世而承袭了多罗贝勒身份。在清朝官员眼中,他多罗贝勒的身份却是不容忽视的。众人继尚书大人之后起身向舒什兰见礼。下人很快为舒什兰加了座位,舒什兰落座,恰与花舞相对。
花舞手里还握着苹果,舒什兰看见,便道:“方才进来时,我听小姐说要与大家玩什么游戏,不知还玩吗?”
花舞闻言一哼,目光流转,继而笑道:“玩啊,既然贝勒爷要玩,小女子自当相陪。”
“哦,不知是何游戏?”他进来时也只听到几句,并没听全。
“这游戏或许有生命危险的,贝勒爷可要考虑好了。”花舞越笑越温和。
舒什兰一笑,道:“我就喜欢玩点刺激危险的。”
“那正好,既然贝勒爷如此说,小女子便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这个游戏是这样的……”花舞抛了抛手中苹果,笑道:“贝勒爷头顶苹果,让在场诸位每人射上一箭,凡是射中的,便进入第二轮比赛,以此类推,直到比出最后一位赢家。贝勒爷,你还敢玩吗?”
席间有人低低笑出声来,自然是听出了花舞前后言语的变化。
“小舞,休得胡闹!”尚书大人开口训斥,虽出口训斥,目光却似在看一场好戏。
花舞不吭声,只挑衅般看着舒什兰。舒什兰笑道:“这游戏倒很新鲜刺激,只不过一个人射一次,在场有十二个人,这一轮轮下来太耗费时间,而且小王更喜欢射箭而不是顶苹果当箭靶子。不如这样,小王提议,将这游戏改改,增加点更刺激的花样,小姐以为如何?”
花舞一撇嘴,道:“你且说说。”
舒什兰道:“不如由小姐顶着一个苹果,在场众人凡愿意者可蒙上眼睛于百步之外同射,凡先射落小姐头顶苹果者,小姐须应允那人一件事。”
花舞犹豫了,她当箭靶子众人一起射她,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也就是说穿越回去的可能性比较大。方才她提议射苹果时,其他人显然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出手,如今有舒什兰在,想必其中必会有人按捺不住,出头一争长短。
同射不只是刺激,危险也比前面大很多,可舒什兰摆明了有所图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第一个射落苹果的必定是他。但花舞转念一想,她又不是不动的箭靶子,到时候只要她稍微蹦一下,那箭还不生生射到脑壳上?虽然是她自己蹦上去求死的,但这是舒什兰提议的游戏,又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她射死,他必定难逃干系。原本其他人出手射杀她,她死后必会连累无辜的人,她还会心生愧疚,如今这个舒什兰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只是,她也没那么轻易答应,便道:“贝勒爷这游戏是将我拖进了危险中,若然哪位大人出手偏了,伤了我,又当如何?”
舒什兰狂道:“有我在,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
他如此狂妄的一句话,激起了在场所有男子的愤怒。
一人忽道:“贝勒爷的箭术看来是出神入化,言下之意,怕是外面飘着的漫天雪花,贝勒爷一箭过去也能射下个十来个吧。”
众人哄笑,舒什兰转头看去。
这是谁?说话这般风趣,花舞亦循声看去,见是一青衣男子,坐在最末端不起眼的位置。刚才自我介绍时,花舞没注意听,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此人微微抬眸时却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又一人悠悠道:“当箭靶子这么危险的事,怎能让小姐的千金之躯去当。贝勒爷若不嫌弃,在下愿意顶那苹果,任凭贝勒爷射个十箭八箭,直到射中为止,若贝勒爷射不中,在下拼死也将那苹果插到贝勒爷的箭上,让贝勒爷尽兴便是。”
众人笑声越发大了。
舒什兰的脸色已越发不好看。
就连尚书大人眼中也有了笑意。
这又是谁啊?说话这么给力!花舞望着说话之人,心里这个后悔方才没仔细听他们的自我介绍。
花舞忽然觉得很开心,虽然心中不愿他跟自己抢着当箭靶子,嘴上却说:“小女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相信,在座各位大人凡欲出手一试的,都是有胆有识之人,小女子应下贝勒爷的提议便是了。”
“小姐的风采与胆识在座诸位有目共睹。在下以为,小姐的性命远比一个游戏的输赢重要得多,若为了一个游戏伤及小姐实属不智之举,此番谁当箭靶之事大家也别再争论了。在下有一提议,可寻一小狗,将苹果等死物绑在小狗身上放跑,谁第一个将苹果射落,谁便赢了。诸位以为如何?”末座的青衣男子不急不缓道。
第十九章
众人闻言皆称是。
花舞心中暗道,看来在座人物绝非泛泛之辈,她终于明白为何阿玛会将舒什兰一并请来。
舒什兰自负地道:“无所谓,绑在什么东西身上都一样,小王都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尚书大人闻言颔首道:“伍总管,那你就按照诸位大人的要求准备一下吧。”
“是。”伍总管躬身退下,怕是到哪里去找一条倒霉的狗去了。
可花舞想错了,伍总管最后找来一头猪,伍总管说,没能找到狗,想着猪也能担当此重任,便从膳房那抱了一头小猪来抵数。
花舞看着那头在伍总管怀里扭来扭去的小猪,想到它一会儿很可能被射成刺猬,心中涌起无尽悲凉,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活不长。
众人来到殿外,院中点了数根火把,亮如白昼。
雪停了,却起了风,风过吹起院内落雪,仿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