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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坐在上首,也不要人服侍,只歪着自斟自饮。他酒不上脸,倒喝得面孔雪白,冷笑着看苏大人冷静而无聊的慢慢喝酒吃菜,余庆元故作冷静却如坐针毡的假装喝酒吃菜。晋王心说这两个人出来当这趟差选的真是好。徐景跟蔺程本来就交好,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早点致仕,也由着蔺程借他的由头胡搞。编撰全书这种理由本不通,看这样二人,又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个嫩得毛没长齐的新科状元,却懂得用七分坦诚直接去掩饰那三分深重的城府;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技术官僚。没人相信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何况两人都没有身家背景,让人连整他们都提不起兴致。
晋王不确定他现在对余庆元是欣赏更多些,还是挑剔更多些;就像他不确定蔺程对余庆元到底是怀了提拔培养的心思,还是丢她出来做弃子。他只能确定这个朝堂上像她这般有趣的人不多,而她走的是一条很险的路。懂点揣测人心的法子,会两句对人胃口的对答,胸中有点墨水诗书,能提出些新颖的见地,这都不是能让人在官场中如鱼得水的东西,甚至连保住自己都不够——没有攀附、没有钻营、没有利益捆绑牵制的仕途,大概是走不了太远的。
想到这里,晋王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小翰林身上所花的心思已经过多了,时辰还早,这样冷着不像话,就算那二人不领情,他自己总得娱乐一番,就让准备好的节目也出场吧。
晋王拍了两下掌,音乐声响起,随着一阵香风,几位美艳的舞姬出现在了席前的空地上。她们穿着虽不十分暴露,但夏日薄薄的纱衣下腰肢扭动的风情,在这年代已经是尽够大胆了。
余庆元嘴里正嚼着个圆子,看见这景象险些噎死。她虽然在现代不止一次见过比这香艳得多的场面,但那时她是名正言顺的女儿身,只要诚心羡慕人家比自己身材好就行了,哪曾揣摩过男人在这种场合下应该作何反应!更别提一个古代男人在这种场合下该作何反应了。她心中已经对晋王五体投地,心想这世上好看的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难缠。如今她连性别优势都施展不出来,在这职场混简直全凭演技,自己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已然耗尽,下面飙戏怕是要崩的节奏。
舞姬果然舞着舞着就凑到他们面前来了,余庆元克制住满腔的抱怨,本着自导自演的精神,默默的对自己说着戏。
“你是一只童子鸡,表现得羞涩一点儿。对,就是这样。”羞涩不难演,对着波涛汹涌她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可你又是一个男人,作为男人你还得有点儿反应。”余庆元又假装偷偷抬眼瞧那舞姬,目光焦点其实落在盘子里半条蓑衣黄瓜上。
“我擦,她靠过来了,你有兴趣,但得矜持点儿,不能作急色状,别,别把人家一把推开,欲迎还据懂不懂。”不用演,她头上已经落下豆大汗珠,对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舞姬不伸手,可也不闪开。
她只庆幸舞姬们没有当场坐大腿,她裤子里没藏黄瓜——道具不够,演技再好也白搭,被当作能力缺陷还算好的,当场穿帮也不是不可能。
她借抬手喝酒的机会偷瞄苏大人,只见苏大人神情自若,喝酒吃菜的兴致比之前高了,还不时跟身边的舞姬说笑两句。再看晋王,身边的围了三位佳人,表情还是冷冷的,但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余庆元又觉得果然是自己做贼心虚,人家可能真不是为了整他,而是好心为宴席助兴呢。
晋王也在偷瞄她,心想这点场面就不知所措,假装老练的人活该该被这样拆穿。再瞧她满面通红的样子倒比舞姬好看些,明明有那风流才子的条件,怎就学不会风流才子那一套呢?
一曲终了,晋王示意舞姬退下,音乐再起,就只是背景了。余庆元长出一口气,感觉体力和脑力都极其虚弱,终于明白了为何美人计能使意志不坚定的革命者招供,这会儿要是有人问她问题,她保不准嘴一松就说了实话。
“余大人今日兴致不高,方才这几位佳人可是入不了你的眼啊?”晋王自然不能错过这种挤兑她的机会。
“微臣不敢。”她有气无力的答道。“能入得王府的佳人,必然是极好的。只是微臣尚未习惯席间有佳人作陪,有些无措罢了。”
余庆元一边说,一边用求救的眼神死盯着苏大人。苏大人嘴角带着微笑,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节目中,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打圆场。
“殿下府上的舞姬果然色艺双绝,余大人年纪尚轻,又未婚配,向来一时恍了神也是有的。”
余庆元暗自叫苦。苏大人这话是好心解围,但说到婚配不婚配的问题,万一这晋王心血来潮,今晚就赏她个舞姬,倒要她怎么受用呢!
“苏大人明鉴。曾有大师为微臣批命,微臣命带煞星,不仅克亲,这美人恩也是无福消受的。”理论上那些个侍妾通房和舞姬是不算正式配偶的,跟他的命格也没什么关系,这番话拿出来说略嫌突兀,但余庆元觉得作为一位羞涩的童男,自己这样也并不至于引起太大怀疑。
晋王见她窘态更甚,脸红得似要滴血,觉得已经达到作弄目的,便也不计较她话里的不通,只冷冷道:“本王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信命的。可巧也有大师看过本王的八字,也有类似的话,但只说本王不宜早婚,过了二十一岁,这煞星也便化解了。可巧这位大师就在遥城外镇国寺清修,改日本王带你去拜会他,再给你看看,兴许也有化解的法子呢。”
余庆元暗道难怪只听说有晋王,未听说有晋王妃。大师什么的她不敢去看,要是真有些神通的,揭穿自己应该不难。晋王说出这番话而不是继续追究,今日真真是手下留情了,这宴席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再留,否则难保不会再出险情。
三人又喝了一杯,苏大人再次接受到了余庆元的求救信号,推说家眷身体不适,要回去照顾,便告了辞。余庆元以搭苏大人马车为由,要一同离去。晋王也不留他们,只送到门口,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今日与余大人相谈甚欢,只是还有些问题未来得及请教。明日还请余大人赏脸,再来王府,与本王品茶对弈如何?”
余庆元此时已筋疲力尽,连暗自抱怨都懒的抱怨,只恭恭敬敬的应了。她随苏大人的马车回到驿站,倒头就睡,睡到半夜才起来脱掉衣服,半醒半梦间她安慰自己,今天有惊无险的过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对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手谈
因为没说定时间,第二天起床后余庆元有意拖延,但又不敢太怠慢,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往晋王府去了。这一次管家没有通传,径直把她带进了晋王的书房。
夏季的晋地白日有些热,晋王正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看一本棋谱,面前摆着空白的棋盘,身边的使女为他打着扇子。余庆元很意外他没穿白衣,也没穿亲王常服,只穿件蓝灰道袍,拿网巾拢了头发,神情专注,没了皇子王爵的矜贵,更像个普通的俊俏书生。
虽然不愿打扰这一幕,余庆元还是拜倒问安,晋王拿眼扫她,挥挥手示意她起来,又指着对面座位:“怎的穿着官服就来了?”
“回禀殿下,微臣昨日不慎将酒污了衣裳,行李里其他的怕入不了殿下的眼,只好穿官服来了。”余庆元喝酒从来都是喝一半泼一半,昨日那套唯一的体面衣服送了洗,她怕穿得太破烂又引得晋王为难她,就换上了官服。
“今日就别禀来禀去那些虚礼了。”晋王冷哼一声。“你倒是好生简朴。”
余庆元也爱美,但对变着花样的穿男装没什么兴趣,何况她的宗旨是避免一切过于女气的嫌疑,所以衣服向来不多。如今为这事被晋王发难,她盘算确实应该做两套新衣了。
“微臣不敢有心标榜简朴,实在是对衣饰一向疏忽所致。多谢殿下提点,明日微臣就去量体裁衣。”
晋王放下棋谱,唤身边人为余庆元倒茶,又挥手令他们退下,一时间安静的小院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你的棋下得如何?”晋王一边问,一边已经不客气的执黑先行了。
“若是微臣输给了殿下,一定不是有意为之。”余庆元落下一颗白子。
“哦?那你可不似蔺太傅,他棋艺高超,手下亦不留情面。”晋王落子如飞,嘴上亦不饶人。
“微臣尚未有荣幸与蔺太傅对弈。”余庆元采取守势,头脑飞速运转。
“那倒怪了,我以为非经过他试炼首肯的亲信,不会派来出这趟公差。”晋王的风格始终直接了当。
“太傅两次扶了微臣免于摔倒。”听到“亲信”二字,余庆元心中一哂,手头却不犹豫。
“你的殿试文章很投合他所好。”
“理县赈灾本就是太傅主持。”
“余大人不必过谦,文章确实写得精到。”
“殿下过奖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只在眼前的方寸棋盘上展开较量。
晋王心想这余庆元当真奇怪。明明清楚蔺程派她当差并非怀的全是好意,却不卖乖抱怨;也清楚她若存心攀附,蔺程必不会拒绝,但又刻意保持距离。一时之间竟看不清此人底细。
余庆元很高兴晋王闭了嘴,她本就一手臭棋,棋盘上撑起场面已绞尽脑汁,再进行这种强度的对话力有不逮。她觉得别人会觉得她是蔺程的耳目亲信并不奇怪,但除了种种威压惊吓和四百多两银子,她真的未从蔺程那里得到任何好处。别说好处,连画的饼都没有半个。状元功名本就非她所愿,要是为了这个被蔺程的仇家找茬,岂不太过冤枉?
晋王拿那瓷白的细长手指拈起一颗黑子,颜色两相对比,美得刺眼。那手犹豫片刻,落下时,余庆元的棋局已然落了劣势。他十分好奇,余庆元平时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的被逼到绝路又待如何。
余庆元只缓缓腾挪,休养生息。今日晋王特别提到蔺程,她已经确认了七八分,蔺程在晋王和太子之间还未站队——这并不奇怪,过去十年正是当今皇帝年富力强、励精图治的十年,皇子也都还年幼,他只要一心忠君即可,不必存这种心思。如今有传言说皇帝的头疼宿疾发作愈发频繁,还伴有健忘症状,有人要开始肖想皇位也是自然。大路行中间,状似不偏不倚,可早晚会被一边的车撞死,留给蔺程做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拉拢到蔺程和他身后的力量,对两派都很重要,可惜晋王的算盘打得略空,余庆元感谢蔺程给她的机会,但不认为自己是那重要力量的一部分。
晋王在棋盘上表面仍苦苦相逼,却故意留了一个破绽。他一边落子一边观察余庆元表情,见她只低头看棋,太阳正移至当头,睫毛在她的脸上映出大片阴影,更衬的神色寡淡,似浑然不觉。余庆元其实已看出晋王行棋有虚张猛进,留出破绽之意。她若这时图穷匕见,使那凶险刚猛的风格,仍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