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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妇人的声音,年岁不轻,但听她道:“我与大官人相的这个人,实是个妙人儿,人物一表人才、通身的风流自不必说,他家是白河下管芦苇场的,家里也有五间大房,每年也能赚五十两银子,她那姐姐又只她一个妹妹,心里疼她的不知怎样呢,待嫁了大官人,那嫁妆便能有四大箱,珠宝首饰都是她自带的,这媒,管保大官人只赚不赔。”
计软听到此处愣住了,没有行动,只往屏风那儿凑了凑,但听赵大赖怎么说。
只听赵大赖顿了顿,才有声音,却是嗤道:“真个怪事,兰嫂儿怎的找我说媒?这青州府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狠的,不如我意还打杀人哩!既如你说,她那姐姐实心里疼她,倒敢把妹妹往我这火坑里推?兰嫂儿,那女子若似兰嫂说的这般好,又白赔嫁妆,我倒不信这天底下有这等好事?……莫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兰嫂儿拣都不消一拣,想着把破烂扔给我,让我出丑……”
那声音越说兰嫂儿越觉得毛骨悚然,吓得脸一白,捏紧了手帕,但她到底靠嘴皮子吃饭的,眼珠一转便想出来回话了,讪讪道:“看大官人说的,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不是?我须不知大官人是谁,敢把那破烂往大官人身上推?如今我也不瞒了,跟大官人说透了这话,需知这女子是好的,只她那姐夫看不上她,嫌她白吃家里的饭,这才着急把她打发出去,况这女子的身段是极好的,那骨盆也大,一入大官人的门保准二个月就能怀上,生个大胖小子,这样的好亲事,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赵大赖却不信她:“兰嫂儿,我不是那好糊弄的,他既着急打发出去你怎不找别人倒登我的门来了?你不说实话,我也不想跟你废话,我那儿子只能我那正妻生,别人想都不要想!况我如今没有纳人的意向,门在那儿开着,你走罢!”
兰嫂儿这慌了,如何肯走,只道:“我再不瞒大官人了,我就跟大官人说了实话。若一句谎我天打雷劈。那女子大官人是识得的,便是官人从南边带回来的小青梅。”
良久没有动静,计软握着洒金扇儿的手紧捏的出了汗,眉蹙的紧,你待自己猜测或者第六感察觉是一回事,甚至你自己试探自己生疑是一回事儿,而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渐生恶心。
胸中的烦恶刺激没让她晕厥了去。
也不听赵大赖怎么回应,也不愿意听,更厌恶听,闭了闭眼,径直迈着脚步走了出来。
王鳅儿一直张望着,待见她一出来就蹦了起来,凑到计软跟前,待见她脸色不好就知事已成,手握紧了,心里欢快不已,没高兴的翻了天。面上却装着正经询问:“爹叫娘去是什么事儿啊?”
计软心里冷笑,这王鳅儿定然是故意的,只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她倒还要感激他,定住了脚扭头对王鳅儿道:“多谢你。你爹叫我过去送了我一份礼。我会还给他。”
王鳅儿张大了嘴,摸不到头脑,计软说得是何意?还有刚才为啥没动静?她难道不该闹一闹?现在不应该怒火冲天吗??送她一份礼?会送她一份礼?!难道兰嫂儿不是过来说亲的?他之前可是问过兰嫂那人了呀!怎么可能是礼物?况没见她提着呀!定然是在骗他!
涎着脸道:“娘真会说笑,也没见个娘手里提着什么物件呀?可别骗我了。看娘脸色不好,娘要是不开心我备些酒菜陪娘一道吃?”
计软通不想搭理这个蠢物,迈了腿加快了脚步便走了。
☆、溶尽肝肠铁
这王鳅儿见她似气急,岂会放过这个大好邀功的机会,亦步亦趋的就跟上了她。跟了一路,一张嘴皮子一掀一合的就没个停。计软见也甩他不掉,心中厌烦,也没搭理他。
这王鳅儿直跟着她到了屋前,计软厌恶,扭过头便要赶他。
这王鳅儿看出她眼色,急步往后跳了一步,指着屋前的一棵白杨树上,那白杨树上搭着一个鸦巢:“娘待听见老鸹叫吗?老鸹叫,是要遭口舌的,怪不到娘不开心,原来是这老鸹作祟的结果,娘等着,我上去替娘把这老鸹巢给摘了。”
计软冷道:“随你。”说着噗通一声关上了门。
王鳅儿见关了门,在外面叫道:“娘怎把门关了?倒也与我个梯子,不然儿上不去呀!”
干等了一刻钟也没等见一声回声。
王鳅儿在外面叫了一刻钟,只好高声道:“罢罢,我自己让人拿把梯子过来给娘掏这鸦窝。”
说着果叫了人搬了把梯子过来,反正计软也看不见,他自己也通不上去,只让小厮静悄悄的上去,不准声张,把鸦窝给掏了下来。
又急匆匆赶了那小厮离开,才整了整衣裳,手掂着那鸦窝,在窗户边朝屋里叫:“娘,这鸦窝儿也给你掏好了,你倒出来瞧瞧?这里边还有好大一只蛋哩!娘倒吃不?我让人给你煮了?”
“或是烤了?蒸了?煎了?都随您意!这个可是大补哩!”
“……”
连叫了几声,半晌也没个动静。
王鳅儿还不懈怠,末了又叫道:“儿辛苦了这么久,娘至少也倒一盏茶与儿吃?哪怕是让我入屋内凉快凉快也成?岂有做了事把人关到门外的?”
仍是没有动静,王鳅儿悻悻的,手里举着那个鸦巢,待见那巢里有不少鸟屎,嫌恶的撇了撇嘴,见计软也不要,劈手把那巢连带着那颗蛋给扔过房顶扔了出去,也不知扔到哪儿了。拍了拍手看见门还闭着,摇了摇头,只好作罢,待要走时,叫一搓,搓了个软物件,低头一瞧,见地上正躺着一块帕子,王鳅儿眼一亮,看了周遭没人,急捡了帕子把灰拍掉,细瞅了几眼,他早就觑紧了,可不就是计软常带的那块儿?
心中大喜,快速的踹到了怀里,得意的抿着嘴笑,待笑毕,一个计谋顺势生于脑中。
——
这晚,王鳅儿待同赵大赖一同在凉亭吃酒时,故意把那块儿帕子给拿了出来露给众人看。
道:“这是我今个儿拣的帕子,你们瞧这帕子奇不奇怪?这上面绣的是个什么物件儿?似狗非狗?似猫非猫?要说我也见过不少稀奇物了,通也没见过这么个东西!”
听他说,这些客人们一个个都好奇的拿过来瞧。
一个接了道:“咦,这个可不是女人的物件儿,鳅儿你这红鸾星待要动喽!莫不是别人送你的你过来为了炫耀偏说是捡的?瞧你这小气,我们又不待抢你的!怎么?你那佳人倒有大赖媳妇漂亮?若比她漂亮,俺们才待动那心思哩!”
那王鳅儿气红了脸道:“胡说什么混话?这真个是捡的!你们既不乐意瞧拿回来还我!”
众人这才认真,自然不还他,一个个轮番的瞧。
一个道:“我也没见过,莫不是胡乱绣出来的?”
另一个道:“不要瞎说,这物儿长得甚是可爱,天底下岂有人有这巧思能凭空造一个来?”
又一个摇头晃脑的道:“昔年边陲小国百越上咱□□进贡时,贡了一头象王到长安,那时整个长安街都轰动了,不待来时一个个都口口相传,猜测那象王长得个什么样,谁知那象王走到南京的时候再不肯走了,可那来的百越王和那些子使臣因着受了旨,怎敢滞留,就死要拽着那象王走,结果走到半道就死了。但奇的在后边,这象王晚间跟百越王并使臣托梦说它要在南京建一座寺庙,它可保此地百年平安。众人一觉醒来,都叹是神物,便禀了圣上,圣上下了旨意,果在南京建了好大个寺庙,庙成那天,山底下密密麻麻都是过来看那神象的人,头挨头乌乌鸦鸦的,直延了几条街,庙建成后,但求签的,无有不应,南京更是百年没发生过灾祸,人都道是神兽下凡。”
另一个道:“什么神兽?依我瞧分明是那象王半路上得了什么病症死了,那些使臣怕受怪罪,才诌了个谎说象王托梦。”
“那求签都应了是怎么回事?保地方平安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看那象王是神物,就是这帕子上的黑白物件,我瞧也是个神物!”
“你待亲眼见过?……”
“……”
……
正说得热闹,一个冷不丁道:“莫不如让大赖瞧瞧?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定识得这物!”
一时众人都把视线投在赵大赖身上,赵大赖正吃酒,不耐烦搭理这吵闹,他待晚夕哄计软入睡时,但见她瞧他的眼神甚是嫌恶,处处找他不痛快,他便也被勾的不痛快,正烦躁的吃酒,此刻正吃的醉熏熏的,被人叫着辨识东西,瞧都没瞧,拎在了手中。
待精神厌厌的举到眼前睁大了眼瞧时,眼立马厉了,精神也抖擞了,脸凝了乌云,吼道:“这个手帕怎么在这儿?!”
众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叫,声音那大,不就是个手帕,知道那绣的物件就罢了,倒吵什么吵?眼中掠过不赞成。
还是一个道:“这是王鳅儿拾的?难道大赖认识?”
赵大赖聚了眉,把狠目瞪向王鳅儿,整张脸沉的没滴下水来:“你拾的?在哪儿拾的?”
几人都在湖上的亭子中央坐着,凉风习习的,王鳅儿却蓦的出了一身的汗,张了张嘴,有点结巴:“在,在……在路上拾的,就是去前厅的那个路上。”
又故意整了整脸色涎着脸问道:“爹这是怎么了?这么瞪着我,你要是喜欢这块帕子你就拿去,你这叫唤倒把我吓一跳!”
不说万事皆休,一说赵大赖头发没竖起来,他心心念念的人也没说送他一块帕子?倒让个杂种给他?!
要知这个时代女子送男子帕子是有定情之意,即便是捡的,那也甚是说不清楚。不防有一些恶人会拿出去损那闺中女子的清誉。
怒火腾腾的烧着,豁的起身,一脚踹翻了王鳅儿屁股下的凳子,那王鳅儿砰通一声跌在地上,赵大赖居高临下指着他骂道:“你他娘的在这儿敢跟老子放屁!我素来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你个杂种别的人你动了也就罢了!只是老子的人你也敢肖想,我看你他奶的是老虎身上拔毛,你想见阎王老子成全你!”
说着一脚就往他肚子上踹去,直把王鳅儿踹了个仰趴叉,众人都待瞧傻了,只王鳅儿倚在柱子边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唤。他哪儿想到赵大赖说动手就动手的。
且他自以为他所作所为没有破绽,他也严令下人不准朝赵大赖透露半点他朝计软屋里去的消息,实不知他就捡了块帕子,这赵大赖就要打他。
他还抱着肚子装成疑惑又委屈的抬头问道:“爹,你打我作甚?我何曾招惹你了?”
哪知赵大赖但见他那张脸更觉可恶,三尸脑弹跳,太阳穴突突的叫嚣着,拳头并脚跟重雨点似的劈头盖脸朝王鳅儿身上砸去。越打越不解气。王鳅儿哪敌得过他,只抱着脑袋杀鸡扯脖的叫爹叫娘,又叫救命。
众人这也瞧不过去,也没看明白,只道赵大赖是发酒疯,一个个过去拉劝。
都被赵大赖给甩了开。甚至一个撞到柱子上,那打人的动作通没停一下。
这些子人见赵大赖这般不给他们面子,心里也有气,但到底不敢再上手。只好用语言相劝。
“他到底是王守备的侄子,王守备膝下无子,只这一个侄子,你把他打坏了就不怕王守备找你算账么?”
“鳅儿他行事虽不着边际点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他敬你重你,也叫你一声爹,大家也都是亲戚朋友,他哪里惹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