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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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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你的丈夫了,又问怎的?”一头即便腾身上去,将手启他双股。慧娘双手推
开半边,道:“你若不说真话,我便叫喊起来,教你了不得。”玉郎着了急,连
忙道:“娘子不消性急,待我说便了。我是你嫂嫂的兄弟玉郎。闻得你哥哥病势
沉重,未知怎地,我母亲不舍得姐姐出门,又恐误了你家吉期。故把我假妆嫁来,
等你哥哥病好,然后送姐姐过门。不想天付良缘,到与娘子成了夫妇。此情只许
你我晓得,不可泄漏!”说罢,又翻上身来。慧娘初时只道是真女人,尚然心爱,
如今却是个男子,岂不欢喜?况且已被玉郎先引得神魂飘荡,又惊又喜,半推半
就道:“原来你们恁样欺心!”玉郎那有心情回答,双手紧紧抱住,即便恣意风
流。一个是青年孩子,初尝滋味;一个是黄花女儿,乍得甜头。一个说今宵花烛,
到成就了你我姻缘;一个说此夜衾便试发了夫妻恩爱。一个说,前生有分,
不须月老冰人;一个道,异日休忘,说尽山盟海誓。各燥自家脾胃,管甚么姐姐
哥哥;且图眼下欢娱,全不想有夫有妇。双双蝴蝶花间舞,两两鸳鸯水上游。云
雨已毕,紧紧偎抱而睡。
且说养娘恐怕玉郎弄出事来,卧在旁边铺上,眼也不合。听着他们初时还说
话笑耍,次后只听得床棱摇曳,气喘吁吁,已知二人成了那事,暗暗叫苦。到次
早起来,慧娘自向母亲房中梳洗。养娘替玉郎梳妆,低低说道:“官人,你昨夜
恁般说了,却又口不应心,做下那事!倘被他们晓得,却怎处?”玉郎道:“又
不是我去寻他,他自送上门来,教我怎生推却!”养娘道:“你须拿住主意便好。”
玉郎道:“你想恁样花一般的美人,同床而卧,便是铁石人也打熬不住,叫我如
何忍耐得过!你若不泄漏时,更有何人晓得?”妆扮已毕,来刘妈妈房里相见。
刘妈妈道:“儿,环子也忘戴了。”养娘道:“不是忘了,因右耳上环眼生了疳
疮,戴不得,还贴着膏药哩。”刘妈妈道:“原来如此。”玉郎依旧来至房中坐
下,亲戚女眷都来相见,张六嫂也到,慧娘梳裹罢,也到房中,彼此相视而笑。
是日刘公请内外亲戚吃庆喜筵席,大吹大擂,直饮到晚,各自辞别回家。慧娘依
旧来伴玉郎,这一夜颠鸾倒凤,海誓山盟,比昨倍加恩爱。看看过了三朝,二人
行坐不离。到是养娘捏着两把汗,催玉郎道:“如今已过三朝,可对刘大娘说,
回去罢!”玉郎与慧娘正火一般热,那想回去,假意道:“我怎好启齿说要回去,
须是母亲叫张六嫂来说便好。”养娘道:“也说得是。”即便回家。
却说孙寡妇虽将儿子假妆嫁去,心中却怀着鬼胎,急切不见张六嫂来回覆。
眼巴巴望到第四日,养娘回家,连忙来问。养娘将女婿病凶,姑娘陪拜,夜间同
睡相好之事,细细说知。孙寡妇跌足叫苦道:“这事必然做出来也!你快去寻张
六嫂来。”养娘去不多时,同张六嫂来家。孙寡妇道:“六嫂前日讲定约三朝便
送回来,今已过了,劳你去说,快些送我女儿回来!”张六嫂得了言语,同养娘
来至刘家。恰好刘妈妈在玉郎房中闲话,张六嫂将孙家要接新人的话说知。玉郎、
慧娘不忍割舍,到暗暗道:“但愿不允便好。”谁想刘妈妈真个说道:“六嫂,
你媒也做老了,难道恁样事还不晓得?从来可有三朝媳妇便归去的理么?前日他
不肯嫁来,这也没奈何。今既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还像得他意?我千难万
难,娶得个媳妇,到三朝便要回去,说也不当人子。既如此不舍得,何不当初莫
许人家?他也有儿子,少不也要娶媳妇,看三朝可肯放回家去?闻得亲母是个知
礼之人,亏他怎样说了出来?”一番言语,说得张六嫂哑口无言,不敢回覆孙家。
那养娘恐怕有人闯进房里,冲破二人之事,到紧紧守着房门,也不敢回家。
且说刘璞自从结亲这夜,惊出那身冷汗来,渐渐痊可。晓得妻子已娶来家,
人物十分标致,心中欢喜,这病愈觉好得快了。过了数日,挣紥起来,半眠半坐,
日渐健旺,即能梳裹,要到房中来看浑家。刘妈妈恐他初愈,不耐行动,叫丫鬟
扶着,自己也随在后,慢腾腾的走到新房门口。养娘正坐在门槛之上,丫鬟道:
“让大官人进去。”养娘立起身来,高声叫道:“大官人进来了!”玉郎正搂着
慧娘调笑,听得有人进来,连忙走开。刘璞掀开门帘跨进房来。慧娘道:“哥哥,
且喜梳洗了。只怕还不宜劳动。”刘璞道:“不打紧!我也暂时走走,就去睡的。”
便向玉郎作揖。玉郎背转身,道了个万福。刘妈妈道:“我的儿,你且慢作揖么!”
又见玉郎背立,便道:“娘子,这便是你官人。如今病好了,特来见你,怎么到
背转身子?”走向前,扯近儿子身边,道:“我的儿,与你恰好正是个对儿。”
刘璞见妻子美貌非常,甚是快乐。真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平去了几分。刘
妈妈道:“儿去睡了罢,不要难为身子。”原叫丫鬟扶着,慧娘也同进去。玉郎
见刘璞虽然是个病容,却也人材齐整,暗想道:“姐姐得配此人,也不辱抹了。”
又想道:“如今姐夫病好,倘然要来同卧,这事便要决撒,快些回去罢。”到晚
上对慧娘道:“你哥哥病已好了,我须住身不得。你可撺掇母亲送我回家,换姐
姐过来,这事便隐过了。若再住时,事必败露!”慧娘道:“你要归家,也是易
事。我的终身,却怎么处?”玉郎道:“此事我已千思万想,但你已许人,我已
聘妇,没甚计策挽回,如之奈何?”慧娘道:“君若无计娶我,誓以魂魄相随,
决然无颜更事他人!”说罢,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玉郎与他试了眼泪道:“你且
勿烦恼,容我再想。”自此两相留恋,把回家之事到阁起一边。一日午饭已过,
养娘向后边去了,二人将房门闭上,商议那事,长算短算,没个计策,心下苦楚,
彼此相抱暗泣。
且说刘妈妈自从媳妇到家之后,女儿终日行坐不离,刚到晚,便闭上房门去
睡,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刘妈妈好生不乐。初时认做姑嫂相爱,不在其意。
已后日日如此,心中老大疑惑。也还道是后生家贪眠懒惰,几遍要说,因想媳妇
初来,尚未与儿子同床,还是个娇客,只得耐住。那日也是合当有事。偶在新房
前走过,忽听得里边有哭泣之声。向壁缝中张时,只见媳妇共女儿互相搂抱,低
低而哭。刘妈妈见如此做作,料道这事有些蹊跷。欲待发作,又想儿子才好,若
知得,必然气恼,权且耐住。便掀门帘进来,门却闭着。叫道:“快些开门!”
二人听见是妈妈声音,拭干眼泪,忙来开门。刘妈妈走将进去,便道:“为甚青
天白日,把门闭上,在内搂抱啼哭?”二人被问,惊得满面通红,无言对答。刘
妈妈见二人无言,一发是了,气得手足麻木,一手扯着慧娘道:“做得好事!且
进来和你说话。”扯到后边一间空屋中来。丫鬟看见,不知为甚,闪在一边。刘
妈妈扯进了屋里,将门闩上,丫鬟伏在门上张时,见妈妈寻了一根木棒,骂道:
“贱人!快快实说,便饶你打骂。若一句含糊,打下你这下半截来!”慧娘初时
抵赖。妈妈道:“贱人!我且问你:他来得几时,有甚恩爱割舍不得,闭着房门,
搂抱啼哭?”慧娘对答不来。妈妈拿起棒子要打,心中却又不舍得。慧娘料是隐
瞒不过,想道:“事已至此,索性说个明白,求爹妈辞了裴家,配与玉郎。若不
允时,拚个自尽便了!”乃道:“前日孙家晓得哥哥有病,恐误了女儿,要看下
落,叫爹妈另自择日。因爹妈执意不从,故把儿子玉郎假妆嫁来。不想母亲叫孩
儿陪伴,遂成了夫妇。恩深义重,誓必图百年偕老。今见哥哥病好,玉郎恐怕事
露,要回去换姐姐过来。孩儿思想,一女无嫁二夫之理,叫玉郎寻门路娶我为妻。
因无良策,又不忍分离,故此啼哭。不想被母亲看见。只此便是实话。”刘妈妈
听罢,怒气填胸,把棒撇在一边,双足乱跳,骂道:“原来这老乞婆恁般欺心,
将男作女哄我!怪道三朝便要接回。如今害了我女儿,须与他干休不得!拚这老
性命结识这小杀才罢!”开了门,便赶出来。慧娘见母亲去打玉郎,心中着忙,
不顾羞耻,上前扯住。被妈妈将手一推,跌在地上,爬起时,妈妈已赶向外边去
了。慧娘随后也赶将来,丫鬟亦跟在后边。
且说玉郎见刘妈妈扯去慧娘,情知事露,正在房中着急。只见养娘进来道:
“官人,不好了!弄出事来也!适在后边来,听得空屋中乱闹。张看时,见刘大
娘拿大棒子拷打姑娘,逼问这事哩!”玉郎听说打着慧娘,心如刀割,眼中落下
泪来,没了主意。养娘道:“今若不走,少顷便祸到了!”玉郎即忙除下簪钗,
挽起一个角儿,皮箱内开出道袍鞋袜穿起,走出房来,将门带上,离了刘家,带
跌奔回家里。正是:
拆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孙寡妇见儿子回来,恁般慌急,又惊又喜,便道:“如何这般模样?”养娘
将上项事说知。孙寡妇埋怨道:“我教你去,不过权宜之计,如何却做出这般没
天理事体!你若三朝便回,隐恶扬善,也不见得事败。可恨张六嫂这老虔婆,自
从那日去了,竟不来覆我。养娘,你也不回家走遭,教我日夜担愁!今日弄出事
来,害这姑娘,却怎么处?要你不肖子何用!”玉郎被母亲嗔责,惊愧无地。养
娘道:“小官人也自要回的,怎奈刘大娘不肯。我因恐他们做出事来,日日守着
房门,不敢回家。今日暂走到后边,便被刘大娘撞破。幸喜得急奔回来,还不曾
吃亏。如今且教小官人躲过两日,他家没甚话说,便是万千之喜了。”孙寡妇真
个教玉郎闪过,等候他家消息。
且说刘妈妈赶到新房门口,见门闭着,见道玉郎还在里面,在外骂道:“天
杀的贼贱才!你把老娘当做什么样人,敢来弄空头,坏我的女儿!今日与你性命
相博,方见老娘手段。快些走出来!若不开时,我就打进来了!”正骂时,慧娘
已到,便去扯母亲进去。刘妈妈骂道:“贱人,亏你羞也不羞,还来劝我!”尽
力一摔,不想用力猛了,将门靠开,母子两个都跌进去,搅做一团。刘妈妈骂道:
“好天杀的贼贱才,到放老娘这一交!”即忙爬起寻时,那里见个影儿。那婆子
寻不见玉郎,乃道:“天杀的好见识!走得好!你便走上天去,少不得也要拿下
来!”对着慧娘道:“如今做下这等丑事,倘被裴家晓得,却怎地做人?”慧娘
哭道:“是孩儿一时不是,做差这事。但求母亲怜念孩儿,劝爹爹怎生回了裴家,
嫁着玉郎,犹可挽回前失。倘若不允,有死而已!”说罢,哭倒在地。刘妈妈道:
“你说得好自在话儿!他家下财纳聘,定着媳妇,今日平白地要休这亲事,谁个
肯么?倘然问因甚事故要休这亲,教你爹怎生对答!难道说我女儿自寻了一个汉
子不成?”慧娘被母亲说得满面羞惭,将袖掩着痛哭。刘妈妈终是禽犊之爱,见
女儿恁般啼哭,却又恐哭伤了身子,便道:“我的儿,这也不干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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