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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他早就死了,死在了一千年前的战地医院。
“我恨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纳粹……”干扰带来的意识云紊乱让巫承赫完全陷入了幻觉当中,他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额头顶着地面,痛苦地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校警被他崩溃的样子吓住了,松开了手,一名向导走过来跪在巫承赫旁边,用意识力安抚他,抚摸他汗湿的头发,而后迅速将一管镇定剂打进他的颈静脉。
“他失控了,干扰的副作用,他在发幻觉。”向导皱眉道,叫莫妮卡过来,“你看着他,让校警把他抬到穿梭机上去,他意识力很强大,可能很快就会醒。醒来以后不要让人靠近他,让他一个人呆着,把舱里可能自伤的东西都收起来。”
“我知道了。”莫妮卡心惊胆战看着半昏迷的巫承赫,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控的样子。在她心目中巫承赫一向是温和开朗的,即使面对自由革命军的歹徒也是那么镇定……
她觉得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但长期的向导教育让她无法彻底质疑巴隆夫人的命令,只能纠结地哭泣。她的布偶猫轻轻抓着巫承赫的裤脚,发出可怜的喵喵声。巫承赫无意识地看了它一眼,药效发作,闭上了眼睛。
现场一片混乱,校警安排所有人离场,陈苗苗几次想挤到巫承赫身边去,但被拦住了,只好一脸焦虑地离开了实验中心,出门之前,他远远看见巫承赫被两名校警抬上了通往顶楼停机坪的电梯。犹豫了一下,他给马洛发了个消息。
学生刚刚疏散完,一架标着圣马丁研究中心的急救飞碟降落在实验中心楼顶,赛亚娜一身阿拉伯黑袍,带着两名医生匆匆走进竞赛场。她是今天早上赶到双子城的,目的就是在末期会议之后接沐去圣马丁研究中心待产。万万没想到下午四点忽然收到米妮的消息,说沐发生了意外,在会议现场出血不止。
看见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沐,赛亚娜眼圈一红,喃喃念了一句:“我的真主……”
米妮看见她才算是松了口气,感激道:“您来得太及时了,赛亚娜老师!”沐这一昏过去,现场没人再可以和巴隆夫人抗衡,在总校派更高级别的领导来之前,她根本控制不了场面!赛亚娜来就好了,她威望极高,国会和总统都要卖她的面子,巴隆夫人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谢谢你,谢谢你及时通知我,孩子。”赛亚娜拍了拍米妮的手,也不看巴隆夫人,直接叫人将沐带上急救飞碟。
巴隆夫人对赛亚娜原本是极为尊敬的,但毕竟沐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留在阿斯顿附属医院更好监控。她犹豫了一下,道:“赛亚娜老师,您不能带他离开阿斯顿。”
赛亚娜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巴隆夫人却被她这饱含深意的一眼看得心头狂跳,稳了稳心神,道:“约克市离这里太远了,为什么不先把他送到阿斯顿附属医院?他是您的学生,但也是医学院的院长。”
“他是我的儿子。”赛亚娜冷冷道,“我现在是以一名母亲的身份要求带走我的儿子,巴隆校长。”
“您这样会延误治疗……”
“我有他的MPA。”赛亚娜打断了她,“为他抱不平的话你可以去告我,我的律师会和你接洽。”
MPA,medical power of attorney,赛亚娜有沐的医疗授权书,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代行一切权利。巴隆夫人没有借口再要求什么,只能让开。赛亚娜微一颔首,便即离去。
圣马丁研究中心的急救飞碟相当先进,沐一被抬进去,赛亚娜便叫人给他止血加氧、清理身体、检查胎儿情况。飞碟在实验中心的平台上缓缓起飞,稳稳往约克市的方向飞去。
经过短暂的抢救,沐清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看到赛亚娜熟悉的面孔,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弱声道:“他、他们把他带走了。”
赛亚娜握着他的手,干枯的手掌抚摸他的额头,道:“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
“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沐哽咽道,“我没能、没能保护他……我应该,应该早早把他送走。他是为了我才……”
“嘘,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把他送到哪里呢,整个联邦都是《保护法》实施的范围。”赛亚娜柔声安慰他,“这是命运,孩子,他是上天派来替你挡这一劫的。”
“不,不,我宁可失去自由的是我。”沐压抑地啜泣了一声,道,“他那么年轻,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赛亚娜妈妈……我没能保护他。”
赛亚娜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拉着他的手给他安慰。良久轻声道:“为了孩子,你要坚强点,你已经是个父亲了,沐,你要保护的不仅仅只有巫承赫,还有你的女儿,还有无数自由向导。”
沐闭了闭眼睛,问:“她怎么样?”
“还好,胎心有些迟缓,但还算有力,稍后你状态稳定一点,医生会做手术帮你把她取出来。”赛亚娜擦了擦他头上的汗,道,“只是你出血太多了,以后恐怕不能再怀孕,我替你签了手术单,做局部切除术。”
沐静了一会,道:“好的。”
“睡一会吧。”赛亚娜道,“我们就要到了,等你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你的小宝贝儿,她一定比你要可爱,你小时候啊,太傲娇啦。”
沐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想捧个场笑一下,但没能笑出来,虚弱的手指回握了一下赛亚娜,哑声道:“赛亚娜妈妈……”
“嘘,睡一会吧。”赛亚娜说,等他闭上眼睛,彻底平静下来,才低声道,“巫承赫在向导学校不会有危险的,他们会照顾好他。沐,我会想办法和国会的人谈谈,看能不能尽快推进改革进程,为他们这些年轻的向导争取一点自由。”
沐点了点头,他知道赛亚娜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努力,但向导太少了,需要向导的高官又太多,那些可以修改法案的人,又恰恰是法案的得益者……改革,谈何容易?!
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金轩了,他是总统的弟弟,巫承赫已经和他标记过,如果总统知道这件事,也许会做点什么。沐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渐渐闭上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总统官邸。
金辙从中午吃过饭后就觉得眼皮有点儿跳,开完一个经济方面的联席会议之后,越发严重了,几乎有些面瘫的节奏。
一定是因为最近睡觉太少的缘故……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金辙没有往命运的凶兆啊之类的方面想,只是喝了点儿咖啡提神。秋季一向是他最繁忙的时候,矿业、工业、农业,还有军队……每天都有一大群人等着跟他哭穷,跟他告状,跟他拍桌子。
总统难当啊,搞得他连关心自己孩子她爹的时间都没有了。
“霍伯特先生要见您,总统。”秘书的提示音忽然响起,“他说有要事通报。”
“叫他进来。”
“好的。”秘书话音刚落,霍伯特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脸色是前所未见的难看。
“怎么了?”金辙挑了一下眉,照旧跟他开嘲讽,“你老婆又要买猫了?还是她让你搬出去给猫腾地方?”
“出事了。”霍伯特站在他办工作对面,双手拄着桌面,“听着金辙,你要冷静……”
“搞什么?”金辙被他的严肃感染,敛起玩笑的神色,诧异道,“金轩受伤了……不会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他死了?”
“不是他。”霍伯特道,“两个月前通古斯基地派了一批人去阿斯顿医学院交流培训,这件事你知道吗?”
“是吗?”金辙最近太忙,让秘书将一些辅助行业的文件帮他处理掉,想了想,道,“金轩好像提过……怎么了?”
“培训末期会议上发生意外,沐院长……”
金辙一听到沐的名字就变了脸色,霍地站了起来:“他怎么了?”
“他出了意外,在现场昏迷,流了很多血。赛亚娜有他的MPA,带人把他带回了约克市。”霍伯特说着,看了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
金辙脸上的血色刷一下褪去,声音发颤:“他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孩子呢?孩子还在不在?”
“不知道。”霍伯特摇头,“我已经联系了圣马丁研究中心,他们说会全力抢救。”
金辙像石像一样愣在那里,两秒钟后猛地清醒过来,关闭正在处理的文件,道:“叫特勤备车,我要去约克市。”
“你等等。”霍伯特拉住了他的胳膊,“还有个消息,比这更糟糕。”
金辙脚步一顿:“什么?”
“巫承赫是个向导。”霍伯特低声说,“巴隆夫人在末期会议上抓捕了他,已经将他带往通古斯基地。”
“……”金辙再次惊呆,少顷,高大的身躯竟然晃了一下。
他大概明白沐为什么会发生意外了,扶住桌角沉思了一小会,道:“封锁消息,告诉阿斯顿医学院,所有在场人员必须一一通报封口,向导学校也是,严格将这个消息封锁在已知范围之内。还有媒体和网络,让信息部的人设置关键词,湮灭所有流通消息。”顿了一下,他沉声道:“不能让金轩知道,他在前线,腹背受敌,万一精神出了问题,就是死路一条。”
“我已经让他们封锁了,但现场人太多,不排除已经泄露出去的可能。”霍伯特说,“不过NTU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金轩。”
金辙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握着桌角,差点将那五公分厚的原木掰断:“他会疯掉的,你不知道他性子有多拧,他是为了那孩子才去天阙空间港的……”
“他不该瞒着你。”霍伯特摇头,“如果早点……”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早点告诉金辙又怎么样呢,金轩只是个文职少校,远远够不上参加舞会的资格,难道要总统知法犯法,帮他一起隐瞒吗?
“他不会告诉我的,他要保护巫承赫,也要保护我。”金辙苦笑,“他从小就是这么有主意。”
“现在怎么办?”霍伯特叹了口气,问。
金辙想了想,道:“通知向导学校,务必照顾好巫承赫,让特勤准备穿梭机和飞船,我要去通古斯拜访巴隆夫人。”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不能瞒着汉尼拔,他是巫承赫的父亲,依法联邦必须发正式通知函给他。”
“我这就去办。”霍伯特点头,迟疑道,“约克市那边……”
金辙闭了闭眼,显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道:“你去一趟,随时向我通报沐院长的情况,他醒了以后告诉他,总统向他表示慰问,请他保重身体,阿斯顿医学院数千名学生都等着他健康归来。”
“巴隆夫人向教育部提出对阿斯顿医学院进行彻查,她怀疑有遗漏的向导。”
“等她搞定了圣马丁那边的起诉再说吧,沐和赛亚娜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私下会以个人名义提供最好的律师给他们。”金辙沉默了一会,道,“捕猎向导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权利,但是告诉她,如果再因为捕猎向导危及普通人的安全,就请她把辞职信放在我的案头,我会第一时间回复她。”
“是。”
飞往依达星球的飞船上,巫承赫在眩晕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浅绿色金属天花板。
“哥哥。”轻柔的呼唤在耳边传来,巫承赫缓慢地转了一下头,看到莫妮卡担忧的面孔,大概是因为哭过,眼睛红彤彤的,脸蛋上水光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