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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Pi的奇幻漂流-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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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办法。我刚把太阳能蒸馏器里的淡水倒进他的桶里。他一口气把水喝完以后,就消失在了油布下面。我继续料理锁柜里的一些小事。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总是过一会儿就朝油布下面看看,以确保他没在搞什么名堂。这一次,我又像往常一样看了看。嗨,瞧;他是在搞名堂。他正蹲在那儿,背部弓起,两条后腿分开,尾巴竖了起来,把油布往上推。这个姿势说明了问题。我立刻就想到了食物,而不是动物卫生。我认定这没什么危险。他正朝着另一个方向,他的头根本看不见。如果我不破坏他的平静,也许他甚至都不会注意到我。我抓起一只舀水的杯子,把胳膊向前伸过去。杯子在关键时刻伸到了地方。就在杯子伸到理查德·帕克的尾巴根部的那一刻,他的肛门张了开来,从里面掉出来一团黑色排泄物,像泡泡糖吹出的泡泡。这团东西当地一声掉进了我的杯子里。如果我说这声音在我听来就像一枚五卢比的硬币丢进乞丐的杯子里的声音一样悦耳,那么毫无疑问,那些不明白我所受折磨的人一定会认为我放弃了最后一点人性。微笑在我的双唇绽开,裂口流出了血。我对理查德·帕克深为感激。我把杯子拿回来,用手指把粪球拿起来。粪球很温暖,但气味并不强烈。大小就像一只牛奶球,但没那么软。实际上,它硬得像块石头。如果你把它装进火枪里,能打死一头犀牛。
我把粪球放回杯子里,在杯里加了一点儿水,然后盖上,放在一边。我边等边流口水。当我无法再等下去的时候,我把球扔进了嘴里。我没法吃下去。有股辛辣味,但这不是原因。我的嘴立刻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没什么可吃的。那的确是废渣,没有任何营养。我把它吐了出来,因为浪费了宝贵的水而感到悔恨。我拿起鱼叉,开始搜集理查德·帕克的其余的粪便。这些粪便直接喂了鱼。
第78章
天空有很多种。天空被大片的白云占据了。云的底部是平的,顶部却是圆的,仿佛巨浪一般。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令人的感官都感到震惊。天空是一块灰色云层组成的令人窒息的厚重的毯子;却不像要下雨。天空有一层薄薄的云。天空被细小的羊毛般的白云点缀得斑斑驳驳。天空有一条条高高的薄薄的云,仿佛棉花球向远方延伸。天空是没有轮廓的乳白色的一片混沌。天空密布着黑色的汹涌翻卷的雨云,云过去了,却没有下雨。天空上涂画着几片像是沙洲的扁平的云。天空只是地平线上表现视觉效果的一大块屏幕:阳光倾泻在洋面上,光与影之间垂直的边缘异常清晰。天空是远处黑色的雨帘。天空是不同层面的不同云朵,有些又厚又不透明,另一些却仿佛轻烟。天空是黑色的,在把雨啐到我微笑的脸上。天空就是落下的水,是无休无止的汹涌的洪水;让我的皮肤变皱肿起,将我的身体冻僵。
大海有很多种。大海像老虎一样咆哮。大海在你耳边轻声低语,像一个朋友在告诉你秘密。大海像口袋里的硬币一样丁当作响。大海发出雪崩一般的轰隆声。大海发出像砂纸打磨木头一般的沙沙声。大海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呕吐。大海死一般沉寂。
在两者之间,在天空与大海之间,是所有的风。
还有所有的夜晚和所有的月亮。
做一个失事的人,就是在圆圈的中心永远做一个点。无论事物似乎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大海可能从耳语变得狂怒,天空可能从清新的蓝色变成炫目的白色再变成最黑暗的黑色——但几何图形永远不变。半径永远是你注视的目光。周长永远都那么长。实际上,圆圈在增多。做一个失事的人,就是被困在令人苦恼的旋舞的圆圈当中。你在一个圆圈的中心,而在你头顶上,有两只相对的圆圈在旋转。太阳像一群人,一群吵吵闹阑的爱干扰的人一样折磨你,让你堵上耳朵,让你闭起眼睛,让你想要躲起来。月亮默默地提醒你,你的孤独,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你;为了逃离孤独,你睁大了眼睛。当你抬起头来的时候,有时候你想知道在太阳风暴的中心,在平静之海的中央,是不是还有一个人也像你一样在抬头看,也像你一样被几何图形所困,也像你一样挣扎着与恐惧、愤怒、疯狂、无助和冷漠做斗争。
此外,做一个失事的人就是被困在阴森可怖和令人精疲力竭的对立物之间。天亮的时候,浩瀚无垠的大海使人炫目,使人恐惧。天黑的时候,一片黑暗能让人患上幽闭恐怖症。白天,你太热了,你渴望清凉,梦想着冰淇淋,把海水泼在身上。夜晚,你太冷了,你渴望温暖,梦想着热咖喱,把自己裹在毯子里。热的时候,你被太阳烘烤,希望能下雨。下雨的时候,你差点儿被淹死,希望天气干燥。有食物的时候,食物太多了,你必须大吃一顿。没有食物的时候,那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你只能挨饿。当大海风平浪静,毫无生气的时候;你希望它能动一动。当大海卷起波涛,囚禁你的圆圈被小山一般的海浪打破的时候,你得忍受波涛汹涌的大海的怪癖,忍受在开阔的空间的窒息,你希望它能够平静下来。对立的事物常常同时发生,因此,当太阳灼烤着你;把你击倒的时候,你明白太阳同时也在烤着挂在你的绳子上的一条条鱼和肉,而且这对太阳能蒸馏器有好处。相反,当一场雨飑在补足你的淡水储备的时候,同时你知道湿气会影响你贮藏的食品,有些食品也许会坏掉,会变得像面糊一样,颜色发绿。暴风雨停息,天空变得晴朗,你经历了天空的袭击和大海的背叛而活了下来,
这时你欢快的心情会被愤怒冲淡,你生气地看到这么多的淡水直接落进了海里,你担心这是你见到的最后一场雨,在下一次下雨之前你就会渴死了。
最糟糕的一对对立物是乏味和恐惧。有时候你的生活就是从一边荡到另一边的钟摆。大海平滑如镜。没有一丝风。时间永无尽头。你感到太乏味了,陷入了类似昏迷的漠然的状态之中。接着,大海变得狂暴,汹涌的波涛把你的感情抽打得发狂。然而,即使是这两种对立物之间的界限也并不总是那么明显。乏味之中也有恐惧的成分:你精神崩溃,眼泪夺眶而出;你心里充满了畏惧;你尖叫;你故意伤害自己。在恐惧——最糟糕的暴风雨——攫住你的时候,你仍感到乏味,对一切都感到厌烦。
只有死亡不断地激起你的情感,无论是在生活安全而显得陈腐的时候考虑它,还是在生活受到威胁而显得珍贵的时候逃避它。
救生艇上的生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生活。它就像象棋残局,没有几个棋子。自然环境不能再简单了,输贏也不能再多了。它给你带来极度的艰苦,它让你感到心力交瘁。要想活下来,你必须做一些调整。很多东西都能变得有用。你尽可能获取快乐。你到了地狱底层,却交叉双臂,面带微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为什么?因为在你脚下有一条小小的死鱼。
第79章
每天都有鲨鱼出现,主要是灰鲭鲨和蓝鲨,但也有长基真鲨,有一次一条虎鲨径直从最黑暗的噩梦中游了出来。它们最喜欢在黎明和黄昏时出现。它们从来没有给我们带来真正的麻烦。有时,一条鲨鱼会用尾巴甩打救生艇的船壳。我想这不是偶然的(其他海洋动物,包括海龟,甚至鯕鳅,也这么做)。我想这是鲨鱼判断救生艇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方式之一。用斧子在冒犯者的鼻子上猛击一下,它就会急忙消失在深深的海里。鲨鱼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它们使得待在海上成为一件冒险的事,就像擅自闯入竖着一块写着〃小心有狗〃的牌子的私人领地。除了这一点,我倒渐渐喜欢上鲨鱼了。它们就像坏脾气的老朋友,从来不愿承认喜欢我,却总是来看我。蓝鲨小一些,通常只有四五英尺长,是最迷人、最苗条、线条最优美的一种,长着小小的嘴和不起眼的鳃腔外口。它们的背部是鲜艳的佛青色,肚子雪白,只要在深水里,身上的颜色就变成了灰色或黑色,而在靠近水面时则闪着令人惊讶的光亮。灰鲭鱼的体型大一些,满嘴吓人的牙齿,但是颜色也很好看,是一种靛蓝色,在阳光下闪着美丽的光。长基真鲨通常比灰鲭鲨短一些——有些能达到十二英尺长;但要壮实得多,长着巨大的背鳍,游动时高高地竖在水面上,像一面战旗,每次看到那高速前进的景象,人的神经都会受到刺激。但是它们的颜色不鲜艳,是一种发灰的棕色,有花纹的白色鳍尖毫无吸引人之处。
我抓到过不少小鲨鱼,其中大多数是蓝鲨,但也有一些灰鲭鲨。每次都在太阳刚刚落山,天光渐渐暗淡的时候,它们游到救生艇边上,我便空手抓住了它们。
第一次抓的那条是我抓过的最大一条,那是一条四英尺多长的灰鲭鲨。它在靠近船头的地方游过来又游过去。就在它再一次游过来的时候,我冲动地把手伸进水里,一下抓住了尾巴前面的地方,那是鱼身体最细的地方。它粗糙的皮让我抓得非常牢,我想都没想自己在做什么,就把它往船上拖。就在我拖的时候,它跳了起来,狠狠地摇晃着我的胳膊。让我又害怕又高兴的是,这个东西在溅起的一阵浪花和飞沫中跃到了空中。就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了。这个东西比我小?但是难道我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歌利亚吗?难道我不该放手吗——我转过身,挥动着胳膊,摔倒在油布上,把那条灰鲭鲨朝船尾扔过去。鱼从空中落到了理查德·帕克的地盘上。它啪地一声重重地摔下来,开始使劲拍打着身体,雷霆般的力量让我担心船会不会被毁了。理查德·帕克吃了一惊。他立刻发起了攻击。
一场规模宏大的战斗开始了。为了动物学家的好奇心,我可以汇报如下:老虎袭击水里的鲨鱼时,首先不会用嘴咬,而是用前爪打。理查德·帕克开始打鲨鱼。它每打一下,我都颤抖一次。简直太可怕了。只那么一下子,就能让人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断掉,让任何一件家具变成木头片,让整座房屋变成一堆瓦砾。灰鲭鲨显然不喜欢被如此对待,因为它扭来扭去,翻动着身子,用尾巴甩打,又用嘴去咬。
也许因为理查德·帕克对鲨鱼不熟悉,从来没有遇到过食肉鱼——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件事情发生了:这是一次偶然事件;极少几次这样的事件提醒我,尽管理查德·帕克有经过磨练的本能,但他仍不完美。他把左前爪伸进了灰鲭鲨的嘴里。灰鲭鲨闭上了嘴。理查德·帕克立刻用后腿站了起来。鲨鱼被猛地提到了空中,但它不肯松口。理查德·帕克向后倒了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吼叫。我感到一股热气流冲到了身上。我能看到空气在震动,就像炎热的天气里热气从马路上蒸腾起来。我完全能够想像,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在150英里以外,一艘船的值班船员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后来报告了一件最奇怪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听见从右边与船只垂直的方向传来了猫叫。很多天以后,那声吼叫还在我内心回响。但是,传统的看法是,鲨鱼是聋子。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夹老虎的爪子,更不用说试图吞下一只了,因此当我听见一声猛吼迎面传来,浑身哆嗦,吓瘫在地时,鲨鱼却只感到一阵不明显的震动。
理查德·帕克转过身来,开始用没被咬住的右前爪抓鲨鱼的头,又用嘴去咬,同时用两条后腿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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