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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鉴赏-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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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火箭和鲨鱼,歌舞片《西区故事》里的两个少年流氓集团,《西区故事》剧情源于《罗密欧与朱丽叶》。
    4 斯嘉丽,小说《飘》(影片名《乱世佳人》)中的女主人公,傅东华译本译作郝思嘉。
    
    第35章
    
    我和蕾切尔把两个旅行包、一个睡袋和背包放进车里,驱车前往威斯康星州。刚刚过了州界,星星点点的房舍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农田,带着牛粪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路边是团团簇簇蓝色的野花,白色的野胡萝卜花混杂其间。转一个弯就穿过一座座小镇,见到一个个教堂的尖塔;转过另一个弯,又见到一群袒胸露乳、头戴标志性大头巾的自行车飙车客。中心地带到了。
    蕾切尔一路上嚼着口香糖,没怎么说话;快到达营地时,突然开口道:“我喜欢大卫。”
    “这种感觉应该是双向的。”
    她看着远处。“你和他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
    蕾切尔点了点头;似乎她也知道要顺其自然。
    银湖露营地这种地方,是我一直想来而未能实现的。营地依偎于小湖旁边,有一个热水池、一堵攀岩墙、一些运动设施,还有马匹。蕾切尔曾经央求我让她参加骑马训练班,我同意了。据说骑马能唤醒性意识,少女们因而迷恋这项运动。可惜我自己从未骑过马,没能体会到那种感觉,或许蕾切尔可以给我说说。
    把行李搬进蕾切尔的房间时,里面已经有一个女孩和一位中年女子。小女孩身材丰满,一头长长的黑发,正在用力打开旅行包。
    那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却是金发白肤,瘦削如杆;身穿三角背心、短裤与性感细跟凉鞋。她冷冷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女儿,连一个指头也不伸出去帮一下。
    两个女孩互相打量了一番。蕾切尔自我介绍以后,把手伸进背包里,问那女孩想不想听音乐。那个叫艾米丽的女孩点了下头,蕾切尔便从旅行包里取出播放器,放在双层床的下铺上。很快,小甜甜布兰妮的歌声就在屋子里回荡,两个女孩便跟着唱起来。
    与此同时,艾米丽的金发妈妈——发根处明显要黑得多——开口说话了。不出五分钟,我就知道她与艾米丽的父亲已经离婚,冬天就到西棕榈滩1,夏天则与欧洲男友出国避暑;她还有个儿子,正在阿拉斯加野营旅行。
    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两个女孩儿。蕾切尔打开卫生用品袋,取出两根棉签,把它们插在鼻孔里,引得艾米丽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蕾切尔,”我说道,“快取出棉签。”
    艾米丽又咯咯咯地笑了一阵。蕾切尔拌了个怪相,然后取出了棉签。艾米丽的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着在日内瓦逛商场的经历,她脖子上那条金灿灿的项链就是在那儿淘到的。蕾切尔和艾米丽现在假装抽烟,把棉签夹在手指之间,吹着想象中的烟圈。
    艾米丽的母亲见此情景,两眼大瞪,立刻就抽烟的危害启动了长达五分钟的训诫。女孩们扔掉棉签,呆如木鸡。于是艾米丽之母志得意满地看着我。
    “绝不要放过教育子女的机会。”
    我勉强笑了一笑。
    几次拥抱与吻别之后,我就驱车回家了。车子沿着丝带般的公路呼啸疾驰;我把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雷霆大道》从扬声器里喷涌而出,震耳欲聋;疾风呼啸着穿过头发,似乎进入了永恒的瞬间——过去的三十年经历从未发生过,我依然年轻,无忧无虑,人生刚刚开始,机会无限;任何地方都可去,任何事情都可做,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歌声戛然而止,我又回到了眼前,带着一连串的失败、失望和自责的重负。
    到家时天已黑定。又累又饿,浑身砂砾灰尘裹着汗水,只想喝一杯葡萄酒再泡一个热水澡。穿过厨房时,只见录音电话红灯闪烁。我按下了重播键。
    “艾利,我是多莉·桑切斯。我必须和你谈谈。请打过来。”
    我拨了她留下的号码,但没人接,也没有录音设置。
    另一个信息是我的律师帕姆·赫德尔斯顿留下的。“艾利,请尽快与我通话,无论何时皆可。”
    我打了过去,她在家。
    “艾利,很高兴你打来了,”帕姆说道。“坐下来听。芝加哥证券公司对你和巴里提起了诉讼,要求你们俩还钱。他们说将请求法庭没收你的财产,强制执行。”
    我什么也没说。
    “你听见了吗?”
    “嗯。”
    “他们雇了一个私家侦探去找巴里。但找不到人,就要你来还清全部欠款。你明天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 * *
    1 西棕榈滩: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处海滩,位于热带。
    
    第36章
    
    夜里没怎么睡着。早晨炎热潮湿,我却裹着睡衣抱成一团。传票送达,我签了名后,便随手扔在了餐桌上。
    我凝视着阳光把那颗皂荚树的叶子一片一片地着上彩釉。金钱就是力量。有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这两者我都即将丧失殆尽。尽管我不屑于讲排场,极其瞧不起艾米丽母亲那种人,此刻,我却很想与她交换各自的人生。看来,想要保证财源不断、无忧无虑顺利地度过一生,成了我永远体会不到的奢侈。
    倒不是我没有尝试过。只是一不小心,就会开始混淆“想要”与“需要”的界限,就会开始觉得自己有权支配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尤其是当你觉得半生都充满着愤怒、失望与压力,余生已无意义的时候。
    起初,似乎算不了什么:一块糖果,一张贺卡,一支笔。我想要,我应该有,我有权力得到。于是我偷拿这些东西。逛商店时的顺手牵羊就这样成了家常便饭。大约一年以后,我在百货商场见到了一件女式上衣,是柠檬黄的纯丝绸低胸圆领无袖衫,无论搭配长裤还是短裙都很好看。到试衣间穿上一试,既非常合身,又光彩照人。我正要拿到收银台去付款,突然灵机一动。此刻四围无人,售货员也不见踪影。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于是将内衣塞进手袋。
    我至今还记得那件新衣服的气味,还有匆匆走向旋转门时地毯上的图案;我也记得女服务员的尖声大叫:“抓小偷!”记得保安抓住我手臂的感觉,以及其他顾客震惊的面孔。
    我提出付双倍的价款,但那也没用。警察赶来把我带到了局子里;彬彬有礼的面孔下是掩饰不住的轻蔑。我坐下犹如被钉在了椅子上,唯恐一站起就会被丢进单人牢房。然而,就在那时,巴里来了;半小时以后,对我的指控就不明不白地取消了。即使如此,这件丑事留下的记忆依然刻骨铭心,时刻提醒我不能再犯。我出来就参加了一个名为“十二步疗法”1的项目,结果疗效显著。那以后,我努力要变得理性地看待金钱。然后就离婚了。
    可现在我欠债50万美元!我只能申请破产保护。我会失去房子——这还只是开始。这次巴里不会来救我。其实,就是他把这笔债务压在我身上的。这真是最好的惩罚,上帝的惩罚!我穿好衣服,出去浇花,也不知还能在这房子里住得了多久!
    下午,只花了20分钟就到了艾弗森庄园。开车经过那座房子,把车停在一座小桥边。从早上起,炎热就不断升级,背上的内衣已经湿透。摩托艇的呜咽声从遥远的湖面传来,沃尔沃的引擎戛然而止,此后一切沉寂。
    我将胳膊伸过栏杆。下边是草木丛生的峡谷。谷底,细小的溪水流出峡谷汇入湖水。陡峭的半山腰有一处建筑,一半都隐藏在树丛中。我眯眼细看。原来是一座砖砌的蓄水池,直径约8英尺,是建在石头基座顶部的。五颜六色的蝴蝶盘旋环绕其上,不肯离去。
    我错怪了保罗·艾弗森。我曾以为他只是玩玩莱尔,只是把莱尔当做炎热的午后纵情欢乐的玩物。我也曾想象着,一头金发的莱尔,只穿着衬裙,懒洋洋地以诱惑性的姿态躺在床上,看着艾弗森穿上衣服返回森林湖。保罗会丢下一件小饰品在床上,然后与她吻别,出去时嘴角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她也会冲到窗口,目送着保罗漫步走向等着他的那辆小车,同时盘算着还要几天几小时保罗才会让她离开装配线。
    但如果里克·菲尔德说的是真的,保罗·艾弗森与莱尔住在了一起;开始或许是逢场作戏的艳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一场销魂蚀骨的激情。
    我能理解。首先,保罗发现自己与莱尔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下不了离开的决心;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莱尔;最后,他认定和莱尔生活在一起,终生相伴,共同有个孩子才是他一生中唯一重要的事情。神魂颠倒之中,他决定抛弃妻儿房产,坚信唯有莱尔才能满足他,填补他心中从未被察觉的空虚。
    可是有一天,莱尔出乎意料地拒绝与他来往了,抛下他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且夺走了他俩未出世的孩子。没有任何预兆,这一根心灵的救命稻草——其重要性犹如空气、水分和食物之于生命——硬生生被人从手里扯掉。权势赫赫的钢铁大王,居然败在了自家装配线上的女工手下。
    背后突然响起了发动机的旋转声和车轮擦地时的尖叫声。我猛地一转身,刚好看见一辆车加速驶离艾弗森家的车道;我盯着那辆车,一阵恐惧让我的胃部痉挛起来——这就是那辆黄褐色的卡特拉斯,里面坐着两人!我火急火燎地想看清该车的牌照,可它跑得太快了——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耳朵里还残留着它沉闷的呼啸声。我来这儿是早就约好采访玛丽安的母亲——当然也是保罗·艾弗森之妻的,可那两个家伙怎么会知道我要来这儿呢?
    左边几百码2开外,有两根石柱,就是道路的终点。石柱之间一块牌子上写着:森林湖墓地。
    进了里面,沉重的木门似乎隔离开了外面的世界。我也觉得好像一脚跨进了另一个时空。一个身穿黑白制服的女仆领着我穿过黑暗的大厅,进入了会客室。里面是犹如大教堂里的天花板、格调优雅的装饰、古董般的家具,让人过目难忘。募资集会时并未注意到这些。
    弗朗西丝·艾弗森斜靠在一张铺着锦缎的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轮椅靠在墙脚。尽管身穿钴蓝色的晨袍,她依旧肤色苍白如灰,端着茶杯的手就像布满纹路的大理石。一套银质茶具放在旁边的红木桌上,茶盘里放着小块的三明治、各种果酱罐子与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
    “艾弗森夫人,谢谢您同意这次采访。”
    双眉上扬算是回答。“据说,这是母亲的职责。”声音粗糙浑浊,似乎岁月已经夺走了她的性别痕迹。她放下茶杯,与我握手——她的皮肤摸起来像是皱纹纸;然后示意我坐在一把空椅上——椅座尚温。
    尽管挂着厚厚的窗帘,西天的阳光依然斜斜地奔涌而进,直射在我脸上。我举手挡住阳光。她要么是没注意到我这个动作,要么就是故意的。她的眼睛就像两潭漠然的死水。“我女儿说,你问什么我都得回答。”
    “所以我就提前几分钟到了。我们可以先过一遍问题。”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艾弗森夫人,开始以前,我得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有客人来过吗?”
    她双眉紧锁。“客人?”
    “两个男子;开着一辆黄褐色的卡特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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