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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一路上有这盒薄荷糖壮胆,包小娜还是不敢从巷子里经过,怕一转弯的瞬间,又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寻上她。从梓煌到现在,她已经撞见两次死人,好容易才脱离之前的阴影,今天又再次温故知新,非要逼疯她不可。包小娜翻出手机,想了许久却不知道该打给谁。给家里人?势必又要谈到买房子的事情,这无疑是给她伤口上撒盐。给朋友?她们都不在广州,况且各自有了家庭,哪里还能像单身时亲密无间。电话薄翻来翻去,最终一个电话都没有拨出去。包小娜这才领会到孤独有多可怕,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终于她还是没有勇气回自己的小窝,随便在一间网咖开了包夜。人多的地方总归安全得多,哪怕那些玩游戏的男网友整晚都在鬼哭狼嚎,杀猪一般。这样至少让她免于被噩梦纠缠。熬到凌晨一点,包小娜眼皮子开始剧烈交战,可她就是没法子闭上眼。她托住脑袋,一只手按住鼠标不停浏览网页。突然见到有个女网友发了张寻人的帖子,大致是对公司附近偶遇的帅哥念念不忘,所以想通过天涯强大的人肉搜索来刨出此人。这一招让包小娜的妄想又开始死灰复燃,她陡然坐挺身子,也发了一个‘寻找在SH天桥摆摊的纹身师’的帖子,并且在上面留了她的QQ、MSN、邮箱等等能联系到她的网络工具。只是跟帖的网友叽里呱啦扯了一堆无关主题的啰嗦话,包小娜也由开始忐忑不安的期待,渐变成不耐烦的等待。两个半小时后,她收获的只有失落。正当她心灰意冷准备下线时,QQ的小喇叭乍然响起,是一个叫纹身师的网友。包小娜一下瞌睡全无,赶忙加上对方。还轮不到她先确认身份,对方已经发来问候。
纹身师:你好,你有事找我?
NANA:你是天桥摆摊的纹身师吗?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纹身师:问吧。
NANA:你戴耳钉吗?
纹身师:嗯,还是三角形的。你是要问这个吧?
NANA:真的是你啊!
纹身师:你真好骗。
NANA:……
纹身师:不过我知道你是谁。
NANA:不可能。
纹身师:一个偷偷观察了我七天的人还不知道,除非我是瞎了。
NANA:可是你就这么肯定?
纹身师:因为没人会对一个摆地摊的感兴趣。
NANA:……
纹身师:你这么晚还上网,遇到烦心的事情了?
NANA:嗯,非常可怕的遭遇。说出来你可能会不相信,我这个月遇到两次有人死在我面前,是自杀的。所以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纹身师:没什么好怕,心中有鬼才可怕。
NANA:……
纹身师:明天我来找你。不会唐突吧?
NANA:不会,就是有点突然。
纹身师:好,明天见。
NANA: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包小娜连续发了几个消息对方都没有回应,看他头像已成灰色,才知道他已经下线了。可一想到明天就要和他碰面,包小娜既紧张又期待。可冷静下来一想,终于和他联系上了反而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若狂,是不是因为她太寂寞了?所以才需要一个依靠,无论对方是谁?包小娜若有所思的趴在电脑桌上,反复咀嚼着这个问题直到睡着,也没想个所以然。
早上六点半的光景,窗外的天空已渐渐泛白。羞红脸的太阳总爱躲在云霞后面走走停停,始终不肯露个正面。包小娜却喜欢这时的阳光,软绵绵的,没有正午的侵略感。她站在树下一边深呼吸一边挥摆双臂,清新的空气果真具有令人心情舒畅的魔力,昨晚的倒霉事似乎真的放下了。回家后,包小娜首先去冲凉,将昨晚的衣服鞋子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刚要丢,一盒薄荷糖从上衣口袋掉了出来,她这才想起那个好心的警察,不由会心一笑,重新将薄荷糖放进包里。
上班前,包小娜特意去一楼门口的土地公牌位,鞠了三个躬。一到店里,严虹老远就冲她挤眉弄眼,等她靠过去了才贼兮兮地说:“昨晚,你没有生气吧?”包小娜知道严虹是怕背负重色轻友的名声,便若无其事的一笑:“没有啊,昨天玩得挺高兴的。”
“呵呵,我知道你这个人不计较的。”严虹去之前说好十点一起走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包小娜没放在心上也就忙去了。
包小娜掐了掐眉心,还是觉得精神不佳,可能和昨晚熬夜有关。想起那盒薄荷糖她忙倒出一颗丢进嘴里,薄荷的清爽瞬间透过鼻腔直达脑内,凉得她仿佛大清早灌了整瓶冰冷可乐。神气一来,她也更卖力的打扫店铺。
严虹见包小娜一上午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大门口,尤其门栏上的风铃一响,她整个人就开始紧张,多少瞧出些苗头。只是无论她如何打探口风,包小娜只管傻笑,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严虹看她这么不给面子,索性不再理睬她。到了下午五点,严虹早早换了工作服先走一步。包小娜因为要等接班的同事给耽搁了,事实上她也愿意多等一会儿。只是等了这么久,那个纹身师始终未露面,可见他不过玩笑一场。后面她又想:搞不好是他没有找对地方呢?马上用手机登录QQ看他在不在线,又忍不住朝天桥张望,终于彻底死了心。
‘叮当叮当——’风铃悦耳的声音此时更像噪音。本来包小娜还有心冲过去,结果一抬头是接班的同事,顿时像被放空的气球一点劲都没了。
“有劳,我要两碗冻的红豆双皮奶。”三号餐台有人点餐。
“好的,麻烦稍等一下。”包小娜见同事还在换衣服,便先从冰柜里取出冻的双皮奶,小心翼翼地端到三号餐台。哪知眼一瞟差点叫出来,原来他来了!未免被他瞧出破绽,包小娜赶忙放下双皮奶仓皇逃回收银台。缓过神发现自己这等窝囊,又忍不住暗骂。她寻好点,假意举起餐牌,实际偷偷打量三号台的一举一动。原以为对方会认出来,结果他只顾埋头吃双皮奶,丝毫没有留意到她,不觉又泄气又失望。
“小娜,你下班吧。”同事清点好数目后,让包小娜可以收工。包小娜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转身去工作间换回便服。‘走过去’还是‘离开’,在她脑海里已是硝烟四起,烽鼓不息。临行前,她十分不甘心的瞪向三号台,却发现他已经回望向她,脸上还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
“这里。”他招了招手。包小娜立刻变成大款腿上的波斯猫,开始装腔作势起来。她闷闷不乐的走过去,说:“请问你还要点什么?”
他眨了眨眼:“当然是点你啊。”
“点我?我已经下班了。”包小娜其实心里早就发虚,之所以板着脸,是怕笑眯眯的迎过去他却只是要点肠粉。
他端视着她,脸上浅浅的酒窝更让包小娜心动:“你不下班我怎么请你吃双皮奶?”他偏过头,望向窗外,“从这里看天桥还真是一目了然,你真会挑地方。”
包小娜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在他面前活像是只剥光了毛的火鸡。她尴尬的抓了抓脖子,紧绷的身体仿佛还是立正站好的小学生,连他示意坐下的手势都会意不过来:“我,其实……”
“其实有个人这么关注我,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他的宽慰更让包小娜惭愧,半天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你,你刺的纹身都非常漂亮。真的。”
他笑道:“你很喜欢?”
包小娜颌首,总算扯出一丝笑:“真的很喜欢,尤其你闭眼描图的时候。可是,你好像就只有一次那样。”
“是啊,因人而异。”他还是笑。
包小娜问:“是那种人?”
“如果你喜欢,我送你一个刺青吧。绝对与众不同。”他答非所问,无意识地拨弄左腕上一个不锈钢手镯,直到玩厌了才看见包小娜兴奋地点头。不觉,笑意更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休息,写着都要睡着了……
☆、第四章 裸背的女人
“还是去你家里再纹吧!”在他为纹身地点举棋不定之际,包小娜非常快速的提议。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句话:想知道他有没有其他的女人,最好去他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默许了。
一路上包小娜试图靠他近一点,本就狭小的人行道渐渐越缩越小。他走投无路脚下一崴,脚踝不幸卡在翘起来的板砖缝里。他抬起腿,似笑非笑地望向包小娜。包小娜被盯得不好意思,自动退开一旁留出更多的空间:“呵呵,这路也是太窄了,有关部门得管一管。”她尴尬的傻笑。一旁的路灯不知是否也在偷乐,橘黄色的光晕时亮时暗好像笑岔了气似的。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包小娜。”包小娜快速转移焦点,刻意和对方空出半米的距离。她轻轻甩动着膀子,存心想在来来回回的摆动中碰到他的手。他并没有察觉她的企图,左手随意垂下来:“曹操的曹,毅力的毅,很路人的名字。”
“是有点普通。”根本就是失望,包小娜原以为像他这样有特殊才能的人,名字通常都会取得生僻冷门,才能凸显与众不同。
没过多久,他的住所到了,是一栋有点旧的公寓。
守门的老头似乎第一次见曹毅领个女人进来,好奇地打量了许久。包小娜心里很是高兴,跟着他上了三楼,听着门锁发出一记美妙的奏鸣,她做好面对一切真相的准备。当曹毅按亮房间的吊灯,包小娜发觉又一次看走了眼。他的房间并不像她起初以为的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更没有累积数天的方便面、快餐盒、啤酒罐,一起堵塞在每个通往房间的道路中。他的房间压根就没有男生宿舍里,随处可见的脏衣臭袜之类吓退人的垃圾,相反客厅明亮宽敞,装修得很别致,聚集了一切让人觉得惬意的要素,墙壁上悬挂的几副油画更是透出一丝艺术气息。这绝对不应是个街头摆地摊的劳动者,所会具备的品位,包小娜完全想象不出他还会带给自己多少意外。
她快速转动眸子,刨地三尺似的窥视着整个房间,却不由自主被正前方一副巨大的照片所吸引。那是个□着背部的女人,躺在一块皱巴巴的红色绸缎上,背部彩色的刺青像是谁人的眼睛,冷冷对视着一切投以惊艳目光的看客;乌黑的青丝宛若一根牵绊姻缘的缎带,绕过女人的颈脖盖在仅露的侧脸上,慢慢蔓延出相框的范围——不知缠绕在谁的腕上。她的睫毛长且浓密,即便眼是闭着的,包小娜依然能想到睁开的一刹会如何勾魂夺魄。从来不相信哪个女人的唇瓣,会美好得仿佛娇嫩欲滴的玫瑰,妄想一亲芳泽。如今她这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都似被蛊惑,指尖不由自主轻碰在形同紫蝴蝶的纹身上,沿着纹路一圈圈寻向走出迷宫的路。
包小娜闭上眼,由着指尖任意游走。冥冥中似乎有人正勾住她的手指,一点点拉着前行——未知的前方并不愉快,越走下去她的心越沉一分,许许多多杂乱无章又快如闪电般的画面一一闪现脑海。好容易终止下来,蓦然睁开眼的一刹,她的视野却一片模糊;没由来的心疼,让她中邪般凑近相中人,对着女人鲜红的唇吻了下去。盘旋多时的泪悄然落在相片上,在那道邪魅的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缓慢得连多呼吸一秒都不被允许。曹毅静静看着,不敢出声,心已在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