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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付房租吧。”
弗比斯感觉到陌生人冰凉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钱币,他忍不住收下这钱,并且握住那人的手。
“上帝啊!”他叫了起来。“您真是个好孩子!”
“但有个条件,”那个人说。“您得向我证明,是我说错了,而您说的是真话。这就要您把我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我亲自看看那个女人,是否她果真就是您提到名字的那一个。”
“唔!我才不在乎哩。”弗比斯应道。“我们要的是圣玛尔特那个房间,旁边有个狗窝,您可以躲在里面随便看个够。”
“那就走吧。”影子又说。
“尊便。”卫队长说道。“我不知道您是不是魔鬼老爷本人。不过,今晚我们就交个朋友吧,明天我所有的债跟您一起算清,包括钱和剑!”
他俩随即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听见河水的汩汩声,他们知道已来到当时挤满房子的圣米歇尔桥上了。弗比斯对同伴说:“我先带您进屋去,然后再去找我的小美人,约好她在小堡附近等我。”
那个人没有答腔。自从两个人并肩一起同行,他就一言不发。弗比斯在一家房子的矮门前停下,狠狠捶门。一线亮光随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只听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问道:
“谁呀?”卫队长应道:“上帝身体!上帝脑袋!上帝肚皮!”门立即开了,只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盏老油灯,人抖抖索索,灯也抖抖索索。老太婆弯腰曲背,一身破旧衣裳,脑袋摇来晃去,两个小眼窝,头上裹着一块破布,手上、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皱纹;两片嘴唇瘪了进去直陷到牙龈下面,嘴巴周围尽是一撮撮的白毛,看上去就像猫的胡须似的。屋内残破不堪,如同老太婆一样衰败。白垩的墙壁,天花板上发黑的椽条,拆掉的壁炉,每个角落挂满蜘蛛网,屋子正中摆着好几张缺腿断脚的桌子和板凳,一个肮脏的孩子在煤灰里玩耍,屋底有座楼梯——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张木梯子——通向天花板上一个翻板活门。一钻入这兽穴,弗比斯的那位神秘伙伴就把斗篷一直拉到眼睛底下,而弗比斯一边像撒拉逊人那样骂个不停,一边像可敬的雷尼埃①所说的那样,让一枚埃居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说道:“要圣玛尔特房间。”
老太婆顿时把他看成大老爷,紧紧拽住那枚金币,把它放进抽屉里。这枚金币就是披黑斗篷的人刚才塞给弗比斯的。
老太婆一转身,那个在煤灰里玩耍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男孩,敏捷地走近抽屉,拿起金币,并在原处放下一片刚才从柴禾上扯下来的枯叶。
老太婆向两位称为相公的人打了手势,叫他们跟着她,遂自己先爬上梯子。上了楼,把灯放在一口大箱上。弗比斯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便打开一道门,里面是一间阴暗的陋室,对其伙伴说道:“亲爱的,请进吧。”披斗篷的人二话没说,就走进去了。门一下子又关上了。他听见弗比斯从外面把门闩上,然后同老婆子一起下楼去了。灯光也消失了。
①马杜兰·雷尼埃(1573—1613),法国诗人。
第七卷 第08章 临河窗子的用处
克洛德·弗罗洛(我们设想,看官比弗比斯聪明,早在这整个历险中已经看出来了,那野僧并非别人,而是副主教),他在那间被弗比斯反闩上门的昏暗陋室里摸索了一阵子。这是建筑师在盖房子时,偶或在屋顶与矮栏墙的连结处留下的一个隐蔽角落。正如弗比斯其妙无比所叫的那样,这狗窝的纵剖面呈三角形,既无窗户,也没有透光的天窗,屋顶倾斜,人在里面都无法站直身子。克洛德只好蹲在尘灰和被他踩得粉碎的灰泥残片里。他的头滚烫,双手在身边周围摸来摸去,无意间在地上摸到一片破玻璃,随即把它贴在脑门上,顿感凉意,人也稍微舒服一些了。
此时此刻,副主教的阴暗心灵里在想些什么呢?只有他自己和上帝才知道。
不知他内心里,究竟根据什么样的宿命的秩序,来安排爱斯梅拉达、弗比斯、雅克·夏尔莫吕、他爱之至深却被他抛弃在泥淖中的弟弟、他那身副主教法衣,也许还有他来到法露黛尔家里而受到连累的名声,总之,他如何安排所有这些形象,所有这些奇遇呢?这我可说不来,不过这种种念头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那倒是肯定无疑的。
他等了一刻钟,似乎觉得老了一百岁。忽然,听见木梯子的木板轧轧响,有人上来了。梯口盖板给推开了,一道亮光照了进来。狗窝那扇蛀痕斑斑的门上有一道相当宽的裂缝,他把脸贴了上去,这样便能够看清楚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了。猫脸老太婆先从活板门钻了出来,手提着灯;接着是弗比斯,捋着小胡子,随后上来了第三个人,身影楚楚动人,风姿标致,正是爱斯梅拉达。克洛德一看见她从地下冒出来,仿佛看见光辉耀眼的显圣一般,情不自禁地浑身直打哆嗦,眼前云雾弥漫,心剧烈地扑通扑通直跳,只觉得一切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待到他清醒过来,房间里只剩下弗比斯和爱斯梅拉达,两个人坐在那只大木箱上,旁边放着那盏灯。灯光下两张青春焕发的面孔和陋室深处一张蹩脚的床,在副主教眼里显得格外刺目。
那床边有扇窗子,窗上的玻璃就像骤雨打过的蜘蛛网那样七零八落,透过残破的铅丝网,可以望见一角天穹,以及天边浮现在鸭绒般柔软云端上的落月。
那个少女羞答答,直愣愣,喘吁吁。长长的睫毛搭拉下来,遮盖在绯红的脸颊上。那个年青军官,神采飞扬。她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机械地以一种傻得可爱的动作,用手指尖在板凳上胡乱划来划去,眼睛瞅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脚看不见,小山羊蹲坐在上面。
卫队长打扮得特别风流,衣领和袖口上都缀着金银穗束,这在当时是十分潇洒的。
堂·克洛德的热血在沸腾,太阳穴嗡嗡作响,要听清楚他俩在交谈什么,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而要费好大的劲儿。
(谈情说爱是相当乏味的,嘴上我爱你老是说个没完。如果不加点某种装饰音,在不相干的人听来,这句歌词枯燥得很,腻味得很。不过,克洛德并不是毫不相干的旁听者。)
“啊!”少女说道,眼睛依然没有抬起。“别瞧不起我,弗比斯大人。我这样做,我觉得很不正当。”
“瞧不起您,漂亮的小姐,哪能!”军官回答着,那表情又巴结又骄傲又高雅。“瞧不起您,上帝的脑袋呀!这从何说起呢?”
“因为我跟着您来了。”
“说到这个嘛,我的美人,我们还想不到一块去。瞧不起您是不应当的,可恨您倒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惊恐地瞅了他一眼:“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为您老是推三阻四,要我百般苦求您。”
“唉!”她说道。“那是因为许了个愿,要是不恪守……我就再也找不到我父母……护身符就不灵啦。……不过,这有什么了不起呢?我现在还要父母做什么?”
她这样说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水灵灵,喜盈盈,含情脉脉,直勾勾地盯着卫队长。
“鬼才懂得您说些什么!”弗比斯叫了起来。爱斯梅拉达沉默了片刻,然后眼里流出一滴泪水,嘴里吐出一声叹息,说道:“啊!大人,我爱您。”
少女的身上有着一种纯洁的芳香,一种贞淑的魅力,弗比斯在她身旁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可是听到这句话儿,顿时放大了胆子,心荡神驰,说:“您爱我!”并伸出胳膊搂住埃及少女的腰身。他期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教士一看,遂用手指尖试了试藏在胸前的一把匕首的尖锋。
“弗比斯,”吉卜赛女郎轻轻推开队长紧搂着她腰身的那双手,继续说道。“您心好,慷慨,英俊。您救了我的命,我只不过是一个流落在波希米亚的可怜孩子。很久以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军官来搭救我。这就是说还没有认识您以前,我就梦见您了,我的弗比斯。我梦到的那个军官,跟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漂亮的军服,也是长得相貌堂堂,也是带着一把剑。您叫弗比斯,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您的名字,喜欢您的剑。把您的剑抽出来给我看看,弗比斯!”
“真孩子气!”队长说,笑咪咪地拔出剑来。埃及少女看看剑把,瞧瞧剑身,好奇得实在可爱,仔细瞄着剑柄上队长姓名头个字母的缩写图案,深情地吻着剑说:“您是一位勇士的佩剑,我爱我的队长。”
弗比斯再次抓住机会,趁她低头看剑的当儿,在她秀丽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少女猛抬起头来,脸羞涨得像樱桃那样透红。教士在黑暗中牙齿咬得咯咯响。
“弗比斯,”埃及少女接着说道。“您听我说。您走一走吧,让我看一看您魁梧的身材,听一听您马刺的响声。您多么英俊呀!”
卫队长为了讨得她的欢心,随即站起身来,踌躇满志,笑容可掬,带着责备的口吻说:“您可真是毛孩子!……啊,对啦,宝贝,您可曾见过我穿礼服吗?”
“唉!没有。”她应道。
“那才叫漂亮呐!”
弗比斯走过来又坐在她身边,比原先更挨近她。
“听着,我亲爱的……”
埃及少女伸出秀丽的小手,在弗比斯的嘴巴上轻轻拍了几下,那一副孩子气真是又痴情,又文雅,又快乐,一边说道:“不,不,我不听。您爱我吗?我要您亲口对我说,您是不是爱我?”
“是不是爱您,这还用着说嘛,我生命的天使!”弗比斯半跪着嚷道。“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灵魂,一切都属于你,一切都为了你。我爱你,从来只爱你一人。”
这些话,卫队长在许许多多类似的场合说过成千上万遍了,所以一口气便滔滔不绝全倒了出来,连一丁点儿差错都没有。一听到这种情意缠绵的表白,埃及少女抬头望着肮脏的天花板,仿佛那就是天穹,目光中充满着天使般的幸福神情。她喃喃道:“哦!要是此时此刻死去那真是死得其时呀!”
弗比斯觉得“此时此刻”正好可以再偷吻她一下,这叫躲在角落里的可怜副主教心如刀割。
“死!”卫队长这情郎叫了起来。“您说什么呀,美丽的天使!正是该好好活着的时候,要不然,朱庇特就是一个捣蛋鬼而已!这样甜蜜的好事刚开头就死去!他妈的,开什么玩笑!……不应该死……听我说,亲爱的西米拉……对不起……爱斯梅拉达……不过,您的名字实在怪得出奇,简直是撒拉逊人的名字,我老是叫不来,就像冷不防碰到荆棘丛,一下子把我拦住了。”
“天啊!”可怜的少女说道。“我原以为这个名字很奇特,所以很漂亮!既然您不喜欢,那我就改名叫戈通好啦。”
“啊!犯不着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难过了,标致的小娘子!这是个名字,我应该叫惯它,如此而已。一旦我记住了,也就顺当啦。听我说,亲爱的西米拉,我爱您爱得入迷,我真心实意地爱您,这真是天赐良缘。我知道有个小娘子会活活气死的。”
少女顿生嫉妒,打断他的话问道:“那是谁?”
“这跟咱们有什么相干?”弗比斯说道。“您爱我吗?”
“啊!……”她应道。
“算啦!不用再说了。我是多么爱您,您看好啦。要是我不能使您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那就叫大鬼内普图努力斯海王用钢叉把我叉死。我们会在某个地方有一座漂亮的小房子,我要叫我的弓箭队在您的窗前列队操演。他们个个全骑着马,压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