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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案-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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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五六十里,安营下寨,次日一早登程,便向府城进发。
这日胡世经见探马来报,说战兵已离城不远,赶即登城遥望。但见对面如乌云盖地相仿,无限的兵马,向城下而来,当头一面大旗上书:“庐陵王驾下统领兵马复国将军李。”所有的旗旌,均是用的五彩颜色。胡世经看毕,心下实是疑惑,先令人将擂石滚木排列在城头上。但见贼兵渐走渐近,离城十里,扎下营寨。到了下午时分,忽然敌营一声炮响,当中显出一匹马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执大刀,飞至城下,高声大叫道:“城上军兵听了,赶快飞报命太守胡世经前来答话。”胡世经见贼人会话,也就挺身上前,向下说道:“囚贼,汝是何人,敢冒太子之名,兴兵作乱,攻犯城池!是谁举谋,从实供来。本府详奏朝廷,罪在为首之人,或着可开恩免汝死罪。若是执迷不悟,天下皆皇上赤子,食毛践上,具有天良,谁敢甘心附逆?谁不知汝是冒名?庐陵王远在房州,岂有母后登朝,太子夺位之理!这明是奸臣诡计,离间宫廷。本府幼读诗书,岂不明伦常纲纪。从此速退兵了,休生妄想,这座铁桶似的城地,汝焉能攻破!”
李飞雄听了此言,心中大惊不止,暗道:我等在京计议,原想冒名行事,使地方各官信以为实,好飞奏朝廷,以便暗中诬害。谁知初次出兵,便为这胡世经说明破绽,随后何如前进。现在进退两难,只得矢口不移,同他再辩论。当时向城上答道:“你既幼读诗书,为何不明事理?武后奸淫无道,秽乱春宫,杀妹屠兄,弑君鸠母,人神之所共殛,天地之所不容。庐陵王乃高宗长子,天下明君,岂能视母后奸淫,不顾社稷生民之理?只因前次徐敬业用未当之兵,猝致身亡,特命李某统领山寨大兵,入京兴复。汝乃唐朝臣子,何故甘事妇人?不开关迎师,已罪在不赦,还以真为伪,抗逆王师。汝既不信,且将通极与汝观间。”说罢身旁再取公文一角,插上箭头,弓响一声,向城头射上。胡世经展开观了遍,向下骂道:“此乃汝这班逆贼,将骆宾王的讨召,依学葫芦,造成这样通檄。天下人可欺,欲想欺我胡某,也是登天向日之难、要我开关,非得庐陵王亲自前来,方能相信。”说罢命人将擂石滚木打将下来。李飞雄见城上把守得十分严整,真是无隙可乘,当时只得拨马回营,以便次日攻打。
且说怀庆府城守姓金名城,是个无赖出身,平时与武三思的家奴联为一气,鱼肉乡民,不知怎样逢迎三思,保举了一个守备。自从狄仁杰进京之后,这班孤群狗党,不敢再如从前,却巧怀庆府守备出缺,他便求了武三思,补了此缺。武三思从李飞雄入京以后,知道太行山在怀庆属下,惟恐胡世经看出奸计,有所阻格,便私下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至金城。等到兵临城下,请他见机而行,务必请胡世经通详具奏,便可成事。金城此时,见胡世经看出伪诏,心下也是吃惊,一人想道:“武三思日前致信于我,命我从中行事,不料他居然料着。无奈这个迂儒,甚为固执,必得此如,方可使他详奏。”自己想了一会,向着胡世经说道:“大人既知他冒名前来,末将有身本领,何不就此开关,杀他个大败亏输,然后申奏朝廷,岂不为美?若紧闭关自守,设或相持日久,粮草空虚,岂不难乎为继?”胡世经知他是武三思一党,说此言语,明是诱他开城,好让贼人进城。当时喝道:“此地乃本府镇守,战守自有权衡,可容汝等多言!贼人此来,正想开城会敌,方可以伪乱真,借庐陵王之名,好遂奸贼之计。本府且严加防守,星夜命人到房州询问,如果庐陵王行出这不法之事,他自承认无辞,命我等开关迎接。若不然,他必有回文照复,或命人带兵前来征剿。那时真伪分明,圣上母子之间,也不至为人谗间。”金城听了此言,知他是个迂儒,说得出做得到,那时便误事不浅。当时急道:“大人之言,虽然想得周到,无乃缓不济急。你看他数万人马,如火如荼,不出几日,定将这城池破失。大人是个文官,固然有革职任处分,末将是个武士,干戈扰乱,责任较大人尤重。设有不测,悔之晚矣。此事不据实申奏朝廷,请领大兵前来退敌,何能解这重围?且徐敬业与骆宾王之事,已行之在先,庐陵王既命他两人与兵犯境,不能勾结李飞雄进取么?此事毋庸疑惑,定是庐陵王指使。我看大人十载寒窗,方把结了个进士出身,受了多少辛苦,始为怀庆的太守,若因此事误了功名,岂不可惜!”
胡世经见他如此辩白,明欲顺着这奸计,不禁大怒起来,乃道:“本府为此地的太守,虽由诗书而来,多年辛苦,到了为难之地,也须顾名思义,不能听那奸臣,信用私党,欺惑朝廷,致令唐室江山,送与无赖之手。”这番话把个金城说得满面羞渐,当时说道:“你我文武分曹,不相统属。你既迂谬固执,某不能随你而行,这座城池失去。各做各事便了。”当时也不再言了,怒气冲冲,回衙门而去。竟自起了一道详文,说庐陵王命李飞雄攻打城池,复取天下,并将伪檄抄录在上面,连夜命人,飞马出城,向京中告急;并参胡世经匿情不报,隐与李飞雄勾通一气,势向谋反。未有数日,早至都中。先到兵部投递,请他奏明圣上,火速发兵。
武承嗣因怀义之事,将刑部尚书撤任,未有数月,便补了这兵部尚书。连日正与武三思、许敬宗诸人,盼望怀庆府的报紧,只是未见前来,心下甚是思想。这日接到金城的禀报,拆阅看毕,随即来三思府中商议了一会,众人只恨胡世经不肯通禀。武承业道:“此事本应怀庆府通详巡抚,既是守城有告急文书,我为兵部大臣,也不怕朝廷不肯相信,明日早朝定可分晓。”说毕,回转自己部内,以便来朝启奏。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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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回 安金藏剖心哭谏 狄仁杰奉命提兵
却说武承嗣回转了兵部衙门,次日五鼓入朝,俯伏金阶,上前奏道:“目今庐陵王兵犯怀庆,势至猖狂,和贼首李飞雄带领数万大兵,直逼城下,心想攻破城池,向东京进发,复取天下。怀庆太守胡世经,与贼通同一气,匿报军情,幸有守备金城,单名飞报。现在告急文书,投递在臣部,请臣具情代奏、城本虚弱,危急万分,一经胡世经出城投降,以下州县,便势如破竹。并有庐陵王伪诏抄录前来,请圣上御览。”说着将金城的公文伪诏,一并由值殿将军呈上。武则天展开看了一遍,不禁叹道:“前者寡人因太子懦弱不明,故而将他远贬房州,原期他阅历数年,借赎前愆,然后赦回,再登大宝,不料他天伦绝灭,与母为仇。前次徐敬业、骆宾王诸人,兴兵犯境,孤家以他为误听馋言,并未究罪,此时复勾结贼人,争取天下。如此不孝不义之人,何能身登九五,为天下人君!他既不孝,朕岂能慈,速发五万大兵,星夜赴怀庆剿灭。破贼之后,再赴房州,将太子锁拿来京,按律治罪!”两边文武,见武则天如此传旨,无不面如土色,圣怒之下,又不敢上前劝谏。
狄仁杰到了此时,明知是太子受冤,不得不上前阻谏道:“圣上体伤母子之情,为天下臣民耻笑。此必奸人勾引强人,冒充庐陵王旗号,以伪乱真,使圣上相信,此乃军情事务。若果是太子作乱,为何不在房州起事,应在怀庆进兵?怀庆太守胡世经虽是文士出身,未有不知利害,如果城池危急,理合他飞禀到臣,请巡抚衙门代表,何敢匿情不报,致令金城到兵部告急?兵部尚书,乃是武承业本任,日前他弟兄诬害刘伟之等人,蒙蔽朝廷,致令赐死,后经臣两番复奏,方才蒙思开释。安知非他兄弟之言,发兵剿灭太子,随后嗣位无人,他便从中窥窃?这事断非庐陵王所为。请陛下发兵,但将李飞雄提入京中,交臣审讯,定有实供。”
那武三思听了狄公所奏,深恐他又将此事辩驳个干净,忙即复奏道:“这事求陛下善察其事,臣等在京供职,每日上朝,何忍辜负国恩,甘与贼人谋反!此明是狄仁杰勾通太子,擅动干戈,威吓陛下。日前伟之请陛下召太子还京,退朝让位,陛下未能准奏,反将伟之赐死;狄仁杰亦屡次请陛下将太子召还,因未能俯如所请,激成如此大变。臣等宁可奏明,听陛下裁夺,但恐陛下以慈爱待太子,太子不能以仁孝待陛下。到了兵犯阙廷,不妨将大恶大罪,推在李飞雄身上。那时复登朝位,不知将陛下置诸何地。若说巨诬奏,天下事皆可冒充,惟这旗号伪诏,万万伪借不来,圣上何以不明其故?恐此次干戈,较之骆宾王尤甚了。”这番话把个则天说得深信不疑,向狄仁杰怒道:“汝这班误国奸臣,汝既身为巡抚,怀庆府又在汝属下,太行山有此强人,何不早为剿灭?此时养痈贻患,兵犯天朝,岂非汝等驭下不严之故!似此情节,与庐陵王同谋可知。逆叛奸臣,既伤我母子之情,复损汝君臣之谊,此番不将太子赐死,国法人伦,皆为汝等毁灭。等至水落石出之时,再与汝等究罪!”说罢便命武承业,发大兵五万,带领将士,先到怀庆,将李飞雄灭去,然后便往房州,捉拿庐陵王。
武承业奉了这道圣旨,心下好不欢喜,正要领旨退朝,忽见左班中走出一人来,身高九尺向外,两道浓眉,一双圆目,走上前高声奏道:“陛下如此而行,欲置太子于何地?前者太子贬谪,在廷臣工莫不知是冤抑。彼时有罢官归隐者,有痛哭流涕者,这干人皆忠心赤胆,日夜望陛下转心,复承大位。武承业乃不法小人,江洋大盗,绿林下人,无不暗中勾结。此事明是奸臣造成伪诏,令李飞雄冒名而来,使陛下堕其计中,好乘机为乱,掠夺江山。陛下何不顾母子情面,反听奸臣之言,恐唐朝非李家所有了!”说罢大哭不止,声震殿廷。
武后见他说不顾母子情面,愈加怒道:“汝等食禄在朝,天下大事,漫不经心,凡朕有事举行,便尔纷纷饶舌。寡人乃天下之母,庐陵王不遵子道,若不再诛,何以御天下?如有人再奏,便先斩首!”众人听了此言,再将那人一望,乃是太常工人,姓安名金藏,只见他大哭一声,向着武后奏道:“陛下不听臣言,诬屈太子,不忍目睹其事,请剖心以明太子不反。”说罢只见他拨出佩刀,将胸前玉带解下,一手撕开朝服,一手将刀望胸前一刺,登时大叫道:“臣安金藏为太子明冤,陛下若再不信,恐江山失于奸贼了!”说罢复将刀往里一送,随又拔出,顷刻五脏皆出,鲜血直流,将众臣的衣服溅得满身红血。
当是两边武文,猝不及防,忽见他如此直谏,无不大惊失色,倒退了几步。武后此时也不料他竟尔不顾性命,见他倒于阶下,也就目不忍睹,龙袖一展,将两眼遮住,传旨说道:“孤家母子之事,不能自明,致令汝出此下策,诚为可叹。”旋命人用车辇将安金藏送入宫中,命太医赶速医治,如能保、全性命,定行论功加赏。这道旨下来,随有穿宫太监,将安金藏舁入辇中,已是不知人事,手中佩刀,依然未去。众大臣俟他去后,有元行冲、恒彦范一干人,齐声哭道:“安金藏乃是太常工人,官卑职小,尚知太子之冤,以死直谏。陛下再不听臣等所奏,只好死于金銮殿上了。”当时众人有欲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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