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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莲-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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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erte?李孜看了Ward一眼,他也正低着头想着什么。
  回到南特市区,李孜和Ward在旅馆门口和Lou道别下了车。
  Lou离开之后,Ward突然对李孜说:“York把遗嘱一分为二了。”
  “什么?”李孜没听明白。
  “Guary Criton收到的那一份的确是他最后的遗嘱,但却不是最核心的部分,”Ward回答,“他在巴黎安排的财产信托才是他真正的遗嘱。”
  李孜这才意识到,回来的路上车里的三个人都很沉默,原因却是各有不同的。Lou可能只是在怀念旧时的朋友,Ward在想Verte和那份遗嘱,而她则是在脑子里排列那一连串的日期。
  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找到月光电影节的网站,今年的活动还未开始,去年的信息依旧在首页右上方滚动。最后一场放映是在圣厄斯塔什教堂前的广场上,放映Christopher Honoré的《在巴黎》,和Han说的一样,日期是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三日。
  她拿过电话拨了Ward房间的号码,问:“你记得Lou说方杰雯死的那天是几号?”
  Ward愣了一下,回答:“八月二十三日上的呼吸机,第二天早晨死的。”
  “Han说他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在巴黎见过她,去年月光电影节的最后一夜。”
  “是幻觉。”Ward喃喃道,“没有别的解释。”
  没错,就是幻觉。但她始终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些被他们忽略的东西,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挂掉电话,她查收了邮件,发现Terence的回信也到了,同样是一张照片,和一句话。那是一张很旧的彩照——马拉喀什的红色城墙下面,一个留着短发肤色黝黑的小女孩站在一个赤裸上身的舞蛇人身边,明明一脸畏惧,却又装作很胆大。下面写着:机票已经订好,接下去是最挑战的部分,告诉所有人婚礼取消,不过放心,我会处理好。
  李孜看着屏幕很是郁闷,那句话正是她想要看到到,但照片就不是了。她知道那张照片一定是从她母亲那里找来扫描进电脑的,但那本影集里她在马拉喀什拍得照片有好几十张,有些还是很好看的,Terence却偏偏选了一张最丑的。
  她拨通Terence电话,劈头盖脸地问他:“为什么要选那张照片?就是我站在舞蛇人边上的那张,难看死了。”
  他却很是得意,回答:“那一张最像你。”
  话虽说得很不中听,但李孜还是无奈的跟着笑了两声,心里想,Terence就是这样,即能表现出和她难以置信的默契,又会做出一些让她哑然失笑的事情,难道这就是她妈妈说的“折衷”吗?
  第二天一早,李孜和Ward坐快速列车返回巴黎,在旅馆安顿下来之后,当天下午就去那家婚礼用品商店走访证人。两人到了那里就发觉他们的动作算是快的,检察官也已经联络过事发当天在场的店员,但还没来得及找他们面谈。
  当班的经理是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中年女人,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她的姓氏Charmaine,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态度有些冷淡。不过,按照Ward的说法,想从这种做生意的人嘴里套出点什么来总是很容易的。他自掏腰包买了一只精美的陶瓷首饰盒,说是要送给女儿的,等着包装礼物的时候,才“顺便”问起Eli York的事情。
  女经理脸上便也活泛了一些,告诉他:“York先生光顾这里已经有好几年了,前前后后买过许多瓷器,绝大多数都是芭蕾主题的摆件,跳舞的女人,天鹅公主,他说他女朋友很喜欢这类东西。”
  “他最后一次来,也就是他被人打的那天,你在吗?”Ward问。
  “在。”女经理回答。
  “那次他买了什么东西没有?”
  “有,一只粉彩的小盅。”她回忆道,然后又补充,“不过,那不是他最后一次来。”
  李孜和Ward都没料到这个答案,Ward连忙问:“他后来又来过?”
  “对,”女经理很肯定的点点头,“他被打的那天,那只粉彩小盅也打碎了。但那个款式带莲花图案的店里只有那一只现货,而且他还有特别的要求,是他八月初就订好的,所以只能另外再订一只。东西要从西班牙运来,等了一个多礼拜,货到了,他才来拿的。”
  “什么样的特别要求?”李孜问。
  “好像是要在上面写字,”Charmaine回答,“具体我记不清了,不过订货单据上都有。”
  趁着Charmaine去查订货单的时候,李孜问Ward:“Eli York回纽约的航班是什么时候定的?”
  “八月三十日,”Ward回忆道,“怎么了?”
  “也就是他在这里遇到Han的那天,”李孜说,“他很可能推迟了回纽约的日期,为了等那只莲花盅。”
  “你想表达什么?”
  “两个问题,”李孜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原来决定几号走的?这只莲花盅为什么这么重要?”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李孜感觉到自己离他们想要找的言之凿凿的证据已经很近了。
  一周之后,李孜和Ward回到纽约,带来证人证言、物证,以及一些未解的疑问。
  飞机落地的当天,李孜就去拘留所探视Han。
  Han看到她,脸上仍旧是那种安静清朗的笑,很随便的问她:“从法国回来了?”
  李孜点点头,说:“对,回来了。”
  “发现了些什么?”
  “许多东西,”李孜回答,“她在那里的经历,住的地方,还有,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他似乎只是漠然的重复那个断句。
  “方杰雯,”李孜慢慢说出那个名字,“她护照上的名字,她的真名。”
  Han看着她,似乎很久,他闭上眼睛,举起一只手捂住嘴巴,然后低下头,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回答:“我知道她的名字,还有她在那里最后的经历,早就知道了。他全都告诉我了。”
  “谁告诉你的?”李孜吃惊的问,同时也有些释然,不用亲口把方杰雯的死讯告诉他。
  “Eli。”他回答。
  “是你们在银厦的那天夜里说的?”
  “不全是,更早,”他说,“在巴黎,我打了他之后,他又来找过我。”
  这最新浮现的记忆和之前的完全不同,李孜突然明白有些她本以为真实的细节,其实不过是幻象,而“方杰雯”这个名字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打开回忆的开关。
  “他对你说了什么?”李孜问。
  “所有。”Han回答。

    24。 Eli York 伊莱·约克

  在遇到方杰雯之前,Eli York过着一种充满快意的简单生活,他喜欢女人,女人们也喜欢他,而他的工作恰好又是关于女人的,这行他混迹了十多年,从中赚了不少钱,使他得以身穿别致的衣服,住
  在华美的房子里,有好几辆叫人艳羡的车,每天都跟那些最年轻最美丽的女人厮混。那些女人,有的一头金发,有的长着一张典型的南欧人的面孔,或俏皮,或忧郁,或放浪,或神经质,他记得她们的『l
  官、身高、三围,了解她们的专长和风格,却时常忘记自己和其中哪几个约会过,每当一场欢爱结束,出了房间就好像患了健忘症,他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晦暗的魅力,并为此扬扬自得。
  直到二OO三年初夏的一天,他在北京,方杰雯走进那间甄选特的舞蹈教室,站在他面前,带着一种难于归类,不属于任何时代的风格。
  他记得自己问她:“你为什么怨要做模特?”就像问其他无以计数的女孩子一样。
  “我要赚许多钱,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人生活。”她回答,最简单的词,最简单的句式。
  Eli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在比赛中名落孙山的女孩子,十七岁零九个月,五尺十寸高,黑头发黑眼睛,没有任何摆得上台面的经历。但这样的答案是他不曾听到过的。
  “美国够远吗?”他反问,脸上带着不太认真的笑。
  她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够了。”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只是个极其常见的离家出走的厌世少女,却破例没有追究监护人同意书上签字的真假,就给了她一个新名字,一张单程机票和一份工作。
  于是,那个夏天,她就在纽约了。在那里,她是G,十七岁零十个月,五尺十寸高,黑头发黑眼睛,和暑假里无数蜂拥而至的年轻女孩儿一样,她颀长孱弱美丽,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Eli带着一种一视同仁的冷漠提醒她们:没有聚会,没有酒吧,没有男朋友,保持身材。但又无法无视她的与众不同,他欣赏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她算不得很漂亮,完全没有经验,唯一受到过的指点来自于一个无名的中国摄影师,那个人曾对她说:“做这一行其实简单得很,甚至脸好不好看都是无所谓的,别笑,别东张西望.目光要迷茫,态度要散漫,走路要又快又直,做到这几点,你就成了。”也正
  是因为简单,她才会选择走这条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又急于远走高飞。
  Eli感叹她的无知,教给她许多东西,要她目标高远,远离邮购目录、末流广告和默默无闻的退休。他给她许多工作,猜她的极限在哪里,袖手旁观她什么时候会跑来叫苦不迭,结果却发现她是他所见过的最奇特的人,很吃得起苦,看起来比绝大多数年长她许多的女人都要自信,也没有那种小女孩的无知和胆怯,如果她觉得好,便会说好,不好就说不好,不会扭捏。他不知道这来自于什么样的经历。她没说过,他也不屑去问,只是带她去见各种各样的人,去许多不同的地方,有些带着异国的风格,有的又宛若石英矿坑般璀璨而黑暗,到头来却发觉她终究还是个稚嫩的孩子,自始至终都在想些不相干的事情,每当置身在这种黑就极端的黑,亮就亮到极点的地方,便会觉得神思恍惚,眼睛发涩。
  仅仅两个月之后,E1.就把G送上了时装秀,甚至还专门跑到后台去看她。在那里,粗花呢、薄纱、软缎、大大小小的串珠堆满房间。鸵鸟的羽毛被染成深深浅浅的米色;模特、裁缝、摄影师、杂志编。
  辑、送咖啡点心的小工,打招呼,亲吻,各式各样的人忙作一团;貂毛、山羊毛的刷子,食指和无名指在她脸上飞舞;水、发胶、缎带,把黑头发约束;一转身就脱掉衣服,一件白色贴身长裙随即披上身,背后的缝合还没来得及做,立刻就有两个手工精湛的女人围过来把那
  条裙子开口的部分缝起来,动作干净利落,速度快过消防队员。
  终于,音乐响起来,女孩子们在通向白色天桥的入口处排成队。现场指导伸手朝G示意,而她却站在原地没动,仿佛困在脂粉、缎带和纯白色丝毛织物之间,转过头茫然地看着他。
  那个单纯无助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揽过她的身体,把她带到台边,退到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轻推了一把,在她耳边  几乎不出声地说了一声“G0”。她在水波般层层展开的音乐声里走出去,脸上仍旧带着那种迷茫的表情,在一片白色的眩光里只看得到一个背影。
  这样临时怯场的事情,Eli经历得太多了,他总是怀着或赞赏,或鄙夷,或漠不关心的态度看着这些初露头角的女孩子们,但不知为什么,G却可以叫他心头一颤。
  一晃到了七月,他找了个机会送她去巴黎工作,却在她离开之后体会到一种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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