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好。”她回答,继续看她手里的那本书。
“日本人?”
“不是。”
“我猜你是模特?”
“不是。”
“那你应该试试这一行,你看起来就像个模特。”
“没兴趣。”
“我在这里看见过你几次了……”
她厌烦了,却突然有了一点开玩笑的心情,转身对他说:“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做生意的,不过,通常选择的客人比你要……”她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说呢,算了,忘了吧。”
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有时候,Ming觉得日子永远都会这样继续,她和G,是徜徉在纽约城里的Glamour Cats,美丽、自由、无忧无虑。或许再加上Eli吧,因为少了他,她们难免会周期性的失业。Ming把这荒唐的念头讲给G听,叫她欣慰的是,G没有嘲笑她们俩“Best Friends Forever”的部分,只是调侃她是典型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居然还想要Eli永远跟她们在一起。
直到今天,Ming都会时不时地回忆起那时的自己,那么稚嫩而不羁,喜欢化妆却懒得卸,穿不惯高跟鞋,满脑子疯狂不切实际的想法,碰到摄影记者却只会摆中规中距的姿势,被镁光灯一照就会失明外加失忆。而现在,她征服了许多人,同时却也被这冷酷的世界驯服。如今的她懂得如何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如何应对恭维和诱惑,即使穿上十二公分高的鞋子也能在任何地面上走路,有时候又会脱掉鞋子,光着脚在大庭广众之下悠闲的散步,被记者拍下来称作“特立独行的天使”。她知道哪些理想是可能的,哪些荒诞不经,却很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怀念那段日子,那时的她除了有些傻有些土气之外,什么都没有,但一切都各得其所,不多不少不远不近不疏不亲。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时光停留在那时,永不逝去。
那年初秋,大学里的一个女同学想找人一起去大西洋城看演唱会。Ming根本不喜欢那个过气的电音乐队,却立刻就报了名,还央求G跟她们一起去。让她高兴的是,G答应了,说自己发了一笔小财,那次演唱会的门票、路费、还有住旅馆的钱都是G请的客。
当天晚上她们投宿在一个小旅馆里,那是个可以睡三个人的房间,结果却挤了五个人。
Ming和G,还有另一个姑娘睡在一张四尺半的小双人床上,三个人盖一条毯子。Ming不是个睡的很沉的人,第二天早晨,她第一个醒,睁开眼睛,G就靠在她的肩头,嘴唇随着呼吸的节奏掀动,左手小指上涂着一点珊瑚色的指甲油。
细薄的眼帘,蜷着身体的样子和剪的短短的指甲,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Ming低头在她脸上亲一下,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她还是没有醒。那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般的吻,她嘴唇的触感在Ming记忆的表层留下浅浅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深,下沉,直到抵达心之深处。多年以后,Ming已无法确切地描述那种感觉,却很明白的知道,它就在那里。
那个吻之后,Ming记得自己从床上起来,推开窗,爬到外面的露台上。那时是早晨六点多,有些冷,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远处赌场的招牌和熄灭的霓虹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从那个早晨开始,她对自己看得更清楚了,或许她只是在自欺,她并不想要时光停留,一切原封不动,她想要更近更多。
(part3)
无数次,她想问G:你喜欢我吗?
比如她们在宿舍里打枕头仗的那次,漫天飞舞的雪花慢慢落下,变回一床一地的白羽绒,细细软软的,光是看着就叫人鼻子发痒,一切突然由疯狂归为沉寂;或者是那个傍晚,她们坐在港口的防波堤上吃一支冰激淋,夕阳西下,潮湿的风让她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有时候,Ming绞尽脑汁,想要说一些特别的话给G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喋喋不休的唠叨一些琐碎的事情,说家里养的猫怎么怎么可爱,她怎么怎么喜欢它,她爸爸怎么怎么好。这些话题,G从来就不会附和,就好像她既没有家也没有过去,任由Ming在话音落下之后的沉默里觉得自己蠢的要命。
每当那些时刻,Ming总会看着G,在心里默念:你喜欢我吗?
最后又总是自问自答:你不喜欢。我知道的。
随着时间推移,Ming开始变得有些怨艾,她发觉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乐于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孩儿,粗鲁、随便、敢做敢当,只有面对G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会突然变得脆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为了一点点小事情落泪。她知道她们已经很近了,但可能永远都到不了她希冀的那一步。她搞不懂G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在一张床上睡过,见过彼此的裸体,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互相叫对方“名模”,但G却从未说起过自己的过去,也不让Ming去她住的地方,仿佛在自己周围划了一条线,并不断地把越线的人推出去。
就这样一直到了那年的秋末,G得到一个工作,雇主是一间售卖沙龙香水的公司。路演当天,她代表东方,身着白色烟罗纱的裙子,看起来似乎被一束神秘的星光笼罩,身后的条案上数不清的香水瓶排成微妙的弧形,浅金色的液体与灯光辉映,宛若一架声势浩大的管风琴,奏着与东方香调匹配的梵音。
路演之后的派对上,许多美丽的男女,身份不明,口音各异,一些默默无名的小模特被拉去酒吧和舞池里充场面,Ming也在其中。午夜之后,G是所有人感官的焦点,她把几种香水点在鼻尖上,让别人去闻,说那是中世纪时普罗旺斯调香师品香的方式,谁能猜对是什么香,她便和那个人亲吻。所有人都想吻她,却没人猜对。她走过Ming身边,微凉的鼻尖贴着Ming的脸颊,唇齿之间吐出氤氲温暖的气息。那种感觉,难以名状,却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一个男人突然切进来,伸手扶住G的双肩,贴在她脸颊边上轻声耳语:“乳香和迦南香。”
Ming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正确答案,只记得G蓦的转身,看到身后站的人是Eli York,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食言,吻了他的嘴,开始很潦草,他却没有放手,最后变成了一个舌吻。
“你爱的人是谁?”他贴着她的嘴,低声问。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对他说:“不是你。”动作和语气显出一种超过她年龄的老练,冷峻、嘲讽,同时又带着些挑逗。
Eli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推开他,笑了笑,摇头说:“今天不行。”
短暂的一瞬,Ming突然明白,Eli是唯一一个越线的人。那天夜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抓住G问,你跟他睡觉了是不是?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发难的理由。
凌晨两点,Ming走到酒吧,要了一杯Single Malt Scotch,她不懂酒,只是看到Eli要过这种酒。她拿出电话,无意识的把里面储存的联系人电话翻了两遍有余,最后停在Eli York上面,按了拨号键。
铃声之后,他的声音混杂着琴声响起来:“什么事?”
“是我。”Ming说。
“我知道是你,什么事?”
“对,你知道。”她几乎没办法说出这几个字,喉咙深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努力集中精神,好把话说下去,但背景里那首钢琴曲总叫她分神,她没听过那曲子,其中有一个短句不断地回旋反复,异常伤感而深情。她猜那是双黑人的手,所以琴声里才带着格外性感的音韵。
“你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和缓了一点。
“我可以去你那里吗?现在。”
电话那头好像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当然。”
Ming挂断电话,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离开酒吧,看到G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在跟几个打扮别致的男女讲话。G回头看到她,对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那是个友善的表情,而且G笑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总会现出一个可爱的笑靥,Ming也回了一个微笑,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她站在原地看着G,就好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分之一秒的静默之后,她转身穿过灯光闪烁的大厅,径直走出去。门口身穿烟绿色紧身连衣裙的金发hostess对她露出宁静、热辣、却又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她。
一刻钟之后,Ming在两条街之外的那个路口和Eli碰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情的女人,感觉不好,却让她兴奋。
“你怎么对她的,就请怎么对我。”她说的简略而又坚决。
Eli没有说话,只露出一个嘲弄的笑,让她无从知道他是不是答应了。他没带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去了Clef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也没合上落地窗上悬挂的百页帘,径直走到她面前,解开她连衣裙前襟的三粒纽扣,把裙子拉到大腿上面。她心里有些畏缩,却没有拒绝,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落地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很漂亮,略显忧郁。
半个小时之后,她重新穿好衣服离开办公室,Eli坐在靠窗的一张躺椅上面,点燃一支香烟,看着窗外,没跟她说再见。
外面即将破晓,Ming走出那栋大楼,坐上一部过路的出租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她认识的一个名字叫Lily的女孩子。Lily是依阿华人,年纪很小,还不到十六岁,却已经跟许多男人上过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Ming说,某人赞她的外形很好大有前途,某人答应把她推荐给Steven Meisel,或是许诺要拿她的照片给欧莱雅的人看。
Ming记得当时还曾拿Lily来取笑,而现在,恐怕是她自己更可笑吧。她知道Eli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把她当作又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又一次free fuck,但如果将来她真的能出名,倒也不妨跟别人吹嘘一下这段艳遇。这种感觉很坏,但她却没办法让自己停止,就像是一种瘾头,一开始她极力抑制,最后就跟吃零食一样,她允许自己每个礼拜放纵一次。
不记得是第几次,Eli终于带她去他的公寓。之前可能是怕她嘴巴不紧,或者是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吧,她暗自猜想,脸上露出一个狡黠自嘲的笑,Eli的第一感觉是对的,她就是一个神经病。
她就像CSI里的探员,在他身上,在他的公寓里,寻找微弱的痕迹,G的痕迹——盥洗台上的一片假睫毛是G卸妆留下的,厨房里一整排青涩的Granny Smith苹果是G喜欢吃的,每次少了一只就代表她来过了,漱口杯上留着她细小的唇印,地毯的角落里栗黑色的长发,还有她放衣服的抽屉……,Ming抓住每一个机会,掘着这座宝藏般的坟墓,或者说,宛若坟墓的宝藏。
某个凌晨,Ming在衣橱最上一层找到一只旅行箱,硬壳的箱体尽是刮痕,轮子坏了,看起来寒酸得和这漂浮在曼哈顿上空的华美公寓毫无干系。箱子手柄上航空公司的标签还没有撕干净,依稀看得出印的是中文字。她坐在地上,像一个野人粗蛮的撬开那只箱子,里面很空,只有两样东西——一只浅棕色镜框装着一张旧彩照,和一双整齐的裹在一起肉粉色舞鞋。Ming解开鞋子上的缎带,穿在自己的赤脚上,微蓝的月光下,那缎子的颜色像是染了血又洗掉之后的淡红色。她仰面躺在地板上,举起那只镜框来看,照片上一对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