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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东京姓“前田”的人多如牛毛,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弗拉特利克的匿名人也无从查起。“重大线索”,确实没有说错,但要把它作为破案线索,还是靠不住。
窗外,天不知不觉地黑了,一踏上旧金山的土地就开始谈话,一直到现在没有停歇,三人都说累了。特别是森永,昨天傍晚刚从东京飞来,几乎一夜没合眼,现在更是疲劳不堪。
“不管谈多久也叙不完的,先沐息一下吧。”被雷震这一说,森永脑袋里似乎爬来了千万只瞌睡虫。
第二十三章 魔鬼般的逃亡者
第一节
森永从美国带回的材料使栋居非常兴奋。杨君里弟弟志敏的血书指明了杀害山本的凶手。志敏临死前的掲发有力、庄严,是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它可以确证单手鬼的犯罪事实。
但是,单手鬼是谁,在哪里,他的真面目还隐藏得很深。雷震提供的线索是“东京的前田”,但这毕竟太渺茫。“731”战友会的名单里也没有“前田”。
栋居试着找了一下电话簿,姓“前田”的人多得数数都嫌麻烦。栋居又打电话询问调查中认识的“731”人员,问是否有人知道关于“前田”的情况。
没有人提供线索。正在失望之际,去年年底园池陪着一起去访问过的篠崎打来电话,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有线索吗?”栋居急切地问。
“我好象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叫‘前田’的人可多着呐。”
“不,我好象觉得是在某个场合从‘731’人员嘴里听到的。”
“‘731’人员……”
“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可以回想出来,以前脑袋里一直有这个印象的。”篠崎觉得对方一定急不可待地等自己答复。
“真抱歉,实在想不出了。说不定等一会突然想起来,要是能想起来的话,我立刻再打电话告诉你。”
电话听筒里沉默了一会,篠崎终于还是挂断了电话。
然而,挂断电话几分钟后,篠崎重新打来了电话:“想起来啦!”听筒中传来篠崎的声音。
“太感谢了!他是……”栋居把听筒捏得更紧了。
“是前田良春。‘前后’的‘前’,‘田地’的‘田’,‘优良’的‘良’,‘春夏’的‘春’。是千岅义典的秘书!”
“千岅的秘书!”
“在三、四年前的一次精魂会上,此人曾代表义典出席会议,负责保管队员献给牺牲者亡灵的钱。”
栋居连感谢篠崎的话都忘了说,他站在电话前,入神地听着。千岅的秘书叫“前田”。东京姓“前田”的人虽然多得难以计数,但栋居认为同雷震私人材料对得上号的无疑是这个前田良春。而且,毫无疑问,前田是受义典意志支配的。
前田也可能是假名字。但栋居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只说“东京前田”是查不到的,没有必要谎报假名字。
栋居查阅了国会手册,上面以千岅秘书的身分记载着前田良春。国会手册上记的都是第一秘书,根据国会法规定,第一秘书的工资从国家经费中支付。无论哪个议员,都让身边最可靠的心腹当第一秘书。
千岅对雷震的私人材料、即山本正臣被杀一案很关心,他这么做,不就说明同单手鬼有瓜葛吗?
栋居进一步调查了前田良春。他是千岅的女婿,千岅的次女就是前田的妻子。前田现年五十二岁,昭和二十七年毕业于东京一流私人大学经济学系,以后进一家大公司任职。在大学读书时与千岅的次女是同一年级的同学,昭和三十三年与该女结婚。昭和四十二年辞去公司工作,担任千岅的秘书。
随着千岅逐步得势,前田也崭露头角。目前,在十几个公、私秘书组成的秘书团中,前田是名副其实的头面人物。他已经成为千岅手下能干的亲信,成为千岅身边必不可少的人物。
前田集千岅的信任于一身,掌握实权,被称为千岅的“管家”和影子。前田是千岅阵营中的实权派,谁要是被前田监视上,这个人的一切陈述都无法上报至千岅。要向千岅申诉什么事,必须通过前田、而且非迎合前田的意愿不可。
前田本人早就怀着有朝一日承接千岅基业、蹬上政治舞台的野心,千岅似乎也已物色他当自己的接班人。
千岅的亲信为什么要打听雷震的私人材料呢?是不是千岅同山本被杀有牵连呢?查出千岅的过程就是复查换婴的过程。要换婴,必须有病理解剖班协助,于是查出了冈本班的驯鹿泽。接着从驯鹿泽口中了解到命令他换婴的是千岅义典、以及千岅义典可能同伺侯过他的寺尾春美被害案件有芥蒂的迹象。
看来奥山谨二郎和杨君里当时也知道上面这些事。当年的千岅义典处于“731”中枢的地位,参与该部队上层人物贪污事件的可能性极大。为了调查贪污事件,富有正义感的新闻记者山本正臣死在哈尔滨的魔窟——傅家甸。凶手单手鬼把目击行凶的杨志敏骗进“731”当作人体解剖的材料。从这里还可以判断单手鬼同千岅义典之间有联系,千岅是按照单手鬼的嘱托命令石川班解剖杨志敏的。
由此看来,千岅关心雷震的私人材料就不奇怪了。栋居已经推测出一张源于“731”的关系图,但还没有材料来证实。唯一的证据就是雷震提供的血书照片。而且,为了使它生效,还必须弄清单手鬼的真面目及其下落才行。
第二节
栋居意识到手头的材料太少,光靠这些材料很难推进侦破的深入。他决定直接质询前田良春,只要观察对方的反应,或许可以得到某些心证。
栋居向那须警长汇报了自己的想法,那须赞许地点点头:“去试试吧。”又接着补充说:“要谨慎一些,对方是民友党干事长的第一秘书。”
当栋居请求会见前田时,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说同警方没有相干的公事,加以拒绝。栋居坚持说,哪怕“第五秘书”接见一下也行,这才同前田通上电话。栋居说要询问一些同去年五月访日的中国女译员有关的事。前田又拒绝说对此案一无所知,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前田先生,您最近是否挂国际电话给旧金山的杨雷震先生,并向他打听过什么事?”
栋居向对方摊出一张王牌,从电话中听到对方“啊……”地吃了一惊,好象在毫无防备的地方突然受到袭击似的。栋居认定“东京前田”就是前田良春。
“我根本没向旧金山之类的地方挂电话,对杨某这个人也一无所知。”对方很快镇静下来,为了掩饰一瞬间的惊惶,他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真不愧是千岅的亲信。
“那好,没打过就行,我再到国际电话局去调查。”栋居虚晃一枪。其实,到电话局去查询是很麻烦的,因为通讯秘密受宪法保护,公众电气通讯法也有“确保秘密”的规定。但是,栋居这一招奏效了,前田的口气马上软下来,让步说虽然不了解什么情况,好歹见一见面吧。
前田指定的会面地点是赤坂饭店的休息厅,时间在翌日午后二时。说休息厅6号桌已事先预约好了。
栋居按约定的时间、地点前去赴会,前田已先到了。他的身材属于长痩型,目光敏锐,脸庞被阳光晒得黝黑。身穿一套裁剪合体的西装,衣服里的身体内仿佛运动神经十分发达。他那警惕的目光四下张望着,使人感到同他打交道必须小心。千岅义典的“管家”果然名不虚传。
6号桌在休息厅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上,同其他桌子稍稍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方交换名片后,前田那照相机镜头般的眼睛便盯着栋居看起来,他要捉摸栋居的意图是什么。前田的眼睛具有精密析像力,能捕捉对方的一切表情。
“好吧,你想问我哪些事呢?”初次见面的礼节刚结束,前田马上向栋居发问。与其说公务繁忙,莫如说急于探明栋居的意图。
“是这样,去年五月三十日,来日访问的中国女译员杨君里猝死于出租汽车中,我正在调查这个案件,您知道这件事吗?”栋居一边注视着对方的脸一边提问。
“不,一无所知,这件事同我毫无关系。”前田不动声色地回答。栋居想,对杨君里一事他当然已经有所准备。我尽可能不突然提问,钽不涉及关键问题又抓不住对方的要害。
“您知道一个叫奧山谨二郞的人吗?”在栋居的注视下,前田稍稍转动了一下身体说:“只听到过这个名字,他是我岳母的长兄。”
“没见过面吗?”
“停战后就不通音讯了。岳母亡故、岳父娶了续弦后就没有再来往过。”
“奥山先生去年八月在文京区的公寓里去世了,您知道吗?”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看到后您怎么办呢?”
“没怎么办呀,已经同我非亲非故了嘛。”
“那么对千岅先生来说就不是这样了,毕竟是前妻的哥哥呀!”
“停战后千岅先生始终没有同他来往,内人的母亲故世后,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完全断绝了,没有必要再去主动恢复、再去祈祷死者的冥福了。”
“噢——,是这样吗。”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才来的吗?”前田的太阳穴周围微微抽动着。
“还有件事要向您打听一下,我听说战时千岅先生是关东军满洲第731部队的高等官(高级文职人员)……”
千岅隐瞒了自己的“731”经历,只是模棱两可承认自己战时在大陆担任军队中的文职人员。
“对岳父的经历,我几乎完全不知道,因为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前田心理上的不安隐藏在那层冷峻的脸皮下,从表面还看不出来。
“听说千岅先生和奥山先生曾一起在731部队共过事。您又说停战后由于互相不通音讯而断绝了往来,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731’是一起的,所以回国后才不往来。”
前田脸色陡变,似乎注意到栋居这种诱导式讯问的危险。
“我重申。岳父战时的经历我不知道。”前田的语气有点烦燥。
“为什么不感兴趣呢?做千岅先生的第一秘书,难道你不知道他的一切吗?”
“你!不觉得说过份了吗?”前田毫不客气地质问栋居。光线暗,看不太清,好象前田的表情比刚才更僵硬了些。
“如果引起您不愉快的话,请多多原谅。在向您提问之前,我想先打听一件事。同旧金山杨雷震先生打电话的是您吗?”栋居不容分说地下了结论。
前田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神情。国际电话局有日本打到国外的电话记录,只要花时间和精力,完全有可能从中查出发话人,通话对方的国家也有磁带式接线证作记录,一般保留半年左右。
另外,电话费付款通知单上还记载着通话时间、金额、通话地名和国名,通话种类等。通知单有副本,保存在国际电话局里。前田之所以困惑,是担心现在否认掉,万一以后从通话记录中查到怎么办。
“怎么样啊,您打过电话了吧。”栋居紧逼不放。
“如此说来,好象是打过那样的电话。反正每天要向世界各地打各种电话联系公务,我也记不清了。”前田勉勉强强承认了。
栋居暂不追究前田刚才否认曾挂电话去旧金山的话,又问:
“您同杨雷震先生通话联系什么事呢?不妨碍的话,能说一下吗?”
“你!你应该明白这种询问意味着什么,这是侵犯私人秘密,你难道不知道通讯秘密受宪法保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