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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上的苔藓比前几天更多了,像爬山虎一样占满了整个楼道,鲜绿湿滑,透出股腥气,走在上前很容易摔倒。想到是陈大爷发现自己晕倒在万素兰家,苏桢赶紧向他道谢,意外的是陈大爷却不记得有这档事,吱吱唔唔的打岔。
“陈大爷,我今天回咸阳,过几天来了给你带特产。”
回到家中,苏桢一眼看见放在桌子上的符,她犹豫半晌,将符放进自己的包中。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裙,苏桢便匆匆地赶往长途汽车站。蓝田县没有汽车直达咸阳,必须要经西安转车,不过咸阳离蓝田县也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下午四点有趟车到西安,苏桢背着包裹挤上大巴,找到座位坐下,车上的人并不多。不过冷气打得很足,苏桢一上车就感到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将包放在膝盖,搓了搓手臂,撩开窗帘向外看着,对面停着一趟也是去西安的大巴,那趟车似乎更空,只有一个窗前挤着个毛茸茸的脑袋。
很快开车时间到达,大巴庞大的车身在车站缓慢移动,忽然对面车中的那个脑袋冒起来,苏桢斜过眼去看,只见车窗上映着一张黄毛狗脸,它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对着苏桢不住地挥舞前爪。
是安倍。
苏桢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手忙脚乱地从包中找到陈大爷给的那个符放在胸前,一边告诉自己是幻觉。
半晌她偷偷睁开眼睛,这时大巴已经驶出长途汽车站,苏桢内心才略微平静。车开出没多久,在一个丁字路口遇到了堵车,苏桢等得心急却毫无办法。慢慢地她便有了些睡意,头歪在车窗上睡过去,这些天她受了许多的惊吓,加上身体上的疲惫,她睡得很香。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驶过一个水坑,颠簸中苏桢惊醒过来,此时车里一片漆黑,而车窗外同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远远的有几处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星光的光亮。苏桢站起身朝四周看,车里黑影幢幢,像是坐满了人。
“司机,到哪里了。”苏桢急得不行,一定是睡过头错过站点了。
许久驾驶室里抛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快到了,大家都没下车呢,你慌什么,堵车堵了几个小时。”
原来是这回事,苏桢放下心又坐下来,过了一会她又感到奇怪,车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苏桢屏住气息倾听,除了自己的呼吸,似乎便没有其他声音了。她忍不住转头向后面看,后面的坐位上有两个人,两人挨得很近,似乎是情侣。
“到了,都下车。”这时驾驶室里传来司机的声音。
大巴忽然加速,车窗外出现了一排排密集的房屋和走动的人影,霎时车门打开,苏桢拎起包抢先下车。刚从车里出来,她抬头便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刘队。”苏桢失声叫道。
刘队看见苏桢也是大吃一惊,道:“小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啊……这里是哪里?”苏桢忽然发现这里并不是西安市区的城西长途汽车站。
刘队迟疑的目光看她,缓缓道:“这里是蓝田县孟村镇,局里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命案,我和曾奇才赶过来。小苏,我还以为你是赶来协助呢,怎么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准备坐大巴去西安,然后打车回咸阳的,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刘队,你看大巴还在停在这里呢。”苏桢说着往回看,这一看不禁吓得连退几步,眼前的哪里是大巴,只见车身刷成了白色,车灯两头各悬挂着一个用黑绸布扎成的大挽花,车牌的地方粘着一张白纸写的“奠”字,然后整个车身都贴满了黄纸钱。
这分明是个送葬的灵车。
苏桢嘴唇打趔趄,道:“车上还有很多乘客呢。”她壮着胆子跳上车,只见每个坐位上都放着一个纸扎人,那纸扎人做得十分精致,神态逼真,惟妙惟肖。
刘队站在苏桢的身后环视车中情形,眉头皱得在印堂处挤出个沟壑分明的“川”字,忽然听他道:“司机在那里。”
驾驶室里司机早就昏迷过去,嘴角翻着白色泡沫,四肢冰冷,刘队和曾奇两人将他抬下车。“刘队,这怎么回事。”一个六十岁左右精神矍铄的老者走过来。
“老常头。”
刘队和那老者低声耳语,那老者眼睛瞟过苏桢和灵车,回落到昏迷的司机脸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万花油,倒在手心,抹在那司机的太阳穴,然后伸手猛掐司机的人中和虎口。
“啊——”司机叫了一声,睁开了眼。“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顿时他从地面跳起来。
“你遇邪了。”老常头冷冷道。
“放狗屁,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平过坟,打过人,遇什么邪。”司机破口大骂,他转过身看见那部灵车,眼里有些惊疑不定,跑到车后看车牌号码,顿时又惊又怒。“你们居然把我的车搞成这样,你们他妈的不想活了。”他三下两下扯掉车前的奠花,噔蹬跳上车,将座位上的纸扎人全部从车窗扔出来,最后用脚跺个稀八烂。
“你们给我等着。”
司机放着狠话,跳上驾驶室,车开动起来。这时车厢尾部的窗前出现两张白惨的面孔,一个是王明春,另外还有一名穿着婚纱的年轻女子。
“来啊。”他们挥着手。
作者有话要说:
☆、用鱼钩自杀的新娘
刘队告诉苏桢,他们是晚上七点接到孟村镇的报案来的,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名叫朱仙芝,24岁,咸阳人,今天是她的婚期。下午婆家把她从咸阳接过来后,朱仙芝就说晕车,一个人呆在新房里睡觉。等她丈夫操持完婚宴后,发现朱仙芝已经死在新房里。
“是猝死吗?”苏桢问道。
刘队摇头不说话,一旁的曾奇低声道:“报案说朱仙芝是用鱼钩上吊自杀了,不过我们也刚到,目前情形不清楚。”
“什么?”苏桢骇了一跳,鱼钩上吊自杀闻所未闻,鱼线那么细,而且鱼钩那么小,怎么可能吊得死一个成年人呢。
公路对面是一幢仿欧式的三层小洋楼,墙面崭新,似乎是刚粉刷过,门窗各贴着大红喜字,看来这就是朱仙芝的婆家了。小洋楼外面聚集着许多人,大家在窃窃私语,苏桢侧耳细听大多是在议论朱仙芝诡异的死亡。
小洋楼里人数也不少,其中有几人大声说话,面红耳赤,神情气愤,却原来是朱仙芝的亲属在吵架。
“还我闺女,好好的一个女儿今天刚过门,就被你们弄死了。”
“亲家,你可不能血口喷人,仙芝她是自杀。”
“我女儿为什么要自杀,就算她要自杀为什么要选择出嫁的日子自杀,你们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朱仙芝的母亲伤心欲绝,说话越来越凶狠,挥拳摩掌,几个老年人赶紧在旁边拉扯劝解。老常头皱着眉头,介绍刘队是县里公安局来的刑警支队大队长,接到报案特意来调查朱仙芝死亡真相。
“刘队长,你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朱母抓住刘队的手双膝跪地。
“大姐,你先起来。”刘队好说歹说才把朱母扶起来,“带我去看现场。”
命案现场是三楼的结婚新房,苏桢站在新房门口顿感一股凉意,刺得皮肤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她打量这间新房,房间挺大,墙面整洁干净,安装着一台74吋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机。天花板四周悬挂着大红花球,靠墙摆放两套红木衣柜和一套折叠的真皮沙发。
仅新房的布置就能看出夫家结婚的诚意,那这样朱仙芝有什么理由自杀呢,而且还是用那样奇怪的方式。
此时的朱仙芝躺在新床上,从头至脚用红色的被褥覆盖,老常头瞧见紧皱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刘队转头向苏桢努嘴,苏桢会意立即掩上房门。
刘队揭去被褥,呈现众人面前的是一张精致妆容的脸,弯弯的柳叶眉,鼻梁高挺,丰润的嘴唇,神色安详,死亡并没有破坏她的美丽,仿佛她只是太困睡着了。刘队抬起朱仙芝的下颌,朱仙芝的脖颈没有勒过的痕迹,只是喉管那里有个小红点。
苏桢环视屋内,一点银色的光在防盗窗前晃动,她好奇地走过去,只见防盗窗上系着一根大约半米长的细尼龙线,线尾则有一只小鱼钩。
“刘队,你看。”
苏桢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美丽的新娘子朱仙芝站在窗前,将自己喉管挂在鱼钩上,然后蹬掉了脚下的凳子。
不过这么细的尼龙线能承受得起朱仙芝的体重吗?
由于朱仙芝的家属一口咬定朱仙芝是被谋杀,刘队便建议进行尸检,将朱仙芝的遗体运回蓝田县公安分局法医实验室。
回到吉庆社区已是凌晨两点,被折腾了一天的苏桢疲惫不堪,扶着楼梯木扶手上楼,经过四楼时她便低着头往楼上猛冲,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梯滚下来,直摔得她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双手摔破了皮,头也撞在了扶手的柱子上,苏桢挣扎着刚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了周武艺家门前。
嗒嗒嗒——
皮鞋踏在水泥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楼道上响起,震动着苏桢惊魂未定的耳膜,她下意识地往后躲,用双手遮住眼睛。那声音越来越响,苏桢的心绷得紧紧的,仿佛只要一触就会断裂。
忽然声音停止了,苏桢从两手的缝隙中觑眼看,楼道上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楼下有人回来了,她不禁这样想,双手撑在墙壁试图站起。
嗒——
响亮短促的声音清晰得似乎就在苏桢的身畔,将她那颗根本禁不起任何一碰的内心撞得哗啦破碎了,她甚至害怕得忘记了喊叫。她转动着僵硬的脖子,通往五楼的楼梯上,安倍穿着万素兰的大红连衣裙和尖头皮鞋,眼睛里透出一股黄绿色的幽光。
此时苏桢只希望自己能晕过去。
这时门里传来陈大爷咳嗽的声音,苏桢精神陡地一振,仿佛获得了无名力量,飞快地爬起向楼下狂奔而去。
苏桢一直向前跑,只想远远地躲开这个地方,再也遇不到这些可怕的事情。昏暗的路灯拉扯着她的身影歪歪扭扭,直到她撞倒在一辆自行车前轮下。
“喂,你没事吧。”
清淡的气息打在苏桢的脸上,吹动她的发丝,她抬起头看见一张明净的面容,和一双有着清澈笑意的眼眸,竟然是那个开心理咨询诊所的医生。“是你啊!你怎么半夜在公路上横冲直撞。”那人也认出了苏桢。
苏桢看着他不说话,突然内心的恐惧化成满腹的辛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哭起来了。”
苏桢仍是不说话,事实现在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目前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恐惧都释放出来。
“是我撞疼你了吗?”他轻声询问。
看见苏桢只是哭,他又道:“要怎样你才肯说话呢?”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反问自己。
苏桢擦着面上的眼泪,咬着嘴唇道:“你以后要免费给我进行心理咨询才行。”
他笑起来,眼睛里的光扑闪,道:“要免费啊!我还要生活哩!不如打个五折如何。”
“三折。”苏桢伸出了三根纤长的手指。
“成交。”
两人便在公路当中说话,苏桢坐在自行车的后坐,无聊地伸手按自行车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在黑夜中回荡,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
“大半夜的按什么铃,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