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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怄气似地坐在床下地板的凉席上。拿起小酒瓶,嘴对瓶口喝起来。酒味和病人味使植觉得恶心。
〃找技女去好了!〃女人非常讨厌地说。
〃有那么多钱吗?你一住院就花掉我挣的一半。真没意思!〃
男人躺在席子上,盖上了被子。〃再忍耐一下,忍忍吧!〃
植说道,走出去,关上了门。这对夫妇一定是住在釜崎的简陋小房里的。
植气喘吁吁地下到一楼。这件事使植的心平静下来。他一面用手擦着黏汗,一面走进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信子正在煤气炉上用炒勺炒肉。她回过头来,一看见植的脸,便吃惊似的站了起来。信子的脸平时总是苍白的、忧郁的,像能乐的面具那样。如今竟然露出惊愕的神色,这使植感到,自己的脸一定是非常憔悴吧。
〃大夫,怎么啦?穿得整整齐齐的?〃
信子问道。她没有戴口罩。低鼻梁,小嘴唇,没有血色,犹如隐花植物一般。信子在深夜炒肉,使植感到意外。
〃给我注射吧,葡萄糖。〃
〃大夫是病人哪,不要随便转来转去的。〃
信子关上炉子,将葡萄糖吸到注射器里。值班护士冈走了进来。冈是主任级的护士,今年30岁。〃冈君,你给大夫注射吧。〃
信子拿起炒勺,走进旁边的小房间里。那是一个两铺席的房间,是值班护士睡觉、吃饭的地方。一年前,植经常在那里和妇产科护士须藤夏子发生关系,须藤现在已经离开了。
植让冈在葡萄糖里加入维生素和肝泰乐。一注射,感觉就稍微好些了。
从小房间里传出叉子和餐刀的声音。那么纤弱的信子,在深夜吃的肉,到底会变成她身上哪个部分的血液呢?
信子也是因战争而改变命运的人之一。她生于青岛。父亲是小贸易商。在女子学校四年级时,她志愿从军当护士。从此与父母别离。
停战后,信子成了中共军队的俘虏,继续做护士工作。1948年,她回到国内。她曾到父母的老家去过,但没有得到父母的消息。
信子依托姑母来到大阪,在阿倍野医院工作。从三年前起担任护士长。
信子完全没有结婚的机会。因为男人们都没有感到她是女人。
年轻护士们自由奔放的行动,对于信子来说是另一世界的东西。她们昨天刚刚失恋,明天便和别的男人恋爱,并且得意洋洋地到处去说。
她们没有一个人认为护士是神圣的职业。而且,信子奉献青春的是军队。而阿倍野医院的患者却是流浪者、野妓和流氓。
信子认为护士是神圣的职业。对她来说,现实的入生犹如孤独的旅程。
信子用读书和钻研技术来忍耐孤独。10年过去,不知不觉地成了畸形的老处女她是面色苍白的老姑娘,具有强烈的洁癖,用大口罩包着那张不化妆的脸。但在三个月前,信子 {不知想到什么,曾有两周时间,化了淡妆,并摘下了口罩。这件事成了这家小医院的话题。两周过后,信子又去掉了化妆,戴上了口罩。医院里的风波自然也就平息下去了那一夜,植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会儿盹儿。当寒冷的冬天早晨来临时,他回到值班室,用冰凉的被子蒙住头和全身,睡着了。
第三章 丢了两万块钱
第三天傍晚,植离开了医院。根据内科的意见,需要再安静地休养一天。但在险些被夺走生命的医院休养,是难以忍受的。他一直满不在乎地生活过来;但如今生命受到威胁,这使他明白了自己的软弱。
阿倍野一带的夜晚,有很多喝醉的人到处闲逛。在廉价小饭馆的二楼上,正在举行过早的辞旧迎新联欢会。
在这种联欢会上,参加者们得以随心所欲地发泄对无望的日常生活的郁闷和愤怒情绪。
女人悲鸣般的娇声和下流的歌声,在排满小吃店和小酒馆的大街上随处飘荡。
植从阿倍野乘坐地铁到达难波。南区的繁华街也充满了醉醺醺的人群。不过,醉汉的情调比阿倍野要明快得多。那并非是由于漂亮的霓虹灯,而是消愁的醉和游乐的醉之不同。
虽然走出了医院,但并不打算回上六的公寓。
今晚,植感到在大阪无容身之地。
植忽然想把妙子叫出来。妙子的酒量很大。他现在想和在精神上没有深入接触的妙子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在肉体的疲劳中忘掉自我。
植往医院挂电话,约妙子出来。〃挺结实呀!大夫,您身体行吗?〃在妙子的声音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担心的样
子。植一面苦笑着,一面告诉她在道顿堀附近的咖.啡馆里等候。
过了大约30分钟,妙子来了。今晚仍是一身便装,下身穿的是西服裤,上身穿的是防尘外衣。只有那个大乙烯树脂手提包,显示出护士的土气。〃您脸色不好,真不碍事吗?〃
妙子盯着植的脸说。
〃不碍事。在那么阴郁的地方呆着,恢复反而要慢。〃
〃真可怕!煤气中毒这种事。。。。。。〃
妙子说着,吃吃地笑起来。实际上妙子似乎觉得那天夜里的事件很有意思。
〃可笑吗?我差点儿死了。再晚一会儿,就得告别人世啦!〃
〃您不会死的!〃
妙子有把握似的说。她的说法引起了植的兴趣。
〃为什么?〃
〃这个嘛,您胆子大,胆子大的人死不了。即便是流氓,也是那样。不是流氓的恶人,也是那样。胆子大的男人死不了畦!〃
这是单纯的语言,是妙子眼中的植的形象。植改变了话题。
〃约定那天夜里两点来,你来了吗?〃
〃去了呀!我从三楼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下到二楼,您的房间里有吧嗒吧嗒的声音,所以我又回去了。〃
〃你知道是煤气中毒吗?〃
〃不知道。不过,我听见了桥本大夫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还以为是醉得难受呢。〃
〃你听清楚是桥本大夫的声音吗?〃〃因为是那种女里女气的声音。〃妙子说道。
合着饮食店的音乐,妙子轻轻地踏着脚。这是吉特巴舞曲的旋律。植默默地忍耐着令人头疼的当当的响声。与二十上下的女人交往,需要有这样的宽容态度。
音乐结束后,妙子突然露出探询的表情,问道:
〃不过,大夫,煤气中毒是您的责任吗?〃〃你为什么提这个问题?〃
植板起面孔问道。
〃因为,有人恨您哪!〃
妙子露出轻蔑的笑容说道。她脸上的皮肤又白又细,小眼睛闪着光。虽远不能说是美貌,但也不能算丑。
有时她的脸好像十五六岁的少女。但现在出现在植面前的妙子,却像是30岁的女人,透着了解人生全部奥秘的俗气。植忽然想起了被盗的两张1000元的钞票。
〃谁恨我?〃
植用不在意的语调问道。但是,他的声音却有些嘶哑。妙子似乎敏锐地察觉了植的紧张。
〃干嘛脸色那么可怕?不是特地来玩的吗。。。。。。〃妙子扭过头去。
〃不,因为突然觉得胃里不舒服。不过,正像你说的那样,我是让人恨着哪!你知道西泽科长的事吗?〃
〃知道。那样的科长连流氓都不如哇。大夫,别对那种人让步!〃
妙子急忙说道,显得神气十足。〃你怎么知道的?〃
〃安井今天到医院来了呀!他怒吼着说,植大夫要当我的证人。〃
〃真的吗?愚蠢的家伙!〃
〃那可不是愚蠢哪。夫人死了,当然会那样喽!敲诈科长之类的人,也是应该的。〃
〃除了科长,谁还恨我?还有谁,你告诉我吧!
我送你一个胸针作为礼物。〃〃真的。。。。。。〃
妙子看着植问道。植点点头。
〃那就说吧。还有药剂师斋贺大夫,以及叶月君、大野君。〃
叶月景子和大野和子是过去与植有关系的护士。植与景子的关系已经彻底断了,但与和子还残留着微妙的芥蒂。在院内即使碰上,和子也要避开植的视线。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像矮小的、处处小心的和子会杀害他。
〃斋贺君为什么恨我?〃
〃斋贺大夫正在热恋着加纳大夫哇!您和加纳大夫之间的事情。。。。。。〃
妙子说着,眯细了眼睛。
风声已经传到妙子的耳朵里了吗?〃你听谁说的?〃
〃忘了听谁说的了。不过,斋贺大夫在那天夜里喝醉的时候,跟办事处的人说过:植那样的人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斋贺那张白色的圆脸浮现在植的眼前。如此说来,那天夜里,斋贺看着植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憎恨。
但是,仅仅因为是情敌,就能够杀人吗?更何况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呢!植怎么也不能相信,斋贺为此就采取那种贸然的、大胆的行动。妙子突然抓住植的手说:
〃那,您给我买多少钱的胸针?〃
那声音与其说是在央求,勿宁说是认真的。
植突然想起祝贺会的一个场面,不禁吃了一惊。
当时,已经喝过一些酒,祝贺会的席位乱了起来。植到处走动为护士们斟酒。为了忘掉与西泽的不愉陕的谈话,植故意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护士们也高兴地喝着植给她们斟的酒。即使她们背后议论什么色鬼,装出憎恶的样子,但受到植的关心却并没有感到怎么不愉快。那是女人习惯性的骄傲自满。
植也给妙子斟了啤酒。酒从妙子的杯子里溢出来,弄湿了妙子的膝盖。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妙子的膝盖。这时,从口袋里掉出几张5000元的钞票,落在妙子的膝盖上。植注意到妙子的眼睛闪出光芒。植抓起那些钞票,随便地塞进了上衣的内口袋。植现在望着妙子的脸,又想起了那件事。植的5000元钞票落在妙子的膝盖上,并非偶然。他是为了让妙子知道自己身上装着两万块钱。妙子无疑有偷窃的习性。因为是在旅馆偷窃情人的钱,所以其偷窃习性非同一般。植的几张5000元钞票,必然会使妙子的心骚动起来。而且,植约定当夜两点与妙子幽会。其结果是很明显的,妙子一定会抓住什么机会偷走一张。
植期待着这种结果。那一张5000元钞票,自然就会成为给妙子的断绝关系费。植下定决心在昨夜与妙子分手。
植到卫生问去了。由于出乎意外的事件的打击,他忘记了口袋里钱的事情。他急忙用手一掏,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急急忙忙掏遍所有的衣服口袋,发现那几张5000元的钞票全都不见了。植在上锁的卫生间里站立片刻,茫然若失。
是丢了,还是被偷了?按常识判断,自然是被妙子偷了。那么,妙子什么时候偷的呢?肯定是在植进入值班室之后,煤气中毒发生之前。
那么,妙子没有考虑到植醒着的危险吗?植忽然想起水瓶里水的事,感到不寒而栗。加入安眠药的,不是妙子吗?
假使是妙子加入安眠药,让植睡熟了,再偷走两万块钱的话。。。。。。植想到这里,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因为可以由此推理:拧开煤气开关的是妙子。乍一听这似乎是愚蠢的妄想,但在植的心里却难以否定。为什么呢?因为妙子当然知道,植发现丢失两万块钱时,一定会怀疑自己。
但是,一个不到20岁的女人,仅仅为了两万块钱,就会杀害现在还有关系的男人吗?植想,也许是我的神经不正常吧?
有人敲卫生问的门,植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妙子似乎等得疲倦了,连连打着大大的哈欠。〃去的时间真长啊!〃
〃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植说。的确,从腋下到胸部和脊背都渗出了冷汗。
〃三天前差点儿死了,可是还想玩乐!〃
妙子不满意似的噘着嘴。她的脚又随着唱片的旋律哐哐地响起来。的确,坐在眼前的妙子,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而是植这样年龄的人难以理解的〃垮掉的一代〃。
尽管维持了半年的关系,但植却几乎不了解妙子的性格。
植茫然地望着妙子稚气的脸。她很年轻,即使笑时眼角也不起皱纹,咖啡馆的音乐令她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要唱要跳。难道这样的少女会杀我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