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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竹子原本的形貌砍下来打磨了做成竹茶碗,虽说粗糙了点,但让慕垂凉这么提醒,也觉得仿佛颇有豪迈大气之感。云卿定睛一瞧,颓然泄气。好是好,可那个已经在边边角角上,况且竹篾环就那么大,套下个茶壶茶杯没问题,要套整个茶具却须得完完全全绕一周,一丁点儿都不能差。云卿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撇撇嘴说:“难看,不喜欢。日头这么大,我看还是——”
慕垂凉慢慢扬起手。云卿甚至都没看见他什么时候买的竹篾环,却见他略略收了笑,两只手各拿了一个竹篾环,周围人顿时屏息凝神紧盯着慕垂凉,云卿更是随着他的动作越发紧张起来。紧接着只听两声尖锐的破风声,慕垂凉左右两手的竹篾环同时扔出,却都是扔向正中间,惹得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气。
“叮!”只听一声轻响,云卿立刻惊得睁大了眼睛。只见两只竹篾环在中间恰好撞在了一起,然后各自飞向两边,竟然稳稳当当分毫不差得套住了玉兰花骨朵儿和竹木茶具,引得周围人一片叫好声。
老板龇着牙心疼地将两样东西捡起来。
“夫人,你家爷眼睛真是毒!”
云卿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在对她说话。她一张脸蹭得通红,见慕垂凉在一旁笑不可抑,忙抱了东西匆匆忙忙就走。人群拥挤,难以走快,慕垂凉却很是自在:“这次去大兴城实在太急,没有给你带礼物,这两个小玩意儿你且收着,下一次我给你更好的。”
“我不要!”
慕垂凉侧耳问:“什么?听不见……”
云卿横他一眼,心想,这段街本不该这么多人的……
最后七绕八绕的,竟然又绕回岚园的方向。云卿担心蒋宽和云湄的事,到了门口才发觉云湄根本不曾邀蒋宽进门,显然这就是云湄的决定,所以即便看到蒋宽失魂落魄她也无从做劝。
“这个,你的,”云卿欲将玉兰花骨朵儿和竹木茶具交到慕垂凉手上,笑说,“无论如何,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至少某些结果是我乐见的,不管是苏记,赵御史,还是今天你的突然出现,我都十分感谢。”
慕垂凉左右看了看,岚园本就偏僻,四下里也只有蒋宽魂儿丢了似的巴巴望着岚园大门。那两样东西慕垂凉当然不接,却正色道:“那么你是否看到我的诚意,觉得嫁给我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云卿笑着摇摇头:“这是两码子事。”
慕垂凉轻叹一声,笑的极其无奈:“帮你做苏记的事,是因为不把那里的事收个尾,你会一直挂记着。云湄那里,自然也是要你出嫁前将她安定好才行,所以我请赵御史和卢大人帮忙,也不拦着阿宽的一见倾心。等到现在的生活妥妥帖帖无牵无挂了,你就嫁给我吧,你考虑了这么久,还没考虑明白么?”
云卿看一眼蒋宽,禁不住一个脸红。这里又是岚园的门外,她突然想起,怎么好多事都发生在这个大门外,当初跟裴子曜——
“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你落在我这儿的扇子拿给你……啊对了,还有你的外袍!”
云卿将两件小东西往慕垂凉怀里一推,匆匆忙忙就要跳进门,慕垂凉却不依不饶地一把拉住她,一只手就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大门上,云卿手脚被禁锢动弹不得,却听慕垂凉在她头顶不急不慢地说:“耐心我原本是不缺的,可接下来又要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问你这个问题……所以这次不能太将就你。你怎么看我呢,还和当初一样,觉得我做这么多单只是因为你的姓氏,只是为了算计你么?”
云卿心里一阵紧张。那两件小玩意儿,玉兰花骨朵儿的玉雕和粗糙大气的竹木茶具,明明横在他们之间,云卿却觉得两人实在是过分贴近了。她极力歪着头避开慕垂凉目光说:“我说过了……我很感激!但你这样子突然问……”
“不突然吧?”他一边笑着一边再度逼近,“明明上次已经说过了不是么……”
慕垂凉的吐息温热就在她耳边,云卿极力转过头也看得到他过分靠近的眉眼,他分明在笑,却明显逼迫。
云卿伸手推开他胸膛,逃窜似的跑进岚园大门,一直跑到假山后面九曲回廊之上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蒹葭远远过来笑她:“这是出什么事了,小姐,许久不见你——啊!”
“没事,没事……”云卿干巴巴地讪笑躲避,却顺着蒹葭目光看到了自己手掌心,那里丝丝殷红——有、有血迹……
云卿原地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什么,拼命跑向门外,守门的刚刚将大门关上,现在只得连忙将门打开,云卿跳过门槛便看到两个背影,慕垂凉拍着蒋宽的背低声安慰着,看到她出来便眉开眼笑:“云卿,你想——”
那胸膛上分明已经是一块血迹,银灰色的袍子,纵然血迹不明显,也觉触目惊心。云卿火气瞬间跳了八丈高,上前一把揪住他衣襟咬牙切齿问:“慕重山让你去大兴城做什么?”
034 凉心
云卿揪着慕垂凉衣襟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你一个行商做买卖的,怎么……怎么去了趟大兴城就……就……”
当初在山顶桃林里,曹致衎跟她说,他的笨弟弟慕垂凉是为了娶她而和慕重山达成了协议,协议内容未知,但地点却是大兴城。
究竟是什么事慕垂凉一直不愿意做,究竟是什么事需要让一个商贾之家的公子哥儿受皮肉之伤。况且离得近了就能发现他眼底的血丝和未处理干净的胡茬,他悠闲自在云淡风轻地陪她在熙熙攘攘的大街穿行,彻底隐藏了他疲惫与受伤的痕迹。
慕垂凉低头看着她发发颤的手,腾开一只手别扭地抱着那些竹木茶具和玉兰花玉雕,另一只手轻轻扣在她紧握成拳的手上,低头极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偷偷告诉你,其实一丁点儿事都没有,只是为免老爷子觉得这刁难不够难,所以故意没有好好包扎……被骗到了?你紧张成这副样子,云卿……”
云卿蓦然低头看像那血迹,不可能的,明明就还在渗血,如果不是她刚刚一把推在他胸口,恐怕也不会——
“很难么,那事?”云卿挣开手,低声问,“或轻或重,毕竟是受伤了,还伤在胸膛,哪里是小事……况且你刚刚还跟苏行畚动手,而且居然还套圈儿,你……”
慕垂凉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揉乱她头顶心的头发柔声说:“你大约还不知道你未来男人的能耐,我若不想受伤……呵,总之更多的时候,疾病和伤痛不过是用来打乱别人思绪、干扰别人计划的东西。”
云卿稍稍侧身避开他的手埋头说:“不懂。”
慕垂凉看她半晌,云卿以为他会说些推托之词一笑带过,却不料他更加耐心地解释:“比如说,倘若我受伤了,老爷子就会觉得我慕垂凉不过只有那个能耐,就不会以为我有资格与他抗衡吞并慕家,这样不紧紧防备着我我会稍微好过一点。另一方面因为受伤所以暂且不会派我出去做事,那么我就有空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最后就是,因着这份为他做事而身受重伤的愧疚,将来我若向他提我们之间的事,兴许不会那么难。”
云卿手快掐出血来。这短短三个原因已经彻底交代了他在慕家的难处。本来么,他不过是因为有吴存儒后人的身份所以才被慕重山带来对抗夏家后人,现在身为四族之子,要为四族谋共进,身为慕家大少爷,又要为慕重山开疆拓土。可是慕垂凉这样年少有为,慕重山怎可能不压榨他、不防备他,堂堂物华第一大家的掌家大少爷,物华城文武双全的四族之子,纳个妾还要费尽心思算计周全。
“娶我那么难,你别娶好了,”云卿脚尖踢着小石子儿,低头看着石子儿在石板上滚来滚去,轻声说,“我又没说要嫁给你,你做再多筹谋又算什么。”
“你会的,”慕垂凉迟疑半天,缓缓说,“你一定会的。”
云卿呆呆地站在原地,由着慕垂凉最后一次将套圈儿得来的两个小玩意儿塞到她手中,然后眼看着他低头对蒋宽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一道离去。
走出没多远就碰到等待已久的长庚。长庚看二人皆是不能回家的样子,便唤了辆马车把二人都送到了全馥芬。蒋宽一路都没吭声,慕垂凉也不做劝,只吩咐人好好为他煮一大壶“碧波流岚”的茶来,然后随长庚去换药更衣。
脱下银灰色的外袍,一眼便看到右边胸口一大块血渍殷红,厚厚一层纱布已经浸透,现如今依旧淌着血。长庚低头小心剪开纱布,盯了一眼那里的血肉模糊,几度欲言又止,终是说:“昨儿快马加鞭赶回来已是不妥,今日更不该着急一时,在人群拥挤地方穿行……”
慕垂凉摆摆手不在意说:“难得她今儿不那么排斥我,便陪她过个开开心心的中秋。”
长庚用干净棉布沾了烧酒为慕垂凉擦洗伤口,看慕垂凉眉头都不皱地闭目养神,一边小心擦拭血迹一边说:“爷您做这么多,若是最后云姑娘还是不同意……更何况,嫁入慕家做小,便是云姑娘的师傅裴二爷也不会答应的。”
“裴二爷的性子你是不知道,只要云卿点头,乞丐也嫁得,要是云卿摇头,只怕皇亲国戚他都能带他的宝贝徒儿抗旨逃婚。这件事与裴二爷根本没什么关系,”慕垂凉昨儿为了赶回来见云卿一面快马加鞭连夜带伤赶路,如今十分困倦,却也只是阖眼歇息,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解释说,“至于云卿,她总要有一个权衡的过程。等到她明白在这个物华城里只有我可以帮到她,只有她可以帮到我,我们足以匹配,她自会做出合适的选择。她本就是聪明懂分寸的人哪!”
长庚顿了顿手,低头边包扎边笑道:“爷是上了心的。”
慕垂凉忆起今儿抓住他衣襟质问时她颤抖的手,闭目安静绽出一个笑:“自然是上了心的。”末了又想起过去,半是感叹半是回忆地说:“天天年年的看着她,从七岁地藏王菩萨庙里那么可怜巴巴的一小点儿,长成在苏记抛头露面的女画师,看着她在全馥芬的楼下路过,看着她在苏记作画,一天一天的,早就习惯了,要我现在拱手送给裴子曜,不可能。”
“只是裴少爷那边,像是还不死心呢……”长庚服侍他更衣,温吞说道,“裴叶两家的亲事至今还压着呢,坊间已开始有传言,说什么的都有。这件事若是再闹大一点,只怕老爷子又要让爷你去插手。”
慕垂凉更换上一件宽松的石青色袍子,站在面向苏记的地方自己打理着袖口漫不经心地说:“裴家是要脸面的人,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只怕轮不到老爷子出手裴家人就自行解决了。若是裴夫人找云卿的麻烦,你切记保护好了她,像今日苏行畚指着云卿鼻尖儿放肆这种事,以后不准有。”
长庚早就习惯慕垂凉在外不称裴夫人为“岳母”,听到最后无比平静的那一句心里却猛然一惊,瞧着慕垂凉并无过分责备之色,忙抹了一把虚汗点头说:“是小的办事不力。记下了!”
慕垂凉盯着苏记。那里的二楼窗户紧闭,早已不是云卿从前插两枝箭荷然后安静作画的样子。接过长庚递过来的水,慕垂凉道:“经苏行畚今儿这么一闹,云卿接下来自会加快动作,苏记这边就离得远远儿的,暂且不必插手。”
“是,明白。”
“哎……”慕垂凉笑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