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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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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说:“祭祀之事,丘尝学过;军旅之事,丘未学也。”卫灵公听了孔子的回答,满心的不自在,恨不能立即将他逐出卫国。
从此以后,卫灵公更加冷淡了孔子,召孔子进宫的次数日见稀少,偶然想见,也是似睡非睡,心不在焉。一次,孔子在与灵公谈话,灵公竟仰头望着空中的大雁出神,睬也不睬。孔子觉察到,现在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了。后来孔子曾不无感叹地说:“灵公苟用我者,一年奏效,三年成绩卓然。”
这时晋国正在进行战争。赵简子和晋国的另外两个贵族范氏,中行氏互相攻打。赵简子的家臣佛肸便占据中牟(在今河北省邢台和邯郸之间)独立起来了,他企图打击赵简子的威信,趁机捞一把。这情形很像鲁国的公山不狃占据费城反对季氏。佛肸见孔子在卫国一直未被重用,正在彷徨无路,便派人来请孔子,希望孔子来壮一壮他的声威,为他出谋划策,取赵简子而代之。孔子果然也想去,但子路又出来反对了,他说:“由尝听夫子说过,做恶者,君子不与之合作。佛肸以中牟叛,夫子欲往,岂能说得过去?”
孔子叹息着说:“是呀,丘确有此言。然丘亦尝言:坚硬者磨而不薄,洁白者染而不黑。丘非匏瓜,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的话虽这样说,但终因子路等人的反对和晋国情况的混乱而没有到中牟去。
公元前493年,孔子五十九岁。
这年夏天,卫灵公病逝,结束了他在卫国四十二年的统治。南子依照卫灵公的遗命,立小儿子郢为君,但郢却不肯接受,他说:“太子蒯瞆虽逃亡在外,然其子辄尚在,应立辄为君。”于是卫灵公的孙子辄被立为卫君,这就是卫出公。从此,卫灵公的父子之争演变成为第二代的父子之争。
六月的一天黄昏,卫晋交界卫国的戚邑城处来了十多个人,他们全都穿着丧服,披麻戴孝。守城军卒喝问“来者何人”,为首的一个回答说:“灵公新亡,新君派臣等迎世子回朝赴丧。”
守城军校很有礼貌地问:“谁为世子?”
蒯瞆哭得大鼻大泪,声音嘶哑,泣不成声地说:“我乃不孝逆子蒯瞆也。”
城门洞开,戚邑宰率各界民众恭迎世子一行入城安歇。
原来,蒯瞆闻听卫灵公驾崩,请求赵简子支持他回国继承君位。赵简子命令阳虎护送蒯瞆归国。阳虎派了八个人穿着丧服,假装是从卫国来迎接蒯瞆的,蒯瞆则重孝在身,'奇·书·网…整。理'提。供'一路上装模作样,哭哭啼啼地来到了戚邑,赚开了城门。但是,齐国应卫出公之请,迅速派兵包围了戚邑,蒯的阴谋没有得逞。
孔门弟子中有人怀疑夫子是否参与过拥立辄为君,冉有就曾问子贡说:“吾夫子是否帮助过卫出公呢?”
子贡回答说:“待赐问问便知。”
子贡是个聪明人,他不便直接问夫子,便借两个历史人物来试探孔子的口气。他问孔子道:“伯夷、叔齐是何等人物?”
伯夷、叔齐是古代传说的两个王子,他们彼此推让,不肯继任父亲的王位,结果都逃到国外去了。子贡提出这两个人来,看孔子对他们怎样评价。孔子回答说:“皆仁德之人也。”
“那么,他们有何怨恨吗?”子贡把问题弄得更明确些。
“求仁得仁,追求业已满足,尚有何怨呢?”孔子很肯定地说。
子贡将与夫子的对话告诉了冉有,断定夫子没有参与。
公元前492年,孔子六十岁。
死去的卫灵公既然不能重用孔子,现在卫国又发生了激烈的内部争斗,而且牵扯到国外势力——晋国支持蒯瞆,齐国则支持卫出公。“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于是孔子决定离开卫国。
孔子最后批评卫国的政治说:“卫与鲁真难兄难弟也!”从历史上说,鲁国的祖先是周公,卫国的祖先是康叔,康叔与周公原是亲兑弟,现在混乱的情形又差不多,所以孔子说了这样一语双关的话。
孔子师徒一行告别了蘧伯玉和颜浊邹等老友,告别了前后居住过五年之久的帝丘城,奔向晋国。他们要投奔赵简子,希冀赵简子会比鲁国的季氏胸怀宽阔,头脑精明,会支持他们干一番事业,以实现其“仁政德治”的政治理想。子路,子贡等弟子辞官追随夫子前往。一路上晓行夜宿,马车在崎岖和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进,忽一日,来到了黄河岸边。啊,九曲十八弯的黄河,母亲的河流,华夏的摇篮!正值盛夏汛期,登上堤坝,放眼望去,茫茫荡荡,一片汪洋,泥砂俱下,一泻千里。她像巨龙,似烈马,咆哮奔腾。她波澜壮阔,气势磅礴,有吞噬一切的气魄和伟力。她不怕任何艰难险阻,摧枯拉朽,涤荡着一切污泥浊水。她波浪滔天,喧嚣不羁,顺着蜿蜒曲折的河床,朝着理想的方向奔去。她蔑视一切,精力充沛,昼夜不息。她在欢呼,在歌唱,在怒吼……一群群水鸟在飞窜,在弄潮,在戏水。它们冲向浪峰,跌入浪谷,翅膀刮起黄色的飞沫。它们永不知疲倦地飞翔,追逐着波浪盘旋。它们欢快地鸣叫着,呼唤着,仿佛在嘲笑,在讥讽那些怯懦之辈……
孔子伫立在堤坝上,遥望黄河,遥望蓝天,遥望飞鸟,凝神遐思。与黄河比,与飞鸟比,他自惭行秽,他觉得自己缺乏黄河那雄伟的气魄和勇往直前的力量,缺乏飞鸟的勇敢与毅力。他深深地感到自己不配做黄河的儿子,炎黄的后裔。这黄河,这飞鸟,仿佛给孔子注入了新的血液,给了他新的生命和力量。
黄河之上,一叶扁舟正在浪尖波谷中颠簸前进,像飘浮的一只小瓢。艄公头戴又圆又大的竹笠,一边拼命地划桨,一边高唱着粗犷的艄公号子,小船在贴着水皮飞驰。船渐渐靠近了,子贡踮着脚跟,用双手做成一个喇叭对着河面高喊:
“喂,船家,请快渡我们过河!……”
小船靠岸了,船上走下来一群男女,扶老携幼,拖儿带女,一个个脸上神色慌张,身上衣衫褴褛,手中提拎着大包小卷。老人在叹气,婴儿在啼哭,青壮年则忧心忡忡。这情景告诉孔子,晋国的内乱正在日益加剧,不然的话,何以会有这么多难民逃到卫国来呢?
孔子默默地望着这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晋国难民,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物伤其类,孔子转过身去,暗暗地抛了几颗老泪——自己师徒数十人,五年来何尝不是流离失所,有家难奔呢?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去晋国,投奔赵简子,会是怎样的结果呢?他在怀疑自己的抉择与路线。孔子走向前去,向一位老者施礼,请教晋国眼下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内乱,以便决定今后的行动。
老者告诉孔子说:“赵简子权势极重,园君尚怕他三分,三天前他将鸣犊和窦犨两位大夫杀死……”老者说着伤心地低垂了头。
孔子大吃一惊地问:“此话当真?”
老者说:“老朽七十有三,出言岂能骗人。二位贤大夫尸骨未寒,先生不信,可遍访晋国老少。”
老者说着指指同船逃来的难民。难民们闻言纷纷围拢过来,七言八语,议论纷纷,异口同声地咒骂赵简子残暴不仁。
“鸣、窦乃晋著名之贤大夫,赵太宰何以要杀他们呢?”孔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晋国的难民。
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气哼哼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就因为他们贤,他们仁,妨碍了赵简子专权,施行暴政。”
“赵简子真乃嫉贤妒能之辈!”一位三十多岁的懦生打扮的人忿忿地说。
“眼下赵简子正在派兵攻打中牟,兵勇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只弄得数千里晋国大地民不聊生,鸡犬不宁……”方才那位老者眼圈湿漉漉地说。
说话间,先后又有几只渡船靠上岸来,从船上走下来的是一样令人目不忍睹的难民。黄河对岸,一大群携儿带女的人在翘首仰望,高声呼唤艄公快些摆渡,救他们出苦海。
第一个靠岸的艄公催孔子师徒赶快上船,以便解缆启碇,拯救对岸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难民。孔子十分歉意地说:“谢谢你,救苦救难的船家,我等不去晋国了。”
“壮美的黄河啊,波浪滔天,汹涌澎湃。孔丘不能渡过去了,这是命运的安排!”孔子面对着黄河,凝视着波涛,像是在诵,在歌,在吟,又像是在诉,这是两种感情相互碰撞所激起的火花。
孔子命令弟子们立即驾车返辙。
走了一程路,难民们啼饥号寒之音消逝了,黄河怒吼咆哮之声泯灭了,耳根和脑际都清静了许多,渐渐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些。子贡明知故问地说:“夫子何故临河返辙呢?”
孔子长叹一声说:“二三子有所不知,赵简子失意时,靠鸣犊,窦犨二大夫卖命效力,视鸣、窦为左膀右臂。如今得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杀戮功臣,自削手足……”
“这狼心狗肺的赵简子!”司马牛骂道。
“是呀,”孔子说,“物伤其类,鸟兽尚且如此!丘尝闻:‘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其郊;竭泽而渔,则蛟龙不潜其渊;
覆巢破卵,则凤凰不翔其邑’。吾等岂能再往晋国?”
是呀,不能到晋国去了,那么,到哪儿去呢?返回卫国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正在徘徊彷徨之际,司马牛说话了:
“夫子,这回该到宋国去了。”
孔子问:“这却为何?”
司马牛回答说:“宋乃夫子的祖国,也系弟子牛的祖国。
牛之长兄桓魋,在宋官为司马,也能有个照应。”
孔子觉得司马牛说得有些道理,但却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半天不曾开言。司马牛急了,越急越结巴得厉害,他说:“子路的妻兄在卫,夫子便适卫。牛的胞兄在宋,宋又是牛之祖国,夫子却不肯前往,这分明是小瞧我司马牛!……”
孔子微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尊重牛之意见,奔宋而往。”
司马牛滋得张着大嘴笑,也不说话,跳上车辕,夺过子路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挽了一个花,炸了一个响鞭,那辕马便腾起四蹄,飞也似地奔驰起来……
行了数日,孔子一行来到宋国地界的一个峡谷,只见傍山之处浓烟滚滚,无数农夫正在来来往往地奔忙,一个个面黄肌瘦,满脸尘灰。三三两两的兵勇,或挥鞭,或持棒,在往返监视。孔子是一向重视调查民间风情的,每到一处,凡发现特异情况,必驻足观察,或派弟子前往问个究竟。眼前的情景自然不会放过,便令颜回、子贡前往询问。原来这些可怜的农夫是在为宋国的一位权贵制做殉葬用的陶俑。孔子听后,忿忿地说:“以人殉者,猛于兽也;始做俑者,断子绝孙!”
翻过前边那道山梁,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去处——一道东西走向的山峦,蜿蜒若巨龙奔腾,漫山枝繁叶茂,葱郁苍翠,繁花朵朵,四处点染,飘溢着缕缕清香。山峦怀抱着一泓清池,远山近树,俱倒映于池中,随波荡漾。清池上有源,下有流,叮叮咚咚,似琴瑟鸣奏。山根下,水池畔,有蚂蚁似的民工在开山凿石,仿佛要将那山腹掏空。对面的山坡上是一个巨大的石坑,正有无数匠人在辟开岩石,将花岗岩凿成有严格尺码的方块,然后由民工肩扛人抬运至对面那开山凿石的地方。运石料,必须经过两山峡谷中悬空架起的吊桥,吊桥摇摇晃晃,稍不注意,便会坠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随波逐流。运石料的民工数以千计,盛夏中午,两山夹谷之中无一丝风,一个个热汗百流,似在水捞。最可怜的是那些老者,他们七老八十,瘦骨嶙峋,莫说肩扛重负,即使徒手而行,也非力所能支。然而监工的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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