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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天子有言,让我先不告知,等你面见君王,由他向你说出。王命难违,我应遵从。天子现正盼望见你,咱们不可让他久等,请你这就随我前去。”姬如晋说到这里,又向老聃安排几句面见君王之时应该以什么礼仪和如何参见的话,就领他出门去了。
这姬如晋并不是景王姬贵的真正哥哥。原来,景王的父亲周灵王姬泄心共有二子:长子姬晋,次子姬贵。这长子姬晋,字子乔,聪敏俊美,活泼可爱,热爱艺术,特别喜欢音乐。他吹得一手好笙,能吹百鸟叫唤的声音。灵王爱他爱得象是心尖子肉。没想到,这姬晋十七岁那年,突然暴病身亡。灵王因失爱子,痛不欲生,想他想得神魂颠倒,连梦中都在跟他抱头痛哭。事有凑巧,没想到这灵王在一次去晋国出游期间碰到一位青年,相貌竟和姬晋几乎一模一样。这青年姓怀,自幼父母双亡,长大成人后漂流在外。灵王见他之后,甚为心爱,为安慰自己一颗受伤之心,就把他带回宫中,改名如晋。如晋从此就把怀字隐去,换上姬姓。这姬如晋也是十分聪敏,他看到王子争位斗争十分残酷,坚决要求不做官宦,只是默然无闻地侍候灵王于深宫之中,以使老人家得到欣慰,并要求“父亲”为他保密,隐去这段“特殊王子”的历史。从此,宫人们,不知者就是不知,知情者只去会意,不去言传。灵王死后,次子姬贵即位,转眼数载,如晋年高,人们为隐去他的“晋”字,只称“姬如公”和“姬爷”,并不再称“如晋”(他自己则称“姬如”)。老人厌烦宫廷生活,喜欢自然美景,于是,就离开官场,去过隐居日子。……
正殿前边,壮丽的大房内外,接见老聃的部署已经准备停当。——这是一次第二品级的华屋诏见。
这座华屋之所以称为华屋,是因为它确实华美。房子又高又大。屋内除了四个粗大的滚龙明柱之外,并无其他什么隔山,而是一个不分里外的大大的空间。从屋外看,红墙绿瓦,金碧辉煌,四角高挑,金色的莲花型陶瓷大冠(琉璃瓦罐)立在房脊的中央。在巳时的阳光照耀之下,上上下下,耀眼明光,五颜六色,闪闪晃晃。此时,门口的台阶两边,站着两排御仪仗队。他们不远一个不远一个地一直向午门那里排去。
屋内,红毡铺地;后墙上挂着一幅特号中堂一般的深红缎面,上绣一条巨形金龙,“中堂”两旁,是四条黄色条幅;两边的明柱那里,立着两溜黄衣卫士,他们人人雄壮,个个魁伟;两边的卫士身后,各站三排(队)乐工,每排八人,他们手持金石竹丝,鞄土革木,八种乐器,名曰八音,三排共是二十四人,两边的合起来,六个乐队,共是四十八人——按当时的规定,天子乐队是八佾(队),诸侯乐队是六佾,大夫乐队是四佾,这次是二等诏见,景王故意减去二佾;当中靠后的毡面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檀木龙案,案上放着笔砚、绢帛和竹简;龙案两旁,各设四个雅座——西边的座位上,从外至里,分别坐着王子朝(景王的爱子)、大夫宾孟、大宗伯(礼部官职)、太宰(吏部官职);东边的座位上,从外至里,分别坐着召庄公(名字叫奂)、甘平公(名字叫鯂),挨着甘平公往里,是两个空位,那是意在等待姬如公和李氏老聃的到来。龙案后面的那把刻着滚龙的特号龙椅之上,在手持龙凤日月的宫女的衬护下,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此人头戴平天冠,身穿赭黄袍,黄面高鼻,花白胡须。他皱眉眯眼,看来心中不悦。此人是谁?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当朝天子,名叫姬贵的周景王。
此时,老聃先生在姬如公的陪同之下,安然自如地走进午朝门里,以感谢的面色目视一下两边的仪仗宫人,接着,目光向前直视,信步往前走上华屋的台阶。姬如公喊一声:“禀万岁,李聃前来拜见万岁!”继而,他们谨步进屋。龙案两旁座位上的公卿、大夫、王子、一声不响地站起。老聃停步,安然地站在地上,温文尔雅,恭敬地拱手,低首目视着龙案前边的铺地红毡(君王面前他反而不去屈身),以爱敬的心情和音调朗声说道:“参见万岁!敬问万岁贵体可好?龙驾可安?”
“谢问。”周景王微微点一下头,平天冠上的珠玉串串儿轻轻动了几下。
“请让李聃以九宾之礼参拜万岁。”此时站在老聃身边的姬如公这样说了一句。
立时,金石竹丝,鞄土革木,八种乐器一齐奏起。老聃先生拉开架式,欲行九宾大礼。只见景王轻轻摇一下头。姬如见此情形,急忙向乐队摆手示意。
刚起的乐声,截然而止。
老聃见景王脸色不好,不解其中含义,但是他不管什么是吉是凶,心中全然无惧。他收住脚步,稳稳站好,仍象刚才一样,恭敬地拱手,低头目视着龙案前边的铺地红毡。
“请让李聃以简易的礼节参拜万岁。”姬如公满面笑容,又说一句。
“万岁在上,请受李聃一拜。”老聃先生说着,拉开架式,弯腰一揖,然后娴熟地轻身跪地,一击首,再击首,三击首,四击首!然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聃贤士,快快免礼起身,一旁落座。”景王说了一句,脸色开始好转。
老聃随起身一揖,又拱手站在那里。姬如公请他到龙案东边最里边的座位落座。老聃无论如何也不肯,嘴里说着:
“姬公尊驾在此,晚生无论如何不能在上位就座。”
姬公见他推辞坚决,就让他在东排从里往外数的第二个座位上坐下。此时,在场的公卿大夫和王子也全随之落座。
景王姬贵脸色进一步转好。这周景王,因为近来身患小疾(这年之后的第二年,他突然去世,朝中开始大乱),二十三日卯时未能登殿。二十五日晚上,他小疾好转,想起要接见一位相貌奇逸的贤士,心中高兴,打算于二十六日卯时登殿时,顺便进行。没想到一高兴不大要紧,夜里入睡很晚,第二天一觉睡到晨时快要过完还没醒来。他起床之后,轻松愉快,心血来潮,很想立时见见李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于是就打破格矩,随时通知管官吏和管礼仪的官员以及爱子和其他几个人,从巳时正中开始,举行了这次华屋接见。这种接见有别于正殿接见的是,不一定是三公六卿在殿下齐集。这次接见之前,景王心里充满新奇的味道,没想到到了时候心情又时坏时好起来。
老聃先生落座之后,心里有点紧张,他一声不响,诚尊诚敬地等待天子发话。
“听人说起李贤士的一些事儿,我早想见见你,今日算是见到了。”景王看着老聃那与面色有点不相协调的雪白胡儿,一股兴致从内心升起,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又象是很随便,但是听那意味却十分郑重,“今日把你诏进京都,是有话要当面来向你说,有事要当面跟你商量。究竟是什么事情,现在有王兄从根到梢向你说知。”说到此,笑眯眯地动着嘴角,一连看了姬如公几眼。
“好!既然万岁要我当着众位之面把事情向李贤士说透,那我就不再捂盖,那我就从头到尾直说不忌了。”姬如公说到这,停了一下,笑看大家一眼,清清嗓子,焕发焕发精神,就把这件捂盖得很严的、弯弯曲曲、微妙奇特的事情,前前后后,底儿原情,一口气说完事情原本是这样:
老聃先生“乐悲否泰”之说,蜎渊不信,结果于初夏的井里以身试言。姬如公追宝至密林旁边,听蜎渊说及老聃,感到极大的兴趣。后来,姬如公的外孙燕普出任苦县县正,又向他说及老聃论“变”作“囚”,敫戕殉律,以及老聃先生博学,智慧和贤德之事,使他心中异常钦佩,鉴于一些人争官抢官,老聃却“三请做官,三次坚辞”,他决心为国家社稷举贤,把他推荐给天子,让其担当大任。他想,“大权应该交给大贤大德之人。可是,这样的人心慈手软,能不能掌住国家政权?老聃能不能当官理政?”加上他十分求实,十分慎重,再加上他并没见过老聃,对他的贤德和智慧恐怕耳听是虚,下决心亲眼看看再说,于是就利用苦县每次新县正上任总有无赖恶顽大找为难的社会特点,不惜家中重金,买通无赖丘盆丘罐,巧妙地假设黄金案件,让燕普采用抽梁换柱的办法,把官司推给老聃,让二丘对聃大找为难。姬公独自一人躲在公堂暗间竹帘之内,亲眼观察,对老聃大试大验。那天东山墙小门竹帘内的人影就是姬爷的身影。有人说姬公是小题大作,为国家发现贤才,不值得这样重视,不值得下这么大的力量。姬公十二分的不以为然,十二分坚决地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这半点也不是小题大作,为社稷举贤,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应该说花多大代价都值得!国家大权如若落到贤善者手里,一人贤善,几人贤善,天下贤善,社稷吉祥,国泰民安;国家大权如若落到恶贪之徒者手里,一人恶,几人恶,天下恶。他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为肥一己,结成猪帮狗派,同谋天下黎民之财,同害天下黎民之命,同夺天下黎民之福。他们把自己的权力膨胀得比天还大,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用任意作恶代替天理,葬送千秋社稷,使人世进入灾难深渊。若对选贤稍不重视,会使恶人乘虚而入。因此说,谁把为国选贤看成极易的小事,就是极大的伤天害理!”老聃先生在代处黄金事件之中,以出自真正善心的真正善策(包括暗献金锭而不落好的损己办法),战胜了盆罐兄弟的大大的刁难,把难题处理得不服的人心也为之心服。姬如公极为钦佩,下最后决心把他举荐给景王天子。于是就向天子说知。周景王也很钦佩,很想见见这人是个什么模样。姬如公说,李聃虽贤,可惜从来不愿做官,不愿涉足政治。景王说,“可以下札,让我见见他。当面商议,如若愿意在我身边做事,就留下;如若一意不愿为官,诏见之后,还让他回去。”姬如公考虑,如若在书札上把事情说透,恐怕老聃万一不来,有失天子龙面,于是就和景王商讨着写了那份只说让他快进周都的含糊其词的书札。这一弄不当紧,李氏老聃不坐鼓里往洛阳来也得坐到鼓里往洛阳来了。
姬如公说到这里,在场的人感到此事很有意思,很有趣味儿,而且又很奇特,大家乐乐哈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乐工和卫士们笑了,王子和公卿们笑了,景王姬贵笑了,老聃先生笑了,他惊奇而感激地笑了,连叙事人姬如公自己也笑了。
姬如公心里说:“这里边的弯弯子连李聃这样很有智慧的人都没猜透,有意思!这真可谓:天道人事终可测,规律全乱暂难知。”
“李贤士真不愧是一位大贤大德之人!”周景王兴致勃勃,拿佩服的目光看着老聃,看着他的花发,看着他的白胡儿,“目下,朕要当着贤士之面问几句话,有事要当面和你商议。朕因思贤如渴,很想留你在朝中做事,然而朕又清楚的知道,贤士今生今世志在治学,既不愿为官,也不愿涉足政事。事不宜勉强,志不可加与,贤士愿留则留,若不愿留,朕还派人送你回乡。但不知贤士心意如何?”
老聃聆听当朝天子说出这样一派好心的话语,心里深受感动,眼里噙着泪花说:“诚蒙万岁一片挚情美意,李聃实是万分感激,实是万分感激!卑人不愿做官,志在建立有益天下生灵及万事万物的学说,这话半点也不假,然而,天下生灵万物,人是最高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