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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信假如订数能够多增加几百本的话,出版商又会重新振作起来,对他充满信心。他说自己曾来过美国,尽管他的英语蹩脚得不能亲笔致信,但他相信,秘书会把他的想法和意图表达清楚的。我得去寻找博伊尔先生,地址他是想不起来了。他说,尽您所能吧,或许纽约还有别人对他的大作有所耳闻,这样我们可以与他们联手。信的结尾忧伤却也不失尊严……我把信件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想知道他写信时是否潸然泪下。
倘若信封上没盖挪威的邮戳,或者信中没有他的亲笔签名(后来证明的确是他亲笔所签),我会认为这是一场骗局。一番狂笑之后,不免有一番热切的评判。这只能归咎于我那愚蠢的英雄崇拜。我的偶像被打得粉碎,评判意识也降至乌有。谁也不可能会见到我拜读纳特·汉森的作品了。老实说,我真想痛哭一场。这肯定是一场可怕的骗局,只是我法识破罢了。尽管证据凿凿,我实在不能相信,《饥饿》、《潘神》、《维多利亚》、《国家的成长》等巨著的作家能口出此言。
毋庸置疑,他让秘书全权代写,最后却懒得看一眼信的内容,就信任地大笔一挥,置上自己的名字。像他这样享誉全球的作家,每天绝对要收到各地崇拜者的几十封信件。他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我那热情洋溢的颂扬,而且,由于在美国那一段人生历程中备尝了生活的艰辛,他可能非常鄙视整个美国人民。他更可能不止一次地告诉他的笨蛋秘书,说美国的销售量不值一提。可能出版商过去一直在找他的麻烦,因为出版商与作者打交道时只关心书的销量这一件事。没准儿他当着秘书的面十分厌恶地说美国佬干什么都舍得掏腰包,而对人生中有价值的东西却吝啬得很。而她,这位对主子顶礼膜拜的白痴秘书,决意利用这个机会写了几个疯疯癫癫的建议,企图改善一下这种痛心的境遇。但她绝不是达格玛或者埃德韦汀,甚至也不如像玛特·古德这样头脑简单的姑娘,要知道玛特·古德拼死拼活也不受赫尔·纳吉的浪漫爱情的勾引而私奔。
她大概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挪威笨蛋,各方面都很不错,就是缺乏想像力;也许颇有见识,会把房间收拾得有条不紊,能出色地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损人利己,并且梦想着将来能管理育婴堂或者私生子收养院什么的。
我所崇拜的这个偶像毁灭了,我有意识地重读了他书中的某些篇章。尽管我很幼稚,但读到某些段落时也不禁热泪盈眶。我感动万分,竟怀疑这封信是否是梦中所想。
这场“骗局”对我的冲击难以估量。我变得疯狂、残酷和刻薄。我成了流浪汉,弹奏着低调的琴弦。我扮演着我偶像的作品中的一个又一个人物。我口吐污秽,废话连篇,咒天骂地的,世上的一切无不在我的痛骂之列。我成了双料人物……我自己和我所扮演的形形色色的人物。
离婚判决即将开庭。出于某种难以名状的原因,我变得更加疯狂与刻薄。我厌恶这种打着公平旗号的闹剧,也鄙视莫德为保护她的利益而聘请的那个律师。他看起来像个土里土气的罗曼·罗兰,一个毫无幽默感或者想像力的独断专行的家伙。他看起来道貌岸然,是眼中钉、肉中刺,是懦夫、小人、伪君子。一看到他,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野餐那天,我们再不因为他而心烦意乱了。我们躺在麦尼罗附近的草地上,孩子跑来跑去地采集着花朵。天气十分温暖宜人,干燥的热风吹得人心情荡漾。我把自己那玩艺掏出来,放到她手中。她害羞地查看了一番,并不想对它过分细究,然而却也急于相信我这玩意儿没有任何不适之处。不一会儿,她放开它,又躺到地上,膝盖翘起来,暖风吹拂着她的屁股。我诱使她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又让她脱去了紧身短衬裤。她又产生了抵触情绪,不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那种羞涩之事。我说这四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她半推半就地顺从了。
我把她抱在怀里,想进一步有所作为,她退缩了,是怕孩子瞧见难堪。我环顾四周,说:“没事的,她玩得很开心,哪能顾上想我们呢?”
“万一她回来……并且看见我们在……”
“她会以为我们睡着了,哪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呢?”
听到这里,她猛然把我推开,这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可她却说:“你竟然能够当着孩子的面干这种事!真可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倒是你。我告诉你,男欢女爱是纯洁的事。即使她长大以后还会记得的话,那时她也是女人,会理解这一点的。性交一点儿也不肮脏,说白了,是你的思想不干净。”
这时她已套上了短裤,我也懒得把我那玩意儿塞回去,它现在蔫不拉唧地躺在草地上。
“得啦,那咱们吃点东西吧。性交不成,可总得填饱肚子吧?”我说。
“是,你就吃吧!你多会儿都知道吃。你所关心的就是吃饭、睡觉。”
“是性交,不是睡觉。”我说道。
“我希望你别再对我这么说话,”说着,她便开始摆午饭,“你把什么都搞糟了。我本想咱们可以和和美美地度过这一天,也就这么一次了。你总说要带我们出外野餐的,可你从来不采取行动,一次都没有。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自己、你的朋友、你的女人。我傻乎乎地还以为你会改邪归正呢。对孩子你根本不关心,甚至对她不屑一顾。你在她面前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还假惺惺地说那种事是纯洁的。你太卑鄙了,幸好一切就要结束了。下周这时候,我就自由了……我将永远摆脱你。你把我害得不轻,让我变得刻薄可恶。你使我自己看不起自己。自从跟你认识以后,我再也认识不到自己了。我成了你随意塑造的东西,你从没爱过我……从来没有。你惟一的要求就是满足自己的欲望。你把我当动物看待,占有之后又弃我而去。玩了我之后,你又盯住下一个女人,只要她愿意为你张开大腿,什么女人你都敢上。你内心里毫无一点儿忠诚、温存与关怀……给你,拿着吧!”说着,她塞给我一块三明治,“但愿这东西噎死你!”
我把三明治刚塞到嘴边,就闻到了手指上沾着的她的特殊气味。我使劲地嗅了嗅,朝她咧嘴笑了笑。
“你真让人恶心!”她说。
“不至于吧,我的太太。尽管你这个人乖戾可恶,可这味道蛮好的。我喜欢它,这是我惟一喜欢你的地方。”
她恼羞成怒,气得哭了起来。
“因为我说喜欢你那玩意儿你就哭!好一个怪女人!我的老天哪,本该是我鄙视你呀!哪有你这种女人呢?”
她愈加泪水涟涟。这时孩子跑回来,怎么啦?妈妈哭什么呢?
“没事儿,”莫德说着拭干了眼泪,“我脚扭了。”尽管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但还是禁不住地干哭了几声。她弯腰从篮子里为孩子挑了一块三明治。
“你怎么就不动,亨利?”孩子说。她坐在那儿,用一副严肃疑惑的表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我跪下来,为莫德按摩脚踝。
“别碰我!”她粗暴地说。
“可他会治好伤的。”孩子说。
“对,爸爸手艺不错。”说着,我轻轻地按摩她的脚踝,然后又抚摸她的小腿肚子。孩子说:“吻吻她呀,别让她流泪了。”
我俯下身去吻她的脸颊。没料想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狂吻着我的嘴,孩子也搂着亲吻我们。
突然,莫德放声大哭,看上去着实可怜。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便轻轻地搂住她,安慰她一番。
“天哪,”她哭泣着,“多么滑稽呀!”
我说:“这滑稽什么!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我非常抱歉,为我所做的一切抱歉。”
孩子哀求道:“别再哭了。我要吃东西,然后让亨利带我去那儿,”说着,她用小手指着草地边上的一片矮树林,“我要你也来。”
“想想就这么一次了……咱们不得不分手了。”她哽咽着。
“别这么说,莫德。天还早着呢,一切都抛到脑后。来,咱们先吃饭。”
她无精打采、极不情愿地拿起一块三明治放到嘴边。“我吃不下去。”她嘟哝着,又放下了。
“来吧,你能吃下的!”我劝说着,用一支胳膊搂着她。
“你现在装得挺好……过一会儿你又会让人扫兴。”
“不,我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再吻吻她呀。”孩子又嚷起来。
我侧过身子,轻柔温存地吻着她的双唇。这次她好像真的平静了,眼中放出一丝温柔的光。
“你就不能永远这样吗?”她顿了一下说。
“只要有机会,我会好好待你的,我可不想和你打打闹闹,何必呢?我们再不是什么夫妻啦。”我说。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为什么总要和我做爱?干吗不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可不是想跟你做爱,”我回答道,“这不是爱情,而是激情。也不是罪恶吧?看在上帝的分上,咱们别再瞎折腾了。今天,你要我怎样待你,我就怎样待你。我不会再碰你了。”
“我才不呢。我不是说你不该碰我,可是你的做法太不尊重我了,所以我很讨厌你。我知道你不再爱我了,但你应该对我放尊重些,哪怕你不在乎呢。我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一本正经的女人。我也有感情,或许比你的要深厚强烈得多。别以为我找不着男人了,追我的男人一大串,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她心不在焉地嚼着三明治。突然她眼中迸发出一线光亮,脸上显出顽皮而又卖弄风骚的表情。
她继续说:“要是我乐意,明天就能结婚。你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吧?说实话,已经有三个男人在追我了。最后一个人嘛就是……”这时她说出了那个律师的名字。
“是他呀!”我禁不住轻蔑地一笑。
“对,是他,”她说,“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可我非常喜欢他。”
“哦,原来如此。现在我可明白他为何对这桩案子如此热衷了。”
比起那个戴着橡胶指套检查她阴道的医生来,她对这个律师还不太热情。其实,她对谁都不在乎,她想的就是求得宁静,不想受到任何伤害。她需要的就是在黑暗中坐在男人的大腿上,让阴茎神秘地进入她体内,听喋喋不休的情话来满足她那难以启齿的欲望。至于律师什么的当然可以担当此任。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会忠实得像一支自来水钢笔,谨慎得如一具捕鼠夹,深思熟虑得如同保险公司制定的条款。他是个活公文包,满脑子装的都是文件,也是个生活在火中的精灵,心脏成了五香熏牛肉。当他得知我把另一个女人带到我家中过夜时,会大吃一惊吗?看到我把用过的避孕套扔在水池边上,会震惊万分吗?知道我和情妇共进早餐时,会不寒而栗吗?蜗牛一碰到雨点儿击打就会缩进壳里;将军得知他不在时自己的部队惨遭杀戮就会惊恐万状;而上帝一看到人类是多么的愚蠢和迟钝时,毫无疑问,他自己也惊呆了;但我怀疑天使们是否会感到震惊……即使精神病人出现在眼前。
我在竭力给她讲道德推动力的辩证法。我费尽口舌想让她领会野兽与天才的婚姻结合。她听得云山雾罩的,犹如一个门外汉在听你解释第四维空间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谈到体贴与尊重时,仿佛是在说两块蛋糕。性就是关在动物园中的动物,人们时常去参观以研究其进化过程。夜幕降临时,我们从野营地乘车返回市区,最后的一截路是乘的高架火车。孩子在我怀里睡得很香。在我们脚下,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