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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给自己点了三根。
白锦接过线香高举到额前,跟着玄綦鞠躬拜下,线香的烟是乳白色的,其间透着些幽紫,在她眉前萦绕三圈都还未消散去,烟中深深地浸着桂叶秋兰的芳香,只觉得大脑一派轻松敞亮。
三拜完毕,便将线香插入紫红色的香炉。
只是这塔外的礼数却还未完毕,两人还需得在太极图之上一阴一阳并膝跪下,对着香炉和石塔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才能起身步入石塔之中。
白锦在磕头之时碰到了底下的萤玉,只觉得有一股平滑清凉的气息自额头蔓延到全身,余光瞥到身上的红衣和身边的那人之时,也不知在心底泛起了怎样的滋味,起身之时竟头晕眼花到站不稳了。
玄綦伸手牵住她,绕过底下那祸福吉凶的推衍,同她一起迈步走进了他也无比陌生的石塔。
塔内所谓种种宝物而庄校之,五千栏楯,龛室千万,无数幢幡以为严饰,垂宝璎珞,宝铃万亿而悬其上。供奉的珍惜圣物虽多,却都是俨然有序,丝毫不可侵犯的。
第一层盛放的都是大邑流传数千年的经文史册,倒不是书籍,而是在一块块白玉之上雕刻而成,整齐地排列在墙上。楼的正中央放着块很大的几乎占了半层楼的由几十根银丝铁木支撑着的五彩玉石。那玉石宝光内蓄,锦绣万千,几乎含尽了天下之颜色。顺着玉石的色泽纹理,妙到颠毫地雕凿出了完整的大邑地图,其上百川河海,山脉纵横,阡陌大道,无一不有,无一不精。不过雕凿的有些年头了,除了沧海未曾变换为桑田,其余的道路村落在现在看来,已然是完全不同。
白锦绕着五彩石看了一圈,想着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大邑版图,如今一眼扫下来,算得上阅尽了天下,可也更加觉得自己渺小,在这样的土地上渺小得看不见。
她抬头,便见着玄綦那双湛蓝如琉璃的眸子此时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五彩石,眼里映了那绚烂的五色光芒,似乎比平日更要幽深几分,多了些她难以明白的炽热,更多的却是恍恍然的不知所措。
所以这天下的君,也是第一次这么生动地看到他的江山么,只是这样看看,便也让他激动成这样么,那他若是能走出去,走到他的天下里来,又该多好?
玄綦在良久之后才察觉得到了自己的失态,移过视线来,微微抿唇,对着白锦道:“上去吧。”
之后的一层收藏着千年难得一见或是大邑只此唯一的天材地宝,只是一眼看去,便觉得宝光灼灼,熠熠生辉。第三层保存着史书里留芳千载的能工巧匠或是文人墨客的作品,几乎都是有了器魂和字魂的珍品,就算隔了一层通透的琉璃,都似乎真能亲眼见了那些大人物的气魄。
后三层存放的则都是大邑两千年历代君主和他们帝后的骨灰了,按着功绩大小从下往上排,灵位和他们骨灰盒的玉石品阶也就依次升高。灵位前都置着两块玉枕,类似于庙中的蒲团,是用来跪上去拜的。
白锦和玄綦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似沉凝的气氛,在每一位帝王的灵位前都燃上香,然后在幽郁的檀香之中俯身磕头一个个拜过去,也算是见过了老祖宗们。
可白锦每拜一下,小心肝都要颤抖三下,倒不是对老祖宗们不敬,而是她现在穿着后服踏入整个大邑最为神圣神秘的地方,又和身边这个大邑的君主一同祭拜老祖宗,这样的行为本来想起来是非常庄严肃穆的,可是这个女子一旦是她白锦,便只有些诡异。
玄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邑上上下下一共出了六十八位君王,算上玄綦一共六十九,他们这样一个个磕过头来,还得爬上最后三层去祭拜供奉的诸位神灵,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等到白锦最后重复着下跪磕头起身下跪磕头起身这样的动作直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天昏地暗眼冒金星,眼珠子几乎都要给翻到眼眶后头去。最后几乎是让玄綦抱着走出了石塔,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便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似乎她和玄綦相伴着走过大邑两千年的英烈和文明,已经过了一世。
算算时辰已然是午时二刻,玄綦便带着白锦到随便一处离膳房近的宫殿里休息,吩咐好了一切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要去京都城西最灵验的天坛寺,要亲手点上同庙柱一般高的可以燃上半个月的红香烛,替天下苍生还愿,再听上一遍三百沙弥一同诵念的梵经,涤荡他作为君王的心胸,最后再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
直挨到申时初刻,连秋天的太阳都西斜之时,白锦已经好好地用过了膳食,沐浴更衣完毕,穿上了没那么正式的宫装,却依旧还是帝后能穿的,显然是那些婢女真把她当做了皇后,再好好地睡上了一顿小觉醒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后,玄綦才终于脚不沾地地回来了。
匆匆地和白锦打了个照面,连头发都有些乱了,便又钻去了什么地方给自己洗漱。
申时三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可路上每家每户的红灯笼都已经一同点了起来,烛光透过红纸扫向平整匀称的藏蓝色天空,带着特有的节日的喜庆氛围。白锦和玄綦穿着成对的暗紫色宫装,腰间挂着成对的比目金丝玫瑰佩,坐在同为暗紫色的大轿之中,向着京都最繁华的市集街口而去。
烟火节的晚上是没有宵禁的,彻夜都会燃着烟火,路两旁平日已经没影了的小贩又重新挤在了街道两旁,店铺也都开起张来做入冬前的最后一笔买卖,百姓早已提早穿了今年的新衣提着红纸灯笼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而去,打算今夕赏着焰火彻夜不归。到处都是过节的熙攘之声,却不是纷扰的嘈杂,而是多种亮氤氤带着微甜的果香,多得几乎要溢出整个京都,和周遭的城池乡镇一道汇成一片泛着赤色的海洋。
不过在此之前的祭典,需要由玄綦亲手点燃第一把焰火,昭告节日开始。
轿子终于在人群自发退出的道路中穿入市集,这市集平日便是人口流动最密集的地方,干什么的都有,做买卖的,耍戏法的,赤脚道士行骗的,吃喝嫖赌的,乞讨的,还有背了罪杀头行刑的。
正巧,这一年搭一次的祭典高台,平日里都是安放轧头刀血溅三尺的地方。
白锦不需要跟着出去,只用等在轿子中便好,便听得在玄綦掀开轿帘的那一刻,周遭发出的有些不太整齐的跪地之声,旋即传来“玄帝洪福齐天,安康福寿,佑我大邑——”的声响。似乎同时有上万人跪倒在地上,那样的恭贺之声响起,颇有些震天动地的意味。
然后是玄綦轻描淡写却又分外清晰的二字“平身”,传在每个人的耳中都是同样的响度,似乎方圆百里之内都能听见一般,只是白锦听了这语气有了对比之后,才发觉原来这人平日同她讲话的语气还都称得上是放软了讲的。
玄綦若说功绩可能论不上六十九代君王中的头号,可若讲神秘,恐怕就非他莫属了。就算是京都的百姓,也似乎只能在一年中独独这一天见到他,或许也是见不到的,只能说是他从宫里出来了。
若不是年年定的税都在下降,年年的劳役都在减轻,年年库里头的储粮都在往上堆,年年腰包里的银子都在往外鼓,年年家里檐头的新瓦都在往上叠,恐怕这天下的百姓都会以为,他们大邑已经没有玄帝这样的人物了。
那高台大概有两丈高,上头高点了一圈火把,边上又严严实实地围起了官兵,就算是凑到了最近的地方,也是看不清玄綦的相貌的,只能看出一个修长挺拔略有些清瘦的身影和那精致面庞的大体轮廓来。不过玄綦刻意垂下了眸子,加上夜色又深,这六年来的烟火节,竟真没有一个百姓看清过他湛蓝的眸子,只能胡乱地对人讲,玄帝是这天底下最为俊秀的男子。
玄綦站在高台之上,从堆满了贡品的桌案上取过明黄的卷轴,在面前缓缓展开,垂着头半掩着相貌开始诵读上头的文字。这卷轴自然不是他写的,大抵是带了些迷信的诸神显灵天公作美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又是个大丰收的一年之类的话,加上玄綦吐字虽然清晰却没什么感情在里头,听起来颇有些干巴巴的味道。不过好在他的嗓音泠然如金玉,读得速度也稍快,因而还没等之下围着的黑压压塞满了街巷的人群不耐烦,便已经结束了诵读。
再次一跪,大声喝道:“谢上天体恤,谢先祖保佑,谢玄帝勤政——我大邑传承千年,源远流长——”
“平身。”
白锦在轿内等了好一会儿也不再听得外头有什么声音传来,正好奇焦急地想看看,又怕被人看见玄帝的轿子里还有人,只能端坐在软垫上不停地蹭着脚上的绣花鞋,一边在心里气闷,既然也见不得人,又何必让她打扮成这副骚气的模样。
高台之上已经砌好了石台,里头整齐地堆满了风干了三日的松枝,还伴有沉香木和杉香木。玄綦将浇了松油的沉香木在边上的火把上点燃,转而高举了片刻,底下的百姓便齐齐低下头来,平视着自己的脚尖。
玄綦伸手将那烧着了的沉香木投入石台之中,火焰先是一熄,溅出一两粒星子来,转而便骤然“噗嗤——”一声蹿了起来,从松枝架的底部一直向上攀升,最后在尖端绽出火光焰芒来。就在那火堆被点燃的一刻,石台边上绑着的一圈焰火也同时被点燃,吐着白烟和绚烂的尾焰笔直地向已经转为墨色的天宫奔去。
“啪——”地好几声,便有着无数灿烂的围成一团的金色光芒在天空炸开,把整片天空都照得亮了一瞬,像是一场虚惊,那一团烟火逐渐熄灭消落之时,又有着接踵而至滚滚而来的烟火不断地在天空炸响,发出清脆的爆鸣,把墨色的画布染上一刹深浅浓淡不一的光芒。
白锦先是被下了一跳,转而就更加按捺不住了。
百姓的头都同时仰望向天空,发出一声伴着惊叹的欢呼,口中开始叽里咕噜地许下来年的愿望。
有越来越多的烟火泼洒在天空上,又刷啦啦地湮灭,只余几声空吟,有都城的,有郊野的,有江南的,也有朔北的,似是整个大邑都在喷发着光芒和色彩,又被笼罩在短暂的烟火之中了。
空气里开始散发出松脂燃烧的香味,有着熨帖无比的暖意,似还有了秋收的麦香。
锣鼓开始乒乒乓乓地敲了起来,是要开始做买卖了,这一夜,还长得很。
玄綦只抬眸往天空瞟了一瞬,那绚烂的光芒顿时便溅落在他的眸上,下一刻便转过了视线,提步向高台之下走去。台下的百姓零零散散地要开始散去了,去找他们不眠夜之中的乐子。他被一圈官兵围送着走到那紫色的轿前,掀开轿帘提步而上的时候又转头看看那火堆,火堆仍在烧着,还是之前的火焰。
只是天上的烟火不知已经辗转过了多少轮回。
轿子里的白锦只能听不能看,这会子见到玄綦也没了什么好脸色,只是挪到一边给他腾出更大的地来。
“带你去看烟火。”玄綦才刚一坐下就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话来,转而补上:“别生气。”这才总算让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锦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心里想着这玄綦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她这还没气上一会儿呢,竟就被这么随随便便地消了去,一边又忙问道:“去哪里看?”
“城楼上。”玄綦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