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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鹏飞的声音突然降低到接近耳语的程度,同时变得十分凌厉:
“郑克昌有特殊任务,他今后的一切行动,不准任何人知道!”
下午的学联会议,有少数代表临时提出:停止无限期罢课;不同意再次举行全市学生大示威。一时意见分歧,争论得十分激烈。后来,主席团提出暂时休会,晚上再继续讨论。这样,原定在下午通过两个文件的议程,也移到晚上了。散会以后,人们还在议论纷纭。采访会议消息的成瑶,对少数反对派代表很有意见,特别是其中竟有重庆大学的代表,更使她气恼。
她留下来了。到学联秘书处借阅那两份尚未通过的文件,一份是大会的决议草案,另一份是告全市同学书。她相信晚上讨论以后,这两份号召全市同学进一步扩大斗争的文件,仍然可以通过。因此,她趁休会的空闲,把这两份文件抄录一份,以便表决通过以后,明天一早就能在报上发表。
和谈期间,工作条件比过去好一些,因此,成瑶和许多年轻的朋友一样,兴奋而急切地到处活动。特别是她最近被批准参加了地下党,无穷的力量和炽热的激情,更使她渴望为党贡献自己,她以二哥成岗作为心目中学习的榜样,日夜工作,总觉得为党工作得太少。参加那次记者招待会,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当时,由于感情冲动,完全不能抑制自己,终于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一回来,就受到老赵同志的批评。摆脱那个挂名中央社记者的女特务玛丽以后,她再也不回报社了,不过,还是利用记者的身分参加各种活动。在轰轰烈烈的请愿游行胜利之后,学生运动达到了新的高潮,近些日子成瑶几乎成了采访学运消息的专职记者,她经常给报纸发稿;不过她现在写的通讯报道,再不用“陈静”这名字,而用各种不同的化名。所以,对敌人来说,女记者陈静,真变得无踪无影了。
成瑶急促地抄录着文件,不时为文件上那些充满战斗热情的语句所激动。她相信起草文件的,一定是个满腔热情的学生,也许正是自己的同志。两篇文件尚未抄完,秘书处那位管文件的女学生,悄悄推开门进来,走到成瑶身边,低声说:
“外边有人找你。”
“找我?”成瑶感到奇怪。除了老赵,谁知道她在这里呢?老赵不会轻易露面,他们的联系是完全秘密的。她迟疑了一下,悄悄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往外探视。门外不远处,果真有个圆圆脸、矮笃笃的青年,那是将近一年未见面的陈松林。他比过去长高了一点,面孔晒得更黑了;可是那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和过去一样明亮,丝毫没有变。瞧见陈松林和学联主席闭中的一位谈着话,又把一封信递给那学生,成瑶心里立刻明白了,小陈到这里来,一定有特殊任务。
见面以后,成瑶十分高兴。为了谨慎,她把他领进小房间,关上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老李叫我来找你。”
“啊?”成瑶惊喜地望着似乎沉着老练起来的陈松林,不觉问道:“你给李大哥作交通员了?”
陈松林摇摇头,没有回答。不转眼地瞧着这变化很大的姑娘。
“这一年你在哪里?没有回工厂吗?”
“特务郑克昌,溜进长江兵工总厂伪装了一年工人,最近才走,我哪能回去?”眨了眨圆圆的眼睛,他笑嘻嘻地说:“最近我见到了华为,他要我来看看你!”
“真的?”
“谁骗你?”陈松林的声调十分认真。成瑶感到他还是过去那样热情直爽。
“他工作得怎么样?”
“很好。他亲手处决了叛徒和特务魏吉伯……”陈松林最近这次到川北去,才知道华为和她的关系,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向这个小妹妹转述那些热情的话,“他说……解放以后,一定来接你到川北去。所有的话,到那时让他直接告诉你吧。”
这一说,反而使得成瑶有点羞涩了。陈松林没注意她脸上泛起的红云,却发现了她正在抄录的文件。陈松林把文件粗略地看了一下,不满意地问着:“这是谁起草的?”“怎么?”成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怀疑地问:“你不满意?”没有等到回答,她已明显地感到,陈松林不赞成文件的内容。
她脸上的红云,立刻消失,惊异地抓回了两份文件。“无限期罢课!全市学生上街示威!把学生运动变成武装斗争?”陈松林摇摇头,急忙说道:“这是冒险,现在不能这样作,不能让学生流血牺牲。”
陈松林的看法,竟和学联会议上的反对派的见解一样,这是她想不到的。可是她不甘示弱,她有更充分的理由。“小陈,我的看法和你不同。请愿胜利,必须有更高的斗争形式,来促进中间同学倾向革命。全市学生的示威队伍一上街,会得到工人和市民的支持,动摇反动派的统治,加速国民党政权的崩溃!现在是和谈期间,走投无路的敌人,根本不敢镇压!”“狗急跳墙,你凭什么知道敌人不敢镇压?你把敌人看成是豆腐做的了。斗争要讲策略,有理、有利、有节!不能光凭热情,让敌人一网打尽。”陈松林不顾成瑶的反应,忽然若有所悟地脱口说出:“怪不得老李十分生气,不让你再作记者,到处抛头露面了……”
“要调动我的工作?“成瑶问了一句,突然沉默了。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市委对当前形势的估计,你听到传达了吗?”陈松林进一步问。
成瑶摇摇头。她最近几天,没有见到老赵。
“市委认为:通过各种群众运动,揭露敌人的和谈阴谋,并且在斗争中提高中间群众的觉悟程度,在前一阶段,是完全正确的,必要的……”陈松林尽力回忆市委指示的原文,并且转告成瑶。虽然理解得不够充分,可是,他完全接受了党的指示。他告诉她:当前,市委已经掌握了情报,敌人正在策划一系列镇压行动,即将采取逮捕屠杀的恐怖手段来对付学生示威。因此,为了保护群众和积极分子,必须迅速改变斗争形式,停止一切过火、暴露的行动;加强组织工作,隐蔽力量,把斗争灵活地转入准备迎接解放的新阶段。说完以后,陈松林又提醒道:“千万不要任性!你晓得,我是走过弯路才接受教训的。我觉得市委的估计完全正确。这几天,到处发生突击搜查,敌人快要动手了!”成瑶听着陈松林的话,对当前的形势和应该如何斗争,渐渐有了新的理解,就像一个缺少经验的水手,得到了引导航向的指南针,她不禁感到自己的冲动和幼椎,也感到了获得明确方向的兴奋。她发现陈松林好像变了许多,和过去大不相同了。虽然他那张圆圆的脸仍然带着一点稚气,可是那双眼睛看人的神气,有点像余新江,甚至有点像二哥了。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呀!这时,她才明白,在学联会议上,坚持改变斗争策略的少数派,包括重庆大学的代表在内,都是比自己觉悟更高的人。
正在这时,有人急促地敲门。成瑶来不及再谈更多的话,起身去开门。进来的还是秘书处的那位女学生,她把一封折好的信交给了陈松林,低声告诉他:“主席团正在开会讨论,准备重新起草文件。”回过头来,那女同学又不安地对成瑶说:“刚才得到消息:特务正在侦察学联开会的地点。主席团决定另选会场,今天晚上的会议,改在……”
陈松林对看女学生,突然插嘴说道:“晚上的会议,她不参加了。”等女学生匆匆走出门去,陈松林才对惶惑不解的成瑶说道:“局势正在变化,我们赶快走。”
说着,他摸出一包香烟,从中取出一支,递给成瑶,并低声说道:“老李给你的信。看了立即毁掉!”
成瑶轻轻地撕破香烟,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
今晚八时,到林森路三一八号安平人寿保险公司。
第18章
朝阳照进铁窗,温暖着一间间的的牢房。
楼七室的人们,完全沉浸在狂热的学习中。和其他牢房一样,他们是那样的专注,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草纸编写的教科书,从一个人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黄泥巴做的粉笔,在楼板上写满密密的字,然后轻轻揩掉,又写上新的字迹。时光在这表面上十分静寂的气氛中,悄悄逝去。
刘思扬慢慢放下反复读了许多次的那篇新年献词。这篇文章,带来了多少胜利的信心和力量!1949年,人民解放军将要解放全中国,将要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将要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这篇新年献词里,洋溢着无比坚决的革命精神,给每一个人以无限的兴奋和鼓舞。是的,中国人民决不怜惜蛇一样的恶人,刘思扬牢记着这篇文章上告诫每一个人的话:“盘踞在大部分中国土地上的大蛇和小蛇,黑蛇和白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虽然它们已经感觉到冬天的威胁,但是还没有冻僵呢!”
这篇新年献词,是地下党秘密送进渣滓洞的。女牢抄了许多份,分送给每间牢房学习。那娟秀流利的字迹,显然是孙明霞的,现在她又像过去帮助自己抄写解放区广播稿件一样,日夜帮助着江姐组织狱中的学习。想到她,刘思扬心里便有一种幸福的共同战斗的感觉,并且回忆起一些早已忘怀的往事……
“快吃饭了。”有谁在说:“休息一会吧。”
丁长发伸手抹去他用黄泥巴粉笔在楼板上写的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一定要把革命进行到底!”他往黄泥巴烟斗里,装上一小截烟,吸了两口,又摸出一张棋盘和黄泥巴做的棋子。
“老刘,来,下盘象棋。”丁长发把烟斗捏在手上比画着:“我要赢你一个老王推磨!”
“梆梆……!”
一阵急遽的竹梆声,打断了丁长发的话音。余新江推开牢门,正要出去提饭,忽然回头对牢房里的同志说道:“来了车子,两个特务进了管理室。”
大白天,很少有车子到渣滓洞来:特别是近些日子根本没有人被押进押出。大家都感到有点蹊跷。
余新江提着饭桶回来,突然看见一个特务,出现在牢门口。
“刘思扬!收拾东西,马上出来。”
人们感到诧异,纷纷议论起来。余新江三脚两步赶到牢门口,冲口说道:
“忙什么?吃了早饭再说!”
特务笑嘻嘻地说:“放出去,还不比这里吃得好?”
一听特务的话,人们马上沉默了。刘思扬愣了一下,忍不住高声说:“我要在这里吃早饭!”
特务晃了晃脑袋,转身走了。
“出去?”刘思扬从未想到这件事,真会释放么?刘思扬发觉自己的心在激跳。他走向牢门边,向女牢望了一眼,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敌人并没有去提案情比他轻得多的孙明霞。刘思扬暗自思忖着:这不像释放,也许是新的审讯,或者出了其他问题?
不管怎样,很快就要离开渣滓洞了。刘思扬深深地感到依恋。几分钟后,将离开朝夕相处的战友,离开这里坚强的集体,离开熟悉的牢房和将近一年来见惯了的一草一木。他将像个脱离队伍的战士,重新回到刚被捕时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渣滓洞,是黑暗恐怖的魔窟,但是对他,却成了锻炼真金,考验意志的冶炼场。
“你可能被释放。”一个声音告诉他。
“不,我不能一个人出去!”
一大颗热泪,滴在衣上,像一颗明亮的珍珠。泪珠慢慢散开,浸湿了衣服。刘思扬的眼睛渐渐红了。他的心潮一阵阵起伏波动……
“老刘,冷静点。”余新江说着,不觉也有些激动了。
这时候,躺在屋角的老大哥,半撑起身子,招招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