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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见不着先生不高兴也就罢了,怎么庄尧神色也有些蔫蔫的。
罗绮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又不好问出口,只默默收了单子,吩咐人去准备了。
今年的重阳,说热闹,比往年也是热闹不少,多了个快人快语的胡氏,又添了两个小的,帐子里一众人笑语连连。曹猛与楚玄两个人,窝到角落里喝酒,生怕叫邱老先生缠上,最后又闹了个酩酊大醉。
邱老先生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捧着个酒坛子,到处找人聊天,正巧碰上解手的裴景,非说他夜里观天象,见红鸾星动,说人家将遇良缘。裴景是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叫小王氏身边的侍女听了去,当个笑话讲给众人,把女眷们笑得前仰后合,胡氏得知小王氏不日要与庄尧说亲,还道:“是个好彩头哩,莫不是说小娘子?”
小王氏听了大喜,又多饮了几杯。
唯独庄尧,喝了几杯就觉得闷,独自一人出去了。山色叫霜林染得和暖,不时有树叶簌簌地落下,里头的欢声笑语便仿佛更远了似的。
庄尧手里还握着只酒杯,里头一点残酒,默默地饮尽,叫风一吹,那点酒意又散去了。散了之后,她才忽地笑了。
远处县衙的方向,屋宇连绵鳞次栉比,连那点青色的屋顶都模糊不清。那个人,不过是个说不出口的念想,酒醒了也就罢了。
不一会儿,有小王氏的侍女笑着走过来叫她:“夫人叫小娘子进去喝酒呢。”
“好。”
这天夜里,下了场秋雨。因天气渐冷,庄尧也不在山下庄园里居住了,早就住回了山上。夜里雨声颇大,竟将她给吵醒了,也不敢点灯,怕吵醒了外头守夜的侍女,只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窗边。
外头黑蒙蒙的,什么也瞧不见,只有声音。骤雨敲在枝叶上,敲在屋顶上,又从屋顶跌下来,滴在积水里,叮叮咚咚的,在静谧的夜里分外嘈杂。
庄尧揉了揉眼睛,轻轻掀起一页窗子,立即叫冷风吹了个寒战。
远处还有值夜哨位的灯火忽隐忽现,不远也不近,这个距离刚刚好,庄尧一点儿也不想惊动了旁人。唯有此刻,她能安静地想想自己的事情。不是王幼姜,不是半戟山,只是她自己。
刚刚她做了个梦,梦里头有个人面目模糊不清,与她一路走。那条路和医院前面那条林荫道一模一样,正是盛夏天七月里,热得人汗流浃背。两个人并肩走,她在左边,靠着树荫的一面,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拎着塑料袋。突然,旁边的人说:“你吃东西,我来拎吧。”
然后就把袋子接过去了。
那个人手指触碰过来的一瞬间,干爽温热,还有指尖薄茧摩擦过的感觉。她蓦然反应过来,这是那个人的手,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也不曾松开她,两人便一直交握着手,在漫长的路上走下去。那个感觉太清晰了,甚至对方的体温,手掌的纹理,塑料袋提手触感,都无比的真实。可正因为太过于真实,庄尧反而知道了,这个是梦。
此刻她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好半天才从那个太过真实的梦里恢复过来。
虽然梦里那个人面目模糊不清,她却清楚地知道,那是褚云驰。这真是个相当混乱的梦,时代是她回不去的现世,对方是不可能存在于现世的那个人。而她自己,在那个世界也早已经化作尘土了吧。唯一清晰的就只有手指间流连着的如羽毛般轻又薄的触感。
这种感觉忽然叫人很害怕。
庄尧回过神来,使劲地搓了搓手,然后揉了揉脸,声音里颇有些苦味:“老天别闹。”
然而夜风呼呼地在山野间蹿腾,并没有什么回音。
一夜雨后,案几上插的几支荷花谢了大半,花瓣散落在案上,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褚云驰早晨醒来的时候,便先闻到了这味道,好像盘旋着不肯散去似的。坐起来还没穿戴整齐,就有人来禀报:“咱们家的信使昨夜就到了,在驿站歇了一宿,这会儿刚到前衙。”
“薛魁才去没几日,怎么这么快就有回信了?”又一想,不对,这次来的人,恐怕就是跟薛魁前后脚过来的,褚云驰神色一变,“只怕京中有事,快去带信使来。”
他洗漱好了,早饭都没用,信使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曹猛接到了消息,也怕京中生变,连忙也过来看看。
见褚云驰展信读了,神色却稍微轻松了些,道:“乐宁公主不日将下嫁。”
“下嫁谁家?”
褚云驰一笑:“反正不是褚家。”
今上也是快刀斩乱麻,随便挑了个看得过眼,掂量着又好欺负的人家,赐了好多钱帛,不顾吴太后的反对,将公主下嫁了。婚礼一过,公主便要启程往封地。禇靖信上还透露了个消息,原本吴太后要给乐宁讨一郡封地,将今上缠得头疼——这事没有先例,连今上的姑母都未曾得封郡公主,恰好乐宁自己惹了祸,今上也有由头堵了太后的嘴,封地是一个大县,巧的是,也在安东郡,不过与宁远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倒是隔得远。
曹猛犹不满意:“怎么发配到咱们这边儿来了?”
“虽说同属一郡,到底天南海北地隔着,料她也不至作乱。今上不过是做做样子,过几年风头不紧了,只怕吴太后还会求着把她弄回来。”
“只盼她能老老实实相夫教子才好。”
褚云驰想起在京时崔郎与他说过的话,只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三言两语间,毕竟是别人的事,说过也就过了。褚云驰心情不错,留曹猛一起吃了顿早饭,餐后用茶,褚云驰还有心情打趣他:“重阳我没过去,你可饮多了吧?”
曹猛老脸一红:“就醉了那么一回,倒叫郎君说了这么久。”
褚云驰放下茶盏,笑问:“只有一回?”
曹猛含糊道:“一两回吧。”
“你娘子来了,可算有人看着你了。”
曹猛一摆手,犹自嘴硬:“嗐,我家那头母老虎……她这回可说不得我了。”
“哦?”
“她那日喝得比我还多,回来便捉了我唠叨,说什么杜氏夫人给半戟山那位娘子做媒,郎君知道我,喝多了就睡成个死狗,叫她拖着说了许久……”
褚云驰耳朵一跳:“给谁做媒?”
“半戟山那个女大王呗,听说就是近日要一起去杜氏夫人那里。”曹猛感叹道,“那小娘子虽脾气古怪些,人却不错,若能得良配,倒也是件好事。”
曹猛见褚云驰不说话,也住了嘴,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说着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些个家长里短,真是我多嘴。”
褚云驰低声道:“无妨。”
却剩下半盏茶,起身离去了,留下曹猛一个人不明就里地瞅刘二,刘二递给他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也跟着褚云驰出去了。
刘二与曹猛不同,是个颇为寡言的人。褚云驰一个劲儿地往外走,眼瞅着要出了大门了,刘二才提醒一句:“郎君要去何处?可要备车?”
褚云驰猛地顿住脚步,亏得刘二有身手,反应快,堪堪在他身后停住了。
褚云驰想了想,道:“去看看租赋收的如何。”
刘二忙道:“何功曹昨日才来报过一次账目。”
“那就去看看先前修得河堤可还牢靠。”
刘二又道:“上个月郎君刚带人查看过,邱老先生说,要明年才能用上……”
褚云驰打断他道:“再看一遍又如何?”
刘二不说话了,转身去备车,褚云驰又叫住了他:“牵匹马来即可。”
刘二应声,挥手叫个伶俐的仆从,小声吩咐:“与我带上几个人,要懂些眼色的,陪着郎君散心。”
☆、第 78 章
重阳过后的第二天,小王氏府上车驾套好,却等来了庄尧不与她同往的消息来。
小王氏十分惊讶:“不是昨日说好了的么?”
来的是阿云,恭敬地道:“大王还请您将那桩亲事拒了。”
这更叫小王氏惊异莫名:“这是怎么回事?她叫鬼摸了头了?”又要亲自去见庄尧,“不成,我得亲自问她。”
还是裴景解了围:“这等事,随着孩子去吧,我最是知道,婚事不能糊涂……不如我陪你过去?”
小王氏仍不肯展颜:“怎么就是糊涂了?不过是看看那一家的人品,还没个准数儿呢,杜夫人就是怕坏了事,只叫人过来赏花,旁的什么也没说!我还能叫我的女儿盲婚哑嫁了不成?她若是不乐意,我还能逼着她不成?”
裴景只得在旁哄着:“总不能再耽搁时辰了,还是我与你同去吧。”
小王氏临上车,还气呼呼对阿云道:“回去告诉她,叫她在家等着领训!”
这才带着裴景,往杜氏的村庄去了。
半戟山,早就不再担任服侍庄尧起床这个职务的罗绮,正在床前盯着被子里那一团人形。
不久前阿云回来了,细声说了小王氏的话,庄尧略带苦恼地“唔”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罗绮盯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道:“大王答应了夫人的事,从未曾反悔过,今日又是为何?”
庄尧的声音闷闷的:“……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罗绮做主叫阿云等都退出去了,只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
闷了一会儿,庄尧探出头来,见罗绮竟还在,不禁吓了一跳:“怎么?”
罗绮微微勾着头,表情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的。
这些日子,罗绮对她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的,两人都有些累。今日庄尧尤其累:“有话就说。”
罗绮只得开口:“夫人那里……大王是否草率了些?”见庄尧看她,罗绮连忙低下头去,搓弄着衣角,低声道,“我自知前些日子……辜负了大王。”
罗绮平日里都是一副温温柔柔,胸有乾坤的模样,很少见她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见庄尧不答话,她语气愈发艰涩起来:“大王便是生气,怨我,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夫人那里……夫人是一片好心,只怕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过了好半天,庄尧也没个反应,罗绮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正起身要走,却被庄尧一把拉住,揽着她的肩膀抱住:“你憋了这么久难受不难受?”
“……大王?”
“我早就不怨你了,是你一直躲着,还一副小媳妇样儿。”庄尧把她拉到床上,两个人一道裹着被子,“我早就想同你说了,可惜你一直避着不与我说话。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我说?非要猜来猜去的,有意思吗?”
罗绮眨了眨眼,被庄尧一把揉在头上,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她试探着,也揉了庄尧一把,哪知庄尧一把抓住她,两个人滚成一团打闹了起来,衣裳头发都乱了,已是凉秋,两人还是出了些汗。
闹够了,罗绮便替她理了理背角,缓声道:“夫人也是一片苦心,总不好这么惹她生气。”
庄尧似乎想辩解,半晌,却道:“我……实在是不能。”
罗绮没说话,也沉默了良久,最终道:“不如早早去迎了夫人回来,与她好好说说,她总是一心为了你,想必也不会为难什么。”
庄尧张了张嘴,最终却把头蹭在罗绮的衣袖里,闷闷地说了一声:“多谢你。”
罗绮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笑了,她知道这句多谢,倒不是为了她的建议,而是为她不曾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