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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你倒是长学问了。”
曹猛一愣,心说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就听褚云驰笑道:“你还还知道说别人貌寝了?”
曹猛脸一红,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便争辩道:“郎君,我是心善!长得丑也比她心如蛇蝎似的好看呀。”
褚云驰拿马鞭指了指他,大笑而去。
半戟山上就没这么轻松能过去了。
大王给一年又三个月前被绑上山的人质,跪下求饶了。李导一身怒气,问道:“就这么放他下山?!”
最烦心的永远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自己人不理解。庄尧揉揉眉心,缓缓落座,声音透着疲惫:“难道要现在冲出去杀了他,好引来朝廷的兵马吗?”叹了一口气,“罗绮,你与他说清楚。”
罗绮一愣,犹豫了一下:“大王,我……”
“你是半戟山的管家,半戟山这些年的细务,都是你在支应,还当自己是家下奴才么?”庄尧缓声道,“别理旁人胡说什么。”
罗绮目光坚定了起来,起身对李导一礼,细细分析了半戟山为何不能与褚云驰翻脸。这些道理李导不是不懂,只是咽不下一口气罢了。只是又被罗绮客客气气地解释了一遍,李导脸色也不太好,见庄尧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只要怏怏而去。
路上李导仍有怒意,对荀功全道:“幼姜师妹此番……你也不知道劝着点儿。”
荀功全也是一脸苦笑:“大王可是听得进我说话的么?这事儿,我事先半点儿也不知道呢。如今,只怕那丫鬟也比我们尊贵些了。”
李导一怔,叹道:“她变了。”
罗绮见李导等人被劝了回去,回身找庄尧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小侍女朝里面比划了一下。罗绮悄悄进去,看见后面居室里,哭累了的阿冉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庄尧的袖子。而庄尧坐在床边,鞋也没脱,呆呆地盯着帐子。
罗绮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过去了,就听庄尧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罗绮。我今天……是不是做对了?”
还没等罗绮回答,就抬手遮住了眼睛:“算了,想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
罗绮没忍住,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又怕吵醒了阿冉,只哽咽着道:“都过去了。咱们山上还要引水,种药,今年年景好,必能丰收。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庄尧的声音闷在袖子里:“那就好……”再抬头看见罗绮哭着,她却笑了,“哭什么?我们跟褚云驰两不相欠了,下次见着他,什么都不用怕,狠狠骂他一顿出气就是了!”
罗绮悄悄退下去,吩咐人今天的事情不许让苍莩知道。她是个爆炭脾气,且还在养伤,还是不知道的好。
庄尧听着外头罗绮轻柔地吩咐众人做事,身边是阿冉细细的呼吸声,庄尧心里也渐渐安静下来,无论如何,褚云驰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是了,什么比两不相欠更轻松呢?庄尧觉得,这回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篇章要开始啦。
☆、姜还是老的辣
第19章姜还是老的辣
褚云驰走后,梅雨便无所顾忌般地罩下来了,连续数日山上都是阴雨绵绵。山上挖渠一事也停了,卢大回来报说已经垦好了药田,苍莩养着伤不能到处蹦跶,庄尧也让忙了一季的部曲歇了几天。
山上前些日子与狮虎山争斗,伤了一个苍莩,却也算是赢了一仗。山上怎么想庄尧不好说,狮虎山短时间内是必会老实的。
庄尧也知道,自己这一战,与王幼姜风格迥异,走的是偏锋,一时半会儿狮虎山定摸不着头脑,恐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两山缠斗,耗的是部曲的性命!
劲弩也不能常用,一次两次好说,一直用下去,叫人捉了把柄必会惹祸。想一招鲜吃遍天,那就是置人命于不顾了,庄尧做不了这种事。是以,想叫狮虎山老实,还得训练。
庄尧好歹学过历史,知道只有精锐之师能以少打多,且少伤亡,所谓“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之类。且苍莩之事是个教训,若不是褚云驰即使赶到,苍莩定撑不到大夫来。山上顶多有几个土郎中,正经大夫都没有一个——除了已经下山的褚云驰。
这两件事,一件要与苍莩商量,她虽好冲动,训兵却还是有一套的,另一件却要找罗绮了,不如供养几个大夫在山上,间或教给兵勇们一些包扎手法。
众人都有了事做,阿冉却放了假,每日只练练字,也很懂事地不问褚先生去哪儿了,只是会独自偷偷地跑到紫光台,还以为没人发现。庄尧听说之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带他下山去探望小王氏,也许山下的新鲜玩意能让他好起来。
听说能下山,阿冉高兴得也十分有限,一路上都闷闷的。
山上的事,庄尧派人与小王氏说了,只隐去了不能说的一段,小王氏听说褚云驰没怎么难为他们就下山了,也是十分惊异,问:“怎地这么痛快?”
庄尧含糊地道:“许是因为已经赔罪了吧。”
小王氏到底精明,说了庄尧没想到的一面:“便是没有硬要你吐出些田与人口,也怕是有后手的。”又说了最近的新闻,“听说前些日子张了榜,怕是要清查田亩的。”
“这么快?”庄尧惊叹,“还好,我山上的田亩他动不得。至于田赋……恐怕还是要交的。不然,等他把全县的大户都清理了,我岂能安坐。”
小王氏却戳了她一指头,道:“何止田赋?怕是也要吐出些隐户与他。”
庄尧一愣:“不是我不想给他括户,只是狮虎山虎视眈眈……”
小王氏摇头道:“你还是年轻。这种话,你与我说有什么用?阿娘教你,要诉苦,也要去找褚县令!他若收了你括出的人口,就必会保住半戟山的安全。且你自己送上门去,括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
庄尧苦笑:“才闹了一场……”
“什么?不是说好了他才下山的么?”
庄尧也不再隐瞒,简单说了当日之事,小王氏抚着胸口叹息了好半天,眼睛都红了:“你受苦了……”
庄尧连忙安慰她:“无妨,那以后也没再为难我了。”又道,“这情景,我还是不要去找他的好……”
哪想小王氏顾不上拭泪,抓着她的手,道:“你错了,这样才更要找他!这褚令,能隐忍这一年多,是个做大事的人。他本可以胁迫你括些人口一同下山——多了没有,少了你还能不给么?但他宁要你给他赔罪!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这等出身的人,要的是脸面与风度,可不同宁远那些苟且人家。你规规矩矩,他反而不会拿你如何。我看,也不必去与他做什么交易,拿括户换半戟山的安全了,你只消带人去他那儿登记人口,余下的,他自然心中有数,不会再为难你。”
庄尧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忽地明白了小王氏的意思——褚云驰根本不屑算计她,也不屑算计半戟山。他不但有不屑的姿态,也有这么做的底气。小王氏一番话说得庄尧冷汗都要下来了,随即,小王氏又扔了一句话给她:“还有阿冉,他的先生,你准备再请别人么?”
庄尧一愣,小王氏就接着道:“给他人!之后就带着阿冉,大大方方地拜师去吧!”
这却是与她先前的想法刚好倒过来了,两下将要成仇敌了,因为有阿冉在却还都留有一丝情面。
庄尧张了张嘴,终于扑过去抱住了小王氏:“阿娘,阿娘怎么这样聪明!”
小王氏拍了她后背一把:“活得比你久罢了。”
回到山上后,庄尧马不停蹄地整理出近二百户人来——山上部曲没动,千余兵勇仍留在山上,那二百户里,一半是山下的佃客,一半是小王氏出的,又特地请邱老先生点了些山下用得上的匠户,各个登录了名册带下山去了。并未去找褚云驰,而是直接去县衙里登记好了,算来,半戟山与小王氏,竟然是第一批肯括户的。
县里的功曹报给曹猛之后,曹猛鞋都没穿好就捧着名册来找褚云驰了。
宁远县衙不算大,虽然褚云驰一直没在这里住,罗绮却早就叫人打理得干干净净,是以他住进来丝毫不便都没有,除了少一个小朋友陪坐,褚云驰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知道是半戟山替他看护宅邸,他心里也有些怪异,一哂也就过去了。
曹猛从前衙奔到后院,穿过小花园子,还碰坏了褚云驰书斋窗外的一株芭蕉,终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把手里的册子一捧,喘着粗气道:“郎君,这,这是最先括出来的二百余户!”
褚云驰也是一愣:“这么快?”他还没动手催逼呢,就有二百户来投?是谁这么识时务了?怀着疑虑打开一看,半戟山。
曹猛瞄了褚云驰一眼,见他半天没说话,小心翼翼地道:“郎君说,他们这是……”
褚云驰盯着那薄薄一卷名册,心腹里也是五味陈杂,最终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不想最先的竟是她。”
曹猛犹不敢信:“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褚云驰指着名册上一个个名字与指印:“登记造册后,这些人就再不是半戟山的人了,这样的‘阴谋’,你肯去做?”说完又看了曹猛一眼,笑道,“哦,却说错了,你这脑子,倒真有可能去做。”
曹猛一脸委屈,道:“郎君就可着我挤兑了。”
把曹猛赶出去办差,褚云驰却皱眉盯着册子看起来。
虽是他说的,与半戟山的恩怨算一笔勾销了,心里也是知道对半戟山大王的那般逼迫,到底还算结了仇的。可人家转脸就把他要办的事给办了,之前听说了他的家世,来找曹猛套近乎的那几户人家,都还没动静呢!
要知道,郡里举孝廉,以褚云驰的身份是说得上话的,即便不走郡里的孝廉,哄好了褚氏,随便走个举荐的门路,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
这些人踏破门槛儿地想讨好褚云驰,可惜头一年里褚云驰在山上,他们不得亲近。虽说也有些不体面的传言,可褚氏,他们惹不起,半戟山他们仍惹不起,总算等褚云驰下山了,一股脑儿地都来投帖求见。
然而,等褚云驰抛出去检括这条政令后,霎时间,宁远县衙就门可罗雀了。
万不曾想,第一个拿着名册来投的,竟然是半戟山。也没有找他谈什么条件,悄没声儿地就去县里登记了,而且一来就是两百余户,按五口之家算来,也是千余人。半戟山不过才七百余户,还要养着山上一千余兵勇呢。
褚云驰虽不觉得是什么阴谋,却仍有疑虑。
这疑虑,一直到阿冉带着一捆干肉条与若干礼物作为束修,才算云开月明了。
褚云驰回县衙之后,先挑了之前积累的案子来办。宁远小地方,略荒凉些,人也少,没有什么大案,怎奈颇积累了一些旧案,还有上任,前几任县令留下的烂摊子,他也要处理一下。又有听说要整顿县里,而特地来上门击鼓的百姓,一时褚云驰也颇为忙碌。
当跑腿儿的小吏说,门口来了个孩子的时候,褚云驰还以为是来打官司的百姓。听小吏说那孩子姓王名冉,是前来求见拜师的,才忽地笑起来,衣裳也没换,就去正厅见他了。
原来这女人是打得这个主意。
褚云驰边笑边摇头,也知道庄尧是在示好,可此时他也无心算计这些,只是颇有些念着王冉。这孩子是个有灵气的,无父无母,一帮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