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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睫毛轻颤,莹润灯光下,抬眼仰视他。
手中宫灯光亮缓缓变强,氤氲出如纱般朦胧绰约。身前这人,眉目清扬,双眸洁净睿智,清秀的五官在灯光的描绘下细腻柔和,微微张合的唇莹润剔透。
若是个女人,这人一定是个美人。宁无忧仿若隔着云端一般看着她,看出的,仿佛是迷离着云雾的神秘。他一时,竟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眼前这个男人。或者是,他觉得自己无法用对待平常男人的方式和态度来对她。这种感觉,陌生又忐忑。
“王爷……”木梓衿见到他,也是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起身,却没想到自己久坐腿麻,刚一起身双腿窜出一阵刺痛,轻哼一声,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不必多礼了。”他将宫灯放在桌上,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敛衽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她锤了锤自己发麻的腿,努力让腿部的血畅通,“王爷,我需要京城所有官员的卷宗。”
“很急?”他微微眯了眯眼。
“很急,最好今晚就得到!”她用一种紧急的目光看着他。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幽深眼神的书架走廊灯光熠熠,将他的身影拉长,雪衣锦裘之上,染上一片旖旎光影,清贵高雅。他走到门前,轻轻叩击房门,纳兰贺立刻将房门打开,在门外对他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将京城中所有官员的卷宗拿来。”
京城之中,官员的卷宗成百上千,就算要全部拿到,也需要经过重重申请审查,可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是一件寻常容易的事情,如同吃饭一般。
纳兰贺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应声之后,转身就去办了。
宁无忧将房门再次将房门关上,慢慢地回来,再次敛衽端坐在她身前。他虽然重伤未愈,行动悠然缓慢,可若是不知他有疾之人,定会觉得他与平常人一般无二。
他将围炉放在腿上,用广袖遮住,从广袖之中拿出她的手札,放在了她的面前,目光顺势,也落在她手旁的《易经》之上。他轻笑一声,“你竟然也看《易经》?”
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好像她不通文墨似的。她点头,“是,我只是发现案件似乎与易经相关,所以来查查。我平时不怎么念书,所以临到急事,便只能临时抱佛脚了,又岂会如王爷一样博学强识呢?”
他只是若有似无一笑,并未动怒,突然向她伸过手来,她微微一愣,下意识将身体向后仰,却见他将手放在她的手札之上便不动了。
“你的手札之中抄录了大理寺的卷宗,其中记录了,每个被杀官员的房间之中,都留下了血字,并且,血字是在房间的西方。”
“是。”她微微勾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喜悦,之中喜悦,仿佛是一种心心相惜的契合与偶遇知己的畅然。“血字,时辰,西方……”她轻轻地点了点桌面上的《易经》,“王爷,我已经知道了凶手作案杀人的依据了。”
“很好。”他点点头,“你没让我失望。”
她挑眉疑惑地看着他,一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开口夸她,二是,他难道是对自己有什么期待?
“但是,”她心头疑虑的惊喜未退,他的话音突然一转,冷声道:“你只不过是知道了凶手作案杀人的依据而已,杀人手法,杀人工具,杀人原因和动机你却一无所知,这说明你其实进展很慢。”
他淡淡地睥着她,“木梓衿,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凶手,会在六天之后再次作案。”
“看来王爷是早已洞悉了这件案子的始末?”她心头闪过重重疑惑与异样,不由得探究地看着他。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他不过冷声一笑,“今日晚了,你早些休息吧——红袖!”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这回出现在门口的是言行举止一丝不苟的侍女红袖。她盈盈行礼,恭敬地道:“王爷,您有何吩咐?”
“将我居室西侧的房间收拾一下,让她住那里。”他不紧不慢地吩咐,提起宫灯慢慢往外走,她立刻抱着书跟上。
“另外,可以让人传饭了。”他走出房间,进入自己的居室穿过卧室走到外间,“就让人将饭菜拿到这里吧,我和木梓衿一起吃。”
跟在他身后的木梓衿愕然顿住脚步,红袖已经熄灭书房的灯火,关好书房门,应声去传饭了。
饭菜很快就被人端了上来,几个侍女有条不紊地布菜,期间只闻衣袂摩挲之声和轻盈细碎的脚步声,将碗摆好之后,便无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坐下吃饭吧。”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
只是一个小圆桌,不过十几道菜,以清淡为主。她跟着木淮山学过些医术,也看得出来,大部分食物菜色都有食疗的功效。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留下来吃饭,他也不会有那个善心。让她住在他的隔壁,让她和他同桌,不过是为了方便和他讨论案情。她并没有多问多想,直接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他没怎么动筷子,不一会儿,红袖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放在了他面前。
她微微瞥了一眼,认出那是那晚自己偷吃的那种粥。也许是那晚太饿,所以觉得那粥美味无比,至今都还想念。
她盯着那碗粥看了一会儿,自知问他是不行的,所以转头去问红袖:“红袖姐姐,我也想喝那种粥,能给我一碗吗?”
红袖微微一愣,看了看宁无忧,蹙眉犹豫:“这个……木先生,王爷所吃的东西,全部是由太医安排的。王爷所吃的这种粥,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吃的。”她淡淡的看了木梓衿一眼,笑道:“先生身体健康,并无亏损,所以还是不要喝这种过于滋补的粥好。”
木梓衿有些失落,原来那粥是宁无忧的药。话可以乱说,药不可以乱吃。她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不吃了。”
红袖退下,木梓衿依旧不停的吃东西,宁无忧只是喝粥,偶尔动一动筷子,凡是她动过的菜,他都不再动。她心头疑惑,那碗粥是滋补的药,那么宁无忧一定是因为伤势未愈而亏损了。到底亏损了什么呢?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轻笑一声,总不至于是肾亏了吧?
她憋着笑,嚼着东西,一顿饭吃得别有滋味,在宁无忧无数次愠怒的目光下,她死里逃生吃过饭,匆匆的赶回自己的房间中。
☆、凶手目标
镂花窗户上,半透明窗纱朦胧绰约。宁无忧西侧的住房比那处偏僻小院落的房间好很多。
侍女送来热水,她先洗了个澡,将今天奔波的风尘洗净,也浸润冬日的严寒。窗外雪已经停了,白日里,王府中的下人地上的雪扫干净,此时镂花窗棂之外,朦胧的灯光映照进来,不见往日纷飞的雪影。
一道身影映在纱窗上,慢慢地行走移动,停在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她靠在浴桶上,慢慢地睁开眼睛,立刻清醒,连忙起身,随意擦了擦水,胡乱披上衣服。
门被人轻轻地叩响,带着催促的意思。
“来了。”她将头发绾起,匆忙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门口的人便走了进来。似一阵清风一般,无声无息的,倒让她微微一惊。她关好门,与他一起走入房间中。
房间中氤氲着水汽,清香幽浮。显然是她刚洗过澡,他若有似无地看着她,见她发丝上挂着水雾,略微干燥却干净的脸氤氲着红润,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整个人干净清爽,倒是比刚来王府那晚让他看了顺眼。
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到软榻前坐下,将厚厚的一叠卷宗放在小桌上,用手轻轻点了点。
她立刻走过去,拿起卷宗。“这是京城所有官员的卷宗?”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
“不然你以为呢?”他勾了勾唇。
她侧首疑惑地看着他,目光微微眯了眯。他远离京城将近三年,这三年期间,新皇登基,许多官员更替,京城之中的情况想必复杂无比。他远在苏州,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所有京城官员的卷宗交给她,这说明了什么?
她心头不知是骇然还是惊讶。只觉得,也许自己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而他这么毫无保留的将这些东西交给她,到底是太过信任她呢?还是已经准备好了后招,以保证她不会泄露半分?
“收起你那些自作聪明的想法!”似乎是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算计和担忧,他突然沉声道,“你现在所要做的,是破案!”
“是。”她当然知道分寸,当即将这份卷宗拿到灯下,借着烛火的明亮翻开查看。顺便拿出笔纸,准备记录。可刚刚翻开几页,却发现其中自己想要记录勾画的重要人物,已经被画了红圈。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他,“这些人,是你勾出来的?”
他指了指她放在小桌上的《易经》,只是微微淡笑:“你能想出凶手作案杀人的依据,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王爷当然是料事如神!”她扯了扯唇,“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王爷勾出来的这些官员。现在通知端王,将这些官员保护起来吧。”
他点点头,转头对门外道:“纳兰贺。”
门上立刻映出纳兰贺的身影,“王爷。”
“进来。”宁无忧说道,顺便将木梓衿手中的卷宗拿过去,等纳兰贺进来之后,将卷宗给他,“记住我勾画出来的这些人,通知端王,这些就是凶手的下一个杀害目标。”
纳兰贺接过卷宗查看一遍,便将卷宗还给了宁无忧,“是,我这就去通知端王殿下。”
次日,天未亮,木梓衿便被一阵嘈杂人声吵醒。门外已有侍女忙碌准备,她立刻起床,侍女将饭菜摆放好之后,对她说道:“王爷让先生用过饭之后到懿德堂等候。”
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匆忙吃完饭,简单收拾一番,穿好宦官的衣服,便准备去隔壁的懿德堂。刚刚开门,想了想,又返回房间,坐到镜子前,将宁无忧给她的口脂和润颜膏打开,在唇上和脸上以及手上都抹了一点。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比在宜水镇时要润泽鲜嫩许多,宁无忧给的东西果然是上品。
匆匆到了懿德堂之后,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依旧是熟悉的声音。
她走进去,一一行礼拜见。
“哎,免礼免礼!”贤王宁浚见到她,忍不住就靠过来,伸手扶住她,一脸的兴奋和亲切,“梓衿,听说你已经知道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了,还连夜让人通知保护了起来。我快好奇死了,你快点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的?”
她抬头看了看宁无忧,他坐在桌前,显然是刚用过饭,正在用软巾擦手。想了想,她说道:“我是根据这些天得到的线索推测出来的,可如今在抓住凶手之前,一切的推测都只是推测而已,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去找寻更多的线索。”
“好。”宁涛负责此案,当然知道此案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查看那几名官员的尸体。”
“好。我这就去安排。”宁涛立刻让人去准备车马,却被宁浚给拦住,“那些尸体就停放在大理寺专门腾出来的冰房里,大理寺离这里也不太远,走路去就可以了。”他拉着木梓衿的手,笑意吟吟地道:“梓衿,你都来京城好些天了,还没看过京城的风貌人情,不如我们就走路过去,你顺便体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