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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无忧走上前,伸手将跪倒在地上的昭阳公主扶起来,“昭阳,冷静些。”
“五哥……”昭阳公主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瑞轩还在里面,他还没有出来。”
“怎么会失火?”闪烁的火光摇曳,将宁无忧的轮廓照得晦明晦暗,平添了几分阴鸷冷肃,他冷声问道:“当时驸马为何会回寝殿?”
“是他看那舞娘太过入神,不小心将酒洒到了身上,我便让他回来换一件衣服,免得在圣驾前失了礼仪……”昭阳公主气若游丝地说道。
宁无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泪流满面,还是拿出随身带的手绢给她,又转身问道:“与驸马一同回来的人是谁?”
“是奴婢……”那跪在皇帝身旁的小宦官立刻跪伏着转过身来,“奴婢……奴婢是驸马的贴身宦官。”
“既然是贴身宦官,为何没有进去伺候驸马换衣?”宁无忧缓缓走到那宦官身前,身后晦明晦暗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映得时隐时现,拢住地上那跪伏的人,瑟瑟发抖。
“是,是驸马吩咐,不让奴婢进去。”那小宦官说道,“驸马一向不爱人近身伺候……府上的人,都是知道的……”
“那房中为何会失火?”宁无忧又问他。
“奴婢也不知道啊,突然,突然就失火了……”
“楚王,如今还是先救人,这些个玩忽职守的下人,等驸马出来再仔细盘问!”年轻的太后谢明妍转身对宁无忧说道,又豁然厉声对救火的人道:“尽快将火扑灭!”
公主寝殿的火并没有蔓延到殿外,严重的骚动和紧张的救火之后,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殿内已经汪着水,最后的火焰也被扑灭。
昭阳公主立刻带着众人进去搜救。太后转身走来,对皇帝说道:“皇上,哀家还请你先行回宫,这里太乱,以免会发生什么意外。”
“驸马总归算得上是朕的姑父,朕还是亲眼看见他安然无恙之后再走吧。”皇帝端然而立,正色道:“让人传朕旨意,让正厅之中的人先各自回府。”
“是。”立刻有人去正厅传旨。
“那位凤娇娘呢?”皇帝又想到什么,问道。
“我已让人将她保护了起来。”宁无忧冷声道,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不管今日发生何事,总有一日,真相总会浮出水面。那凤娇娘,身份特殊,必须严密保护。”
“王叔负责那案子,自然由王叔定夺。”皇帝说道。
“那女人会妖术,竟会招引蝴蝶,如此诡异妖媚的人,若是让人传了出去,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猜测。”太后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汗水,“今日如此众多的皇室中人,都看到了她的妖媚之术,在她施了妖术,引了蝴蝶之后,驸马便遭了火灾,此人必须除去,否则……”
“太后。”宁无忧打断她的话,“本王已经说过了,那凤娇娘不过是用了江湖上的一些小伎俩引了蝴蝶为引人注意而已。何况,您难道忘了,她在最后呈上琵琶,口口声声说是有冤情。陛下是明君,有人将冤情呈到陛下之前,难道陛下要避而不听吗?”
太后抿紧了唇,愤怒又不甘地看着宁无忧,随后又看向年幼的皇帝,“皇上……”
“太后,后宫不得干政。”宁无忧走到太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到底如何处理,陛下自会顶多。”
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将太后谢明妍的话死死堵住,她双眸迷离噙着水汽,静静地看着宁无忧,随后又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殿内。
木梓衿想了想,也跟了进去,这场大火来得蹊跷,必须亲自查看才好。进入殿内,呛人刺鼻的烟味扑鼻而来,余烟飘渺,熏得眼睛刺痛,她勉强睁着眼,捂住鼻子,看着前方,发现太后每走一步,都有宫女为她扇开烟雾,还为她提着衣裙。
公主寝殿宽敞奢华,但大半都付之于烈火,宦官、侍卫,以及侍女正在烈火残余之中搜索。
驸马当时是在换衣,那应当是在卧房。她一路走过去,正好见到公主的人正好清丽了通往卧房的路,公主急匆匆失魂落魄地跑进去,在狼藉之中踉跄着前进,“找!快找,不能放过每一寸角落!”
房间之中还有没有熄灭的炭火和火焰,立刻有人一边搜索,一边将残余的火扑灭,木梓衿也小心翼翼地避开随时可能掉落的房梁,在房间之中搜寻。
呛人的浓烟让人难以呼吸,太后也被人拦在了卧房之外,只是来回焦急地看着。
驸马是太后的族弟,也是谢家人,太后关心也算是正常。找了许久,没有人发现任何痕迹,她干脆放开口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若是有人被烧死,那么一定有肉烧焦的焦酸臭味。
循着那么一丁点的气味,她终于慢慢靠近一张烧焦的软榻……软榻之上,一片狼藉木炭凌乱覆盖,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她找了一根还算完整的木棍,将软榻上的东西一一拨开。
众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过来看着她。
“不……不可能……”公主行尸走肉般走了过来,死死的盯着软榻,却发现,随着木梓衿拨开狼藉的动作,那下方,出现一个烧得如焦炭一般的人形……
“啪!”一块东西被木梓衿剥落在地,公主立刻俯身捡起来。
“这是……驸马的玉佩。”有人小声地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公主死死地捏住玉佩,目次欲裂,红肿的双眼瞬间泫然盈泪,她伸出手,慢慢伸向那软榻上的尸体,还未触及,便轰然昏倒。
木梓衿立刻扔下手中的棍子,扶住浑身软绵的昭阳公主,自己险些也跌倒,幸好早有侍女过来接收。
“将公主扶到偏殿休息,立刻找大夫来瞧瞧。”太后见状也走了进来,看了看软榻上的尸体,闭了闭眼,强忍住悲痛,沙哑着声音说道:“让人过来,将驸马的尸身抬出去,着人准备后事……”
得到吩咐,立即有人传了下去。木梓衿蹙眉看着软榻上的尸体,虽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手臂呈屈曲状,但是双腿微微弯曲并拢,虽有焚烧过的痕迹,但是烧伤不如上半身严重。
尸体衣着残片已经被尽数烧毁,无法分辨,这说明这尸体的确是遭到过烈火的焚烧。但是《洗冤集录》①中记载,被火烧死的人,两手脚皆蜷缩,但是死后被焚烧,也会手足蜷缩。光看尸体形状,无法辨认是否真的是被火烧死。
况且能分辨他真实身份的,恐怕就是刚才公主拿走的玉佩,但是一块玉佩,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俯身,伸手去拨开尸体的口,太后立刻厉声阻止道:“放肆!驸马的遗体岂是你个贱婢能随意触碰的!?”
“驸马无端葬身火海,总要查明死因。”木梓衿说道。
“查明死因自有刑部和大理寺,轮不到你!”太后愤然拂袖,厉声道:“还等什么?立刻着人将棺材备好,驸马的遗体……怎么能随意暴露?”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宋代宋慈所着《洗冤集录》原文:凡生前被火烧死者,……两手脚皆拳缩;若死后烧者,其人虽手足拳缩……若不烧着两肘骨及膝骨,手脚亦不拳缩。
这点除了此书上有记载之外,其余法医学专着也有记载,但考虑到是古文,所以引用了《洗冤集录》。
☆、又起惊澜
被焚烧致死的活人,或者被焚烧过的死人,身体四肢都会呈拳缩状,所以一时无法判定到底是否为真的烧死。
唯一让木梓衿生疑的,便是这驸马,竟然是在软榻上被烧死。
若是常人遇到火灾,都会拼命的往门口奔逃或者呼救,又有谁会跑到软榻上的?看那尸体的方向,头脚的方向与软榻的方向相同,这说明在死前,他几乎是躺在软榻上的。哪个人,会躺在软榻上等着被火烧死?
太后一挥手,两名宦官立刻将木梓衿扣了起来,死死地按住,不准她再触碰那软榻上的尸体。
“太后!”木梓衿咬牙,不敢再言,急切地转头看向卧房门口。
“太后,”烟雾弥漫,黑色的雾气缭绕之中,有人的声音清晰传来,“不知本王的女官如何得罪了太后,竟让太后发这么大的火?”
华裳锦衣,玉冠束发,于黑烟弥漫,焦火浓烟中走来,宁无忧淡笑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后。皇帝也随着进来,诧异又有些惊惧地看着软榻上的尸体,脸色苍白惶恐,几欲作呕。
太后谢明妍冷冷一笑,笑靥如被寒霜封冻的花,“这贱婢不知好歹,竟想妄动驸马的尸体,驸马已经葬身火海面目全非,岂容得一个小小的奴婢随意触碰?”
宁无忧看了看木梓衿,见她双手被人反剪着,脸色苍白,细碎的牙齿咬着唇,正抬头倔强又哀求地看着他。他心中微怒,却又是一笑,“我这女官懂得刑狱验尸之道,会收殓尸体,驸马的尸身,给一般人触碰怕是不妥,还是让她来收殓好一些。而且,这软榻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驸马,是不是真的被火烧死,还未可知,太后怎么能够轻易做定论?”
“当时就只有驸马一个人在寝殿之中,不是驸马还是谁?”太后怒道。
“还是让人检验一下比较好吧?”宁无忧轻笑,“驸马毕竟是皇室的人,还是要查明死因查明身份才好。”
“不要争辩了。”皇帝微微捂着口鼻,蹙眉说道,“驸马的尸身这样放在那里也不是办法,王叔说得有理,还是让懂得收殓的人来处理比较好。以免毁坏了驸马的尸身。”他直视着太后,说道:“母后,今日已经很晚了,还请母后随朕回宫,改日朕会亲自陪您来吊唁。”
太后欲言又止,双目微红,不甘地点点头,不敢抗旨,“皇上说得对,哀家这就陪皇上回宫。”
“恭送皇上、太后。”宁无忧说道。
皇帝和太后被人簇拥着离开,木梓衿立刻捂住疼痛的肩膀,肩头的剑伤还没好,刚才被人扣住,似乎又让伤口裂开了。
“如何?”宁无忧问道。
“这尸体很奇怪,”木梓衿说道,“像是躺在……”
“我问的是你的伤。”他目光落在她肩膀上,似乎是想看透那层薄薄的布料一般。
她怔了怔,咬了咬牙,“没事,只是有些疼。”说完,便走向软榻,看了看尸体,又从怀中拿出一张洁白的手绢,裹住手,刚想捏开尸体的口,却听见他不悦地说道:“你就不能换一张手绢?”
她的手一停,还以为是自己的手绢有问题,仔细看了看,又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为何?”他十分嫌弃冰冷地看着她的手,目光如冰刀子一般,“本王给你的手绢,你打算用来摸这么个脏玩意儿?”
她定睛认真看了看手中的手绢,似乎就是他曾经给自己的。她讪讪地将手绢收好,干脆用手直接去撬开尸体的口。
“等等。”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严厉了几分,又是愠怒又是无奈地说道:“你还是用手绢包着手吧。”
“王爷,到底要怎么样?”她直起身,有些不耐。
他闭了闭眼,转开脸去,说道:“你不嫌脏的话,直接用手吧。”
她小声嘀咕了几句,还是用手绢包裹手,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的口撬开,再撕下干净的白色衣襟,往尸体口中擦了擦,白色衣襟沾了些浑浊的液体,她蹙了蹙眉,将衣襟裹好,说道:“好了。”
这一切做完,门外便进来几人,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