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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得是宁重楼敏锐果敢沉着冷静宠辱不惊,这些年更是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懂得驭人之术,行事颇有王者之风。左礼谦觉得就算没有他的辅佐,宁重楼也能收服宁家上下,建功立业继续宁家的辉煌。
用左礼谦的眼光看,宁重楼有太多的优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宁重楼的心太善,不择手段伤天害理的事情能想到,却永远不肯做,道义两字烙印在骨子里。所以有些阴暗的残酷的事情,左礼谦只能用其他方式帮他去处理。
比如关于那个奴隶,左礼谦能够感觉到宁重楼的不舍和关注。这不是好苗头,那么他要及时为宁家将这种隐患清除。
于是左礼谦在赞叹家主英明的同时,心中不由自主打着小算盘。
宁重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凝视着左礼谦一字一句道:“礼谦,别的事情我都放心交给你处理,而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我惹下的祸端,不如还是我亲自来解决吧。”
宁重楼是商量的口吻,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毋庸置疑的气势。
左礼谦愣了一下,终于是屈服地点点头。毕竟是涉及到宁家子嗣血脉骨肉的问题,还是由家主自己处理才能更彻底。
等到左礼谦离去后,宁重楼并未安歇就寝,反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传唤贴身影卫一起离了书房。
宁重楼想不起来十年前究竟为何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流落街头,后来被接回宁家经医治性命无碍,武功却是荒废已久大打折扣。好在他原本武功非凡,如今就是剩下的这两三成想要夜行外出瞒过普通护卫也已经绰绰有余。
廿一捧着二小姐赏赐的新棉袄高高兴兴回到下奴院子。二小姐一反常态没有留他在她的院子休息,他也没有奢望没有追问。
奴隶们还未下工,下奴院子里冷冷清清,奴隶住的大屋敞着门,火塘里只剩烧过的柴灰。
廿一四下看了看,发现刑房的大门虚掩着。他犹豫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王府刑房的阴森恐怖,终于是没有推开那扇门,就在刑房边上寻了一块能被房檐遮挡还算是干净的地方将新棉袄卷起放好。
二小姐夹带在棉袄之中的一张写满字的纸,廿一早就发现了,趁着此时无人,他将纸取出来飞速看了一遍把内容牢牢记在心中。然后他将纸团成一团吞入肚内,心中却起了一层涟漪。
二小姐的字歪歪扭扭,还有许多错别字,不过要表达的意思简单明确。
她希望廿一帮她控制这些隐藏在暗处王府的影卫。相应的,她许诺如果廿一做成了这件事,她会告诉他整个计划,愿意帮他实现更多心愿,两人可以互惠互利。
她知道桃李园李先生是为王府训练影卫的人,廿一也曾坦言武功是李先生传授,还有关于娈童的传言,她认为他牵线,她就有机会与李先生交涉谈条件。她很清醒,目标明确,她没有讲更多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没有用欺骗的手段,她提出交易,她将他当做平等的人。
无论这是不是游戏,或者背后潜藏着更深的阴谋,对廿一而言都具备足够的吸引力。他也正想弄明白当年宁重楼与先王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一个人身份卑微势单力孤,如果有二小姐掩护帮衬,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得偿心愿。
而且二小姐目前提出来的这件事情,也许并不难办。
李先生就在宁家,他应该是王爷派来宁家的所有影卫甚至是潜伏暗线的总控制人。不过李先生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王爷安排的任务上,廿一能够感觉到这个关键。
机会摆在面前,他不能错过。
廿一深吸一口气,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他要配合二小姐继续这场“游戏”,也许这可以让他能在死前少留一些困惑和遗憾,至少他主动努力过。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好像胆子变大了许多,居然敢想这样的事。是因为二小姐那么快就兑现了承诺,没等他做什么就先满足了他的一个心愿,他尝到了甜头之后才会生了更多的贪念么?
如果不是游戏,不是耍他,她是真的对他好,他情何以堪?他根本无以回报啊!
65夜半寒风冷
廿一一边思考问题,一边脱下棉裤,还有身上穿的夹袄,叠放整齐与那件新棉袄放在一起。他打算趁着暂时无人支使他做活的时候先去冲个澡。
前日例行刑责之后被吊到早上,昨天晚上他又被拴在畜棚外边都无法自由活动,身上血渍污渍太多,再不洗刷一下恐怕会被旁人更加嫌弃。
好在奴仆用的水井离着下奴院子并不远,廿一如过去一样,走到井边,打了水从头浇在身上,等到身上那层破烂单薄的衣物都湿透了,他再一点点将黏在伤口中的布条撕下来。
这件上衣看来是无法再穿了,廿一灵机一动将烂布条在水里洗了洗,缠在了脚上遮掩住掌心那恐怖的血洞。还能剩下一些破烂布料,廿一舍不得扔掉,都收拾干净拿回了下奴院子,晾在刑房旁边角落的枯枝上。他盘算着等布条干了以后,还可以用来包扎下次例行刑责的新伤口。
仍然没有人来指派廿一做活,他于是赤了上身贴着刑房外边墙根席地躺下,故意离他存放棉衣的地方远一些,免得有人来折腾他的时候那些衣服受了殃及。
夜风很冷,廿一蜷缩身体默默运功才能勉强抵御刺骨寒凉。其实他刚才看见奴隶住的大屋里靠近火塘的地方有一床新铺的稻草,上面放着他用过的那条毯子。按照王府里不成文的规矩,奴隶之中带孩子的女人或者是有靠山的才能混到房内好一点的铺位,在宁家的下奴院子能挨着火塘睡觉有铺有盖的一定也是这样吧。
廿一自认低贱连进屋去睡都不配,哪敢去招惹占了那种好位子的人。于是他闭上眼,告诉自己要将那毯子彻底忘记不用再惦记。
昏睡之中,廿一听到奴隶们下工回来的声音,多数都是直接进了大屋睡下,有一两个看到廿一稍加议论,却也没有嫌他肮脏恶心要赶他走的意思,他稍稍放心。
那个叫杏生的女奴许是去巴结有权势的仆人耽误了时间,回来的最晚,她一进院子看见廿一居然是赤了上身躺在刑房外边,赶紧走过去惊讶问道:“廿一,你怎么睡在这里?”
廿一在发烧,头晕沉沉口唇干裂,没有力气言语,又怕是被嫌弃若答了话没准会被赶走,索性假装没有醒来。
杏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情愿地蹲下身,摸了摸廿一的额头,滚烫,是烧的神志不清了么?他赤着的上身遍布新伤旧痕体无完肤触目惊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她扭头不敢再看,于是发现刑房大门另一边放着的那叠棉衣,记得白日里廿一是穿着厚衣的,怎么睡觉了反而脱下来了?他是傻子么,不知道夜里比白天冷么,怎么反而赤了上身席地躺着吹风,不去屋内休息呢?
杏生想先将棉衣拿起来盖在廿一身上,手刚碰到衣服边,就听见廿一出声。
“对不起,那是主人赏赐给下奴的东西,请别……”廿一紧张地恳求,如果衣物被拿走了没的穿倒无所谓,怕是会让二小姐生气,他也要受责罚。
杏生停下手中动作,忍着心中酸楚安慰道:“别怕,我不是要拿走你的衣服。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穿一些睡到屋里去?我只是想给你盖上一点东西御寒,万一你半夜冻坏了可没人管。”
“谢谢你,不用了。”廿一松了一口气,如实说道,“下奴以前也是这样睡在外边,下奴肮脏怕是去了房内会让人厌烦。”
杏生今天特意抽空在男奴隶睡的大屋内靠近火塘的地方加了铺位,还捡了也不知是谁丢在下奴院子的一条看起来不错的毯子放在铺位上面,想着将这好处给了廿一,赢得他的信赖,往后也好打听更多消息。不过原本睡在火塘边上的奴隶很是不满,抱怨了几句,嫌弃廿一肮脏恶心。她也觉得不该委屈了自己人,让外人占太大便宜。还寻思着晚上回来再挪挪铺位,让廿一睡边上也凑合了。
杏生没有料到廿一居然都不敢进屋去睡。听他话中所说,难道以前在王府他也是这么可怜只能睡在外边么?罢了,她也只是个奴隶,没资格勉强谁去做什么,他自己不敢进去睡正好省了再调铺位的麻烦。于是她口头上关照道:“晚上很冷的,也许还会下雪,你不去屋内就该多穿一些。”
“下奴怕早上起不来挨鞭子或被冷水泼醒,损毁了主人赏赐的衣物,再受责罚。”廿一卑微地解释,心里想着也许秦三才半夜无聊还会来折腾他,他可舍不得好衣服被糟蹋,他还指望着死的时候能有一两件像样的裹在身上,免得来收魂的小鬼都嘲笑他猪狗不如。
杏生愣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到屋内,一把从那个正觊觎毯子的奴隶手里将东西夺过来,又飞快跑回廿一身边。她不管廿一说什么,硬是将毯子裹在他身上,颤声说道:“廿一,你先盖这个,若是弄坏了我再帮你找别的东西。你若没有御寒的物品,明天早上说不定就死了。”
廿一忐忑不安道:“这……这毯子……”
杏生微微一笑道:“是我今天刚捡到的,我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在下奴院子里还没人敢抢。”
廿一这才放心将毯子裹好,眼中涌动着欣喜,感激道:“谢谢你,杏生姐。”
“不许叫我姐。”杏生骄傲而严肃地说道,“我娘说我爹不是奴隶,是宁家很有本事的仆人,就算他不肯认我,我骨子里还是流着一半他的血。我和你们这些低贱奴隶是不一样的。”
廿一急忙道歉:“对不起,下奴不是故意冒犯。”
“我看你很乖巧懂事,怎么会弄得一身伤不招你主人喜欢呢?”杏生见廿一精神还好,就趁机打探道,“是不是你做了错事才会挨罚?”
廿一隐约感觉到杏生对他的照顾目的不纯,也许是宁家派来故意接近他套问一些隐情的吧?他暗中感叹,却并没有多少排斥,毕竟她给他拿了毯子。算是交换报偿,他也该回答她的问题。
“据说下奴的父亲是害死先王妃的恶徒,所以下奴从小就为奴抵债。”
杏生没读过书,只懂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想不择手段攀上高枝脱了奴籍,她不懂廿一的心思,又同情他的遭遇,所以打抱不平道:“那是你爹做的错事,你又有什么错?他们折磨你你不难受么?为何不找个法子让自己过的好一些?”
“王爷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廿一毫不犹豫地回答。
杏生不屑道:“笑话,那都是骗人的。你爹若是想着你,怎么会眼睁睁看你受罪?可见他心里根本没你这个儿子,你何必为他忍受这些痛苦?我若是你就去求王爷开恩,给你一条活路。”
杏生的话与圣贤书上教的完全不同,廿一十分迷惑,可仔细想了又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他其实也是恨着那个人的,他之所以认命留在王府常年忍受虐待,更多的是因为他自觉对不起先王妃,他的母亲。他是有罪的,他的出生带来了母亲的死亡,他尝遍酷刑流尽鲜血也换不回她的命,他欠她太多。
然而这样的秘密,他不可能随便对人说。二小姐是特例,他不知为什么就告诉了她。可能二小姐与先王妃容貌相似,他潜意识里将她当成了母亲一样崇敬。可能还有其他说不出的理由,让他一时迷了心窍。
杏生见廿一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