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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想起了暖红和小秋说过的话,估计廿一多半从小受虐,皮肉痛楚早已麻木伤不到他。她若也学那些粗鲁的家丁一样对付廿一怕是没有什么用处。可她心头有气,不只是因为廿一的态度,还有廿一居然是识字的,昨晚上自己出丑丢脸,让一个奴隶笑话成何体统?她一定要扳回一局,给这个奴隶留下深刻印象,树立起她作为主人的威严,让他以后都对她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再不敢对她有任何隐瞒才行。
至于该如何控制一个人,秦瑶多年经验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捏住对方的软肋,让对方产生敬畏之心。圣人说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是屁话,她见多了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的事,也看惯了贪生怕死种种丑态。
秦瑶琢磨着,一个如廿一这般低贱的奴隶,应该是怕死的,才会如此苟且活着吧?那他最渴望的是什么呢?只要知道了他想要的,她就能更好地控制他。不仅要他怕她,还要让他心甘情愿听她的话为她做事,才够好玩够刺激。
产生了这样的雄心壮志,秦瑶将烦躁怒火暂时压下,抬脚放过了廿一的手,不温不火道:“既然你知错,那就随本小姐来书房,本小姐要好好罚你。”
这时午饭还没有备好,前两天秦瑶都是去书房温书,暖红和小秋也各自忙别的,只两个小丫鬟陪着伺候。今天秦瑶偏要去书房整治廿一,没人敢劝。
秦瑶进了书房,就将侍候的人都赶了出来,独留廿一一个。
一个年岁大的婆子觉得不妥,站在门口劝道:“二小姐,虽然那贱奴算不得人,但也年岁不小,您与他独处一室,也该在身边留下一两个使唤人避嫌。”
秦瑶瞪眼道:“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也知道奴隶算不得人啊?他现在又已经伤成这样戴着脚镣,难道本小姐还怕了他?本小姐逗猫遛狗不想一堆人在边上看着碍事。”
小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打圆场道:“胡嫂别说了,昨晚上就是让那贱奴充作烛台,咱们小姐读书温习功课喜欢清静,不愿让人瞧着。”
秦瑶混迹街头多年,一瞪眼的气势非一般大家闺秀能比的了,那婆子吓得一激灵,听着小秋劝,就低了头不敢再多话。
廿一心中猜测可能是二小姐想了什么歹毒的刑罚,不愿旁人看见。反正都是痛,他倒是不怕,默默跟随她爬入书房之内。
待等仆人们从外面将书房的门关好,秦瑶才走到廿一身旁,俯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廿一,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廿一的心一紧,表面上不动声色道:“主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下奴不懂。”
“真的不懂么?”秦瑶故意诈他,“你主动告诉我,我就免了你的刑责,否则……你不仅自己要吃苦头,还会牵累旁人。”
旁人?这偌大的王府里其余下人,哪怕同为奴隶的人对廿一都是不理不睬,若理睬了也是支使责骂虐打而已。他是王爷最痛恨的罪人之子,谁敢与他有牵连?
“我上午去大哥院子里学棋,将我昨天写的最得意的字顺便拿给大哥看,你猜怎么着……”秦瑶的声音越说越冷,“你不要装傻充愣了。昨晚上你是不是偷偷笑了很久?”
廿一终于明白秦瑶的意思了,难道大公子将他识字的秘密告诉了秦瑶?还是她猜出了端倪,故意诈他。如果大公子教他读书识字的事情被王爷知道了,他受罚是小,牵累大公子该怎么办?
秦瑶耐着性子取了纸笔放在廿一身前地上,别有用心道:“想让我保守秘密不难,你需立个字据。黑纸白字铁证如山,我拿在手里才踏实。你若写了字据承认你识字,签了你的名字按了你的手印,以后乖乖都听我的话,我就答应你绝对不让大公子为难。”
秦瑶敢这样说,是通过刚才廿一的犹豫判断他一定是不愿牵累大公子的。而且她不怕自己判断失误,如果廿一肯立字据说明他果然与大公子感情深厚,大公子算是他的一个软肋,今后再有什么事情也好要挟。倘若廿一不肯立字据,说明他是自私胆小之辈,对付这类人,秦瑶会用另外一套手段威逼利诱。
16要不要回答
秦瑶将笔杆硬塞入廿一的手中。
廿一勉强握住笔的手很痛,心头却浮动着奇异的酥麻之感。他受了伤的手不是没人碰过,刑虐之时那些粗暴的家丁才不会管他的死活,只当他人都是个物件何况肢体,但是二小姐不经意间的碰触与别人不同。王府内的丫鬟婆子从来都嫌他脏,避之唯恐不及,为何二小姐竟能这般自然,抓着他的手腕将笔塞给他?就算是逼迫他写字据,他亦觉得奇怪而惊异。
秦瑶从小扮男装,与男孩子打架动粗从来不手软,虽然到了王府她言行注意端了架子装了矜持,其实骨子里根本没有避嫌的观念。她抓廿一的手腕,完全是下意识地,而且是得意洋洋,认定了廿一没有别的选择。
“廿一,快写字据。”秦瑶小声催促,“难道还要等着本小姐为你研磨?”
话说到这里,秦瑶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尖有些湿滑,举手仔细看居然是沾了血渍。她这才发现廿一的手腕上几道青紫淤痕破了皮,伤口绽裂渗着血水,他的那双手指根指腹间亦是血迹伤痕交织。
秦瑶的手上曾经生过冻疮,很小的伤口动一动都很痛。她再看廿一这种伤势,心就不由自主抽了一下。她急忙转身拿了帕子擦手,小心掩饰着慌乱与迷茫。
廿一看出二小姐面色古怪拿了帕子擦手,知她或许刚才是没注意才会碰到他,现在估计是嫌脏正难受,不晓得又要如何整治他。他于是垂了眼眸,卑微道:“对不起,下奴不是有意脏了主人的手。”
秦瑶咬牙,声音有些颤抖道:“知道错……就好,还不快写字据?”
廿一将笔杆捏在手里,回想着几年前帮大公子抄写课业的场景,一下子仿佛伤都不那么痛了。他从不敢对人说,他其实很喜欢拿笔写字时的感觉,哪怕他衣不蔽体跪在地上,也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猪狗。
但他仅仅是将笔握了握,又轻轻放下,一个字都没写。他自然晓得秦瑶的目的,他又怎能留下白纸黑字的把柄,让她有了更充足的证据去威胁到大公子呢?所以无论多么想写字,他亦是不能写,无论将面对怎样的责罚,他也不会承认他识字。
秦瑶不解道:“怎么,不愿意写?”
廿一淡淡答道:“下奴根本不识字,哪里写的出字据?下奴愚钝,不知道主人是想玩什么游戏?”
廿一这种拒绝不写的态度与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完全不同,秦瑶没想到他竟然看穿了她的把戏。可偏偏她自己不会写字,不可能握着他的手假造字据,实在奈何不了他,只有恼恨道:“你以为没有证据,我就不会去揭发你么?”
廿一垂眸不语,暗中困惑不解,二小姐生气时他应该是恐惧的,为何他一点不怕反而觉得二小姐有些可爱呢?莫非因为二小姐是女子,因为她与先王妃容貌相似,他就轻易放下了戒心,幻想着她会对他手下留情么?
“廿一,大公子告诉我你很聪明,托我好好照顾你。”秦瑶难得怒极忍住没有发火,她心思电转,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廿一面前失态,她要维持着至少表面上的冷静镇定,才能控制主动,于是她缓缓说道,“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若肯主动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就答应你,不去找旁人麻烦,还会让你过的比现在舒服一些。我已经让步了,反正你也知道,没有白纸黑字真凭实据你说了什么也做不得数。你何不趁机讨我欢心,大家都好过一些?”
廿一没有料到二小姐会这样斯文地与他讲条件,这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他能感觉到她隐而不发的怒火,她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她纯粹是因为好奇么?她想玩,他陪她玩玩也好。
廿一微微抬头,眼神稍稍有些迷茫,小心翼翼问道:“主人想要知道什么秘密?去问大公子,他一定不会隐瞒您的,毕竟您是他的妹妹。”
秦瑶故意刺激道:“听说你从小就被桃李园的李先生看中充作娈童,莫非就因为你这长相,我大哥受了诱惑,才会嘱托我关照你?”
“主人请不要污蔑大公子的品行。”廿一忍不住争辩了一句。
秦瑶很满意,果然廿一是对大公子有着一种本能地维护之情。按道理不应该啊,王爷对廿一长年累月苛刑折磨,廿一为何不恨,为何对王爷最宠爱的大公子反而是依赖与崇敬之情?
“那么就是你有了非分之想,对我大哥怀着龌龊念头?你爹是凶手恶徒,你娘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一对狗男女才生的出你这种不要脸的儿子。”秦瑶以前在妓院或街头听到的那些骂人的话都是带脏字比这更羞辱人,她是读了两天书才知道要嘴下留德,不过说出来也是会让人难堪的内容。
廿一虽然是因着李先生的那种借口维护,也知道身为贱奴无论男女长得漂亮了都会被视为玩物,但他忘不了自己是先王妃的孩子。如果秦瑶只是骂他,他完全能够忍受,反正王府里没人当他是人,恶毒的话他听多了,不过她辱及先王妃,他就无法当作耳旁风。
廿一心头纠结,眼眸之中流露出不甘不平之色。
秦瑶奚落道:“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那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免得让我误会你。”
“二小姐,午饭已经备好,您在哪里用餐?”暖红偏巧在这时候跑到书房门口问了一句。
秦瑶当年挨饿怕了,现在是到时候不吃饭就难受,一听饭好了,别的事情全放在一边,匆忙将地上的纸笔捡起来放回桌上,又故意大声对廿一说道:“滚出去仔细反省,给你一中午考虑该怎么回答本小姐的问题。”
秦瑶虽然是勒令让廿一快滚,不过她惦记着大餐跑的比谁都快,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门。廿一伤痛交加动作远不如秦瑶利索,恭送她离开书房,才挣扎着爬了出来,跪到院子当中。他原以为会被二小姐一顿私刑折磨,然后就会失去意识,就能暂时脱离痛苦煎熬,可是她没有责罚,他无所适从心内茫然。
她有疑问,他也有。她想知道他的秘密,他也想弄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否则将来他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逃避她带来的痛?
动脑筋的时候,格外容易觉得饥饿,廿一胃痛如绞,跪在地上一阵阵眩晕。奴隶每日只得一餐,都是中午去大厨房按人头发放,不做工的没有资格领吃食。廿一本打算是中午请示了春和园的管事,放他可以去吃饭,如今二小姐让他跪着反省,看来这顿饭又要落空了。
他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随便编一个秘密,哄着二小姐开心,然后他就可以有饭吃,他不太肯定自己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是否可以撑到晚上还清醒,如果那会儿是醒着的,他摸黑在院子里寻些能充饥的东西就能熬到明日。
17浮生半日闲
秦瑶在正房吃完了午饭,再出来一看,发现廿一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有个小厮不待秦瑶说话,上前一脚踢在廿一的软肋,呼喝道:“贱奴,二小姐让你跪着反省,竟然偷懒?”
廿一痛醒过来,却无力睁眼,额头滚烫四肢酸软,心想饥饿果然难熬,只能是默默调息缓解胃痛,由着那小厮继续踢打。
秦瑶看了看满院子的仆人对廿一的凄惨境遇竟似习以为常,毫无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