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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老大夫倒楣,被碎门板砸到手臂,登时红肿一片。其实他受的伤应该更重,是华少阳暗地时以指风弹飞了袭向他身体要害的碎门板,否则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老大夫的忌日了。
在白灵君的努力和华少阳的暗中相助下,一场祸事总算迅速落幕。
她一腔怒火转向柱头儿。“跟你说过几次了,进来前要敲门、要敲门,你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不是的……”柱头儿第一次见白灵君发这么大火,彻底慌乱了。“小姐,我真的有事……小姐,对不起……我我我……她她她……那个……老爷……”
“柱头儿,小姐只是一时情绪失控,你且放宽心,将事情慢慢道来,我相信你的急迫是有原因的,而那原因一定可以让小姐消火。”一把温润的男声响起,却是华少阳开口为他开脱。
他看见柱头儿撞破门板的刹那,脸上满是惊慌,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而柱头儿的脑筋本来就不太好,再被白灵君一骂,还怎么说得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出言替其缓颊。
闻言,柱头儿怔怔地看着他。华先生……他为何要替他求情?他一点都不想领受他的好意。
柱头儿最近好委屈。因为华少阳的关系,他和小姐之间突然疏远了好多。
大家都说小姐是喜欢上华少阳了,但柱头儿不信,他才是跟小姐最久的人。小姐就算要喜欢,也应该是喜欢他才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认识没几日的华少阳?
可小姐花在陪伴华少阳的时间确实非常多,多到……
憨实的柱头儿很少会思考,羡慕或者嫉妒某些东西。
但这回,他是真真正正地讨厌华少阳了。
都是他,是他破坏了自己与小姐的关系,这世上若没有华少阳该有多好──
华少阳注意到他眼里闪过的锐芒,心头一凛,不记得自己几时得罪过他,怎么替他说话,反招了他的怨恨?
真是……呸!华少阳暗自咒骂一声,好人果然都是做不得的。
白灵君却是在华少阳的提醒下,才记起要问柱头儿,究竟是什么事惹得他这样大惊小怪。
“你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若真是要事,我便饶了你这回的错误,否则……你给我抄一百遍论语去!”说到最后,白灵君是用力吼出来的。
这是柱头儿第二次差点伤到华少阳,万一自己的反应慢一点,华少阳会有什么下场?头破血流?还是骨断筋折?
不!光是想象华少阳已病弱的身躯又要添上新伤,她心里的怒火就像浇了火油似的。
“小姐,我──”柱头儿口才本来就不便给,这一紧张,更讲不清了。“她……是老爷叫我来的……”
“老爷为什么叫你来?”
“因为虢国夫人来了。”在白灵君的徐徐相问下,柱头儿终于说出让他紧张的真正原因了。
“她来干什么?”这会儿不只柱头儿着急,连白灵君的脸色也都变了。
“说是来找小姐的。”
“我当然知道她是来找我的。”整个白家,也就她跟虢国夫人有些交情。
“不知道,我没问。”而且在老爷和虢国夫人面前,也没有他开口的余地啊!“不过……她会不会又想打马球?”
“不可能。”马球对虢国夫人而言只是一种消遣,还没重要到让她登堂入室找白灵君的地步。她一定有别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白灵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半点理由,只好先去见虢国夫人,再见机行事。
“柱头儿,你留下来保护华先生和老大夫,我去见虢国夫人。你记住了,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知道吗?”
“是!”柱头儿满心不愿地点头,他为什么要保护华少阳?他讨厌他都来不及,却要守护他,真教人心火难平。
“那我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白灵君对柱头儿说完,又细细叮嘱了华少阳半天,无非是让他吃好、穿暖,千万保重身体,小心别受伤了……总之,白痴都听得出她话里的绵绵温情。
老大夫不禁感叹,他从小给白灵君看病到现在,几时见过她如此碎嘴、唠叨?那个果断、强悍不输男儿的白大小姐已经被一个病书生化成绕指揉了。
这真是个奇迹,原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遇上爱情,都要改变。
可老大夫还是很高兴,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但愿未来不久后,他能喝到他们的喜酒。
不过……开心是好,但白灵君已经叨叨絮絮两刻钟了,到底还要讲多久?
爱情啊……唉,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东西。
第4章(1)
刚听柱头儿说虢国夫人来访时,白灵君是一头雾水,那位眼高于顶的皇亲国戚,怎会无端降临白府这小小的商人世家?
但看到虢国夫人后,她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虢国夫人打扮得非常美艳,艳红绵缎缠成牡丹开,露出半抹嫩白如雪的胸脯,外罩同色薄纱。乌发梳成堕马髻,配以凤凰叼明珠的金步摇,耳畔扎了一朵鲜艳欲滴、仿佛刚从枝头摘下来,仍带着清新露珠的红牡丹,恰与衣衫相称,奢华娇丽得教人移不开眼。
虢国夫人向来不喜欢化妆,连李隆基举行御宴,她也只点了胭脂便素颜露面,内侍小声提醒她,这御宴非同小可,夫人不可无礼,她却道:不愿脂粉污颜色。
李隆基知道后,大乐,对于这位特立独行的小姨子越发亲近起来,几年前还花了两百万给她盖房子,屋宅听说造得富丽堂皇,堪比皇宫。
但今天,那不喜“脂粉污颜色”的虢国夫人却薄施淡粉,氤氲水眸仿佛漫着迷蒙的雾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发春。
听说,她只有看中某良家少男、朝中大臣或者有妇之夫时,才会出现这种打扮,而她今天以此等面目出现在白府……为什么?
白家有谁会如此倒霉,被这个如虎似狼又心如蛇蝎的女人看上?
老爷吗?白灵君想一想,摇头。她爹或许风度翩翩,但现已年迈,不像虢国夫人喜欢的那种青春勇猛的男人。
那是……柱头儿?更不可能。她带着柱头儿与虢国夫人打过几次交道,夫人若对柱头儿有兴趣,早下手了,怎会等到现在?
那会是谁?白家没有其他更出色的男子,除非……
白灵君从未如现下这样紧张,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笑,和虢国夫人虚与委蛇,看看能否将她哄走,若有事情,改日待她有了准备再谈。
但她的脸却僵硬不已,只露出一副比哭不要难看的表情。
“稀客、稀客。”她仍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应酬话。“不知夫人降临,白灵君有失远迎,请夫人恕罪。”
“我又没有通知你,我要来,你怎会知道?”虢国夫人把她拉起来,还捏了捏她的手。“咱们什么交情了,还如此多礼?起来,乱七八糟的,还恕罪咧,你别笑死我了。”
白灵君一触到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知道,虢国夫人表现得越亲密,心里打的主意越深沉,这是只标准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啊!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夫人什么身份,别人请都不到,今日却降临白府,难怪喜鹊早上在我窗前叫了大半天,原来是为了这桩喜事。”
“你家的喜鹊叫真是为了我?”虢国夫人笑得万分暧昧。
“除了夫人,谁有这种资格让喜鹊叫?”
“当然有。”虢国夫人笑完,那锐利的牙终于露出来了。“听说你最近收了个不错的面首,迷到连霓裳坊也不去了,想必……过得非常春风得意吧?”
白灵君的双手在袖中悄悄地握紧。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虢国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华少阳的事,而且对他产生兴趣。
该死,这个淫贱下流的女人,到处勾搭男人就算了,哪怕她搭上自家妹婿,反正那位色鬼皇帝和她正好相配,同样放荡。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肖想华少阳,他是她白灵君的东西……不对,他不是东西……也不对……他他他……
莫名地,白灵君的心忽然慌了。虢国夫人喜欢华少阳关她什么事,为何她如此愤怒又紧张?
他病了,她心痛。
他一笑,她便觉大地回春般,整个天地都充满了喜悦。
霓裳坊那个假帐的烂摊子,她应该亲自处理,但她只是将想法告诉爹爹,让爹爹照计划一步一步解决所有麻烦。
为什么?她应该是对行商最有兴趣的啊,那种商场如战场的刺激,不是真置身其中,无法体会其间的快乐。
可如今,她一手做大的霓裳坊已经无法吸引她的心思,比起跟人较劲、斗智、斗力、赚取大笔财富,她对华少阳更有兴趣。
甚至在他高烧昏迷时,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不是不想走,她也很累,很想躺在床上休息。
但她的身子像是自有意识,想留在他身边,片刻不稍离地看护他。
她不懂,一个尚称陌生的书生,怎能让她的日子起了大转变?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得快不认识自己了。
白灵君心中很是迷惘。
不过有一件事她至少是清楚的──她对华少阳有一种奇异的独占欲,死活不许她之外的人碰他,今天别说是虢国夫人了,就算玉皇大帝亲来,也休想碰他一根手指。
“夫人开玩笑了,我怎会养面首?我这几天没去霓裳坊是在家里整理帐簿,那些刁奴,几天不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污了坊里数万贯的钱,气得我连续几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堂堂的‘长安神射薛小娘’也有搞不定的事?”见她抵死不提新帐房的事,虢国夫人的声音不禁低了下去。
一开始,她只是对坊间传言起了兴趣──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能博得白灵君如此青睐?让她爱到连事业都不顾了,每天只守着情郎过活。
虢国夫人很好奇,白灵君是她见过,极少数有貌、有才、更有心机的女人,这样厉害的一号人物,怎么可能被一个男人迷惑?
像她,就绝不甘心屈服在一个男子之下,只要是她看中意的,她就要得到手,即便那人是皇帝,还不是被她玩得团团转。
而她最欣赏的白灵君却为了一个男人,收敛高飞天空的羽翼,为什么?她怎会甘心放弃恁般美好的未来,只为了一人洗手做羹汤?
除非──
这个男人独一无二、出类拔萃、超凡脱俗。
若既然有这样一名伟男子,以虢国夫人的性子,又怎会不想沾一沾?
因此,她直接找上白灵君。一个男人罢了,难道她敢不给自己面子?
偏偏白灵君就是百般推托,难道她不知道她是什么身分?就凭她一个小小商人之女,也想和杨家斗?她是被爱情迷昏脑袋了吧?
“夫人见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能有什么本事,一手遮天?”白灵君这话说得有点重了,虢国夫人不禁变了脸色。
“本夫人倒不知,在这大唐国土上,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有如许本事,一肩扛天下。”虢国夫人也暗示她,现在的皇帝是姓李没错,但李隆基最宠信的却是杨家人。
她的一句话几乎可以代表陛下的口谕了,白灵君最好识相点,否则……哼,别说一个霓裳坊,一百个霓裳坊,她一掌拍下,依然灰飞烟灭。
白灵君气得牙都快咬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