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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这两个庞大家族传有多少风流遗迹,都改变不了他们眼下已被乱世抛在脚下的事实。
胤王朝的衰落是几十年前就已开始的:天子昏庸无道、朝政每况日下;诸侯国之间也是纷争不断、连年兵戎相对,最初太祖分封的十几个诸侯国,现今竟只剩下了四个大国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国之间的对峙,但是这四个大国的土地面积之广褒辽阔远胜当年——看其情况,这四国君主如今大概早已不满于诸侯的地位,俨然对帝都失去了尊崇。自昭晖帝澹台亟即位后,朝政则更加荒废,朝廷连年加大赋税以自娱,在永安城大肆兴建高台楼阁,使整个帝都繁华得近乎奢靡,而永安城外却已是民怨沸腾、百姓们恨不得将天子驱赶下龙椅,而四个大国业早就停止了对宗主国朝见纳税,均皆各自为政、彼此心照不宣。
天德十一年,昭晖帝死于歌舞声色之中,其子澈六岁便即位,改元天顺,朝政大事把持在外戚白氏手中,依然不见有任何起色,满朝官员为了自己权力的归属,彼此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然而,就在天下人都以为胤王朝气数已尽、诸侯国纷纷蠢蠢欲动之时,那个素来言行放浪、荒唐不羁的天子澈突然力挽狂澜,在登基十二年之后,终于从白氏手中夺回了执政权,改元天禧。同年,澹台澈颁布《勤天令》,减轻赋税,重用贤臣范逸、戴弘衮等官员,严厉整治朝堂内外;武将则以楚昔赋、沙江为首,加强兵役制度、购置良驹、操练精兵。在他执政的两年间,文臣扬其德、武将守其职,百姓安居和乐,帝都的形势渐渐得以好转。
但是,这位年轻的天子似乎就是喜欢与全天下的人开玩笑。天禧五年初,他迷恋上了一位相传生有倾国之色的舞姬,自此荒废朝政、终日浸泡在后宫的融融春光里。自五月初开始,他便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前往寝宫打扰二人寻欢。从此,朝堂之上每日不见君主,群臣联名上书尽皆毫无用处,泾水水患不得治理,百姓们不由再度将矛头指向帝都中央、禁宫深处的那张龙椅。尽管此时,那张龙椅上早已空空荡荡——昔日怀有天下之志、深谙治国之道的君主,竟然就这样为了一个女人,而抛下了他的家国。
一个月后,在民众沸腾的呼吁浪潮下,离国毅然起兵。不同于以往诸侯国之间的战争,此次离国国君襄穆派遣大将军姬上朔讨伐的对象,竟是处于至尊地位的胤天子!
直到这一刻,那尾沉睡在深宫中的黄龙才缓缓传达出他的意思:楚昔赋,战;北靖国,援。
名将楚昔赋素有“玄衣白虎”之称,自是军中当之无愧的主帅。圣旨方一下达,此人便立即率领麾下的封无痕、战惊雷等少年将领,率十万大军,迎战于平野。同时,上丞史范逸修书一封,派遣使者送往北靖国求援。
纵观方今局势,离国襄穆早有问鼎天下之雄心,而其手下凤仲琳、高佩、迟向秀、姬上朔四位武将,所到之处、皆纵横披靡,虽然缺少得力文臣,然仗着锦西城公子储月的智囊相助,已然足以傲视群雄;
东方华襄国的国主华千征也不是无能之辈,任用与储月公子齐名的文士公孙希创办“桓领学宫”,招揽天下能人异士齐聚于华襄国,其勃勃野心已昭然于天下;
彝国虽是西方偏远国家,但是近些年来,也隐约有逐鹿中陆之意,刚刚结束内乱即位的国主卡索尔少年英才,定是早已不满于屈居一隅,欲图延伸其势力范围;
放眼天下,唯有世代与胤天子交好的北靖国国主禁凌宏德宽厚仁慈,不愿轻易发动战争,在帝都北方,以一个守护者般的姿态,默默注视着这片烽烟四起的苍华大陆,尽管其国力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却业已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十年前,他竟将唯一的儿子禁凌雪入质永安城——如今,这个据说由于童年时生病烧坏了大脑、导致至今只有十二岁孩童心性的少年,竟成为了牵制北靖国的一颗重要棋子。
这些日子以来,楚昔赋带着禁凌雪一路跋涉,如今已到了六月中旬,按理说,送往北靖国的书信应该一早就已到达了,然而不知何故,至今却仍迟迟收不到回音。甚至几日前有传言说,禁凌宏德看完书信之后,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而前来传话的使者此时已被离国军队斩杀于平野的战场上——此流言甚嚣尘上,令从帝都到平野战场的王朝官员无不惶恐。
乱世的局面,如今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胤王朝的至尊地位在各诸侯国的势力催压下摇摇欲坠——而下一个执掌天下的人、又将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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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星淡,大地肃杀。
营帐外的篝火旁,披风左肩上那只白虎在明灭的火光下依然坐视生威、目光如炬,而它身下的人,此刻眼神却显得略有几分疲惫。
身披玄色披风的将军时而抬起头,看着头顶那无垠的如墨夜色,时而眺目遥望前方那片一望无际的广阔平野。
“主帅,您真的已决定要杀了北靖国的世子、来向禁凌宏德示威吗?”一个身着粗布白衣的男子从不远处的夜色中显现出身形,正徐步向他走近。
楚昔赋没有回答,只淡淡反问来人:“然则,军师以为呢?”
来者摇头轻叹道:“依属下之见,倘真如此,北靖国非但不会襄助我们,反而极有可能会对我们倒戈相向。”
奇异的是,楚昔赋不但没有驳斥他,微微沉默了一刻后,反而淡然颔首道:“那就留着他吧。”仿佛对方的答复早已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留着那样一个傻子又有何用!”军师谢子安却是摇头轻笑,“不如明日便带他上战场去——若这个傻子被离国的军队乱箭射死的话,主帅以为,北靖国该当如何?”
楚昔赋还是没有转过头看他,然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却有寒光一闪而逝,“世子若是在我们身边出了事,我们一样难逃脱干系。”
“那么,难道就任由他们在一边看笑话?”谢子安愤然道。
“你要是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能够挽救眼前的局势,就自然没人会看我们的笑话。”楚昔赋扫了谢子安一眼,冷冷道,“若是没有的话,那么军师还是请早点回去歇着、准备应付明日之战吧。”
谢子安晃了晃手中的羽扇,自语般喃喃道:“真不知那个傻小子究竟有什么魔力,不止封将军喜欢他,连主帅您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他?”言罢,见楚昔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终于无趣地拱了拱手道,“罢了,请主帅您早点歇息,子安先行告退了。”
夜晚寂静的军营中,只听这位统领六军的主帅目望头顶苍茫的星空,忽然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
平野之战、平野之战……老天是真的要亡了大胤王朝吗?!
他年少即成名,三十多年来驰骋沙场,在乱世之中威播天下。若是再早生一百年,他定能够成为功成名就的王朝将帅,封妻荫子,老来时坐在明丽堂皇的自家宅府里,有成群儿孙承欢膝下,闲来时便与同样从朝堂中隐退下来的昔日同僚们下几盘棋、心血来潮时相互挖苦一番……又或者,他生在离国或者华襄国那样的国家,但听君主一句指令,自此千山万水、万死不辞,即便马革裹尸也当笑言痛快……然而,英雄惟恨生不逢时、生不逢地,他竟是生在今日的胤王朝帝都,伺候着高坐在龙位上那个昏庸的君王、率领着疲惫残弱的战士们守卫岌岌可危的江山……
——不,那个曾经在昭寰殿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少年天子,绝非昏庸无能之辈!而他麾下、如封无痕那般狂放不羁的英雄人物,更是世间少有!
或许,这只不过是老天对大胤的又一次考验。
正自思量间,他余光突然瞟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道影子,正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楚昔赋正自心绪烦乱,微微蹙眉道:“什么事?”
就听身后那少年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劝道:“楚叔叔,你明日还要上战场打仗呢,请……早些休息吧。”
楚昔赋缓缓回过头,看着那个个子已生得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那个少年眉眼低顺,双唇紧抿地站在自己身后,秀气的面庞半掩于帐篷沉沉的阴影里,脸上闪烁着某种沉默而温润的光芒。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总是习惯于将自己藏在深深的角落里、仿佛一个被忽略的存在。然而,他身上却总是在不经然间,隐隐透出某种安静而尊贵的气质,虽然被深深收敛,却令人无法忽视。
楚昔赋轻叹一声,语气蓦然软了下来:“世子,夜间天寒,请多加注意身体。”
听得他此言,少年清秀的鼻眼眉梢顿时舒展开一痕柔如春水的淡淡笑容。他几步奔了上来,站在楚昔赋面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已然将他白日的那些冷言冷语全数抛在脑后了,安慰般保证道:“楚叔叔,你看——我的身体可好着呢,明日肯定可以上战场帮助楚叔叔和封大哥的!”
“哈哈哈哈……”楚昔赋闻言,顿时畅然大笑起来,“你白日不是还怕上战场的吗?”
“白天啊……”禁凌雪抿了抿唇,有些腼腆地答道:“我真的不是害怕啊,只是觉得太奇怪了……我什么都不会的,我怕上了战场,会给你们添麻烦……
“之前啊,封大哥去的时候,我原本就想跟着去的……但是,他却说……”他挠了挠后脑勺,低头憨笑起来,“说,那里对我而言,太危险了。”
楚昔赋听言,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痕说得不错。在战场上杀人,和在江湖上杀人不一样,那是真正地将人命当作草芥,不是一个一个地去杀,而是成百上千地杀!最后会留下的,只是一个伤亡者的数字,但是谁也不会去关心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更没有哪个将领会提起这些伤亡者的姓名和身世——他们的死,
8、一乱世。。。
和地上一只蚂蚁的死没有区别!……这就是战争啊!”顿了顿,他忽地叹了口气,微微蹙眉,“唉,我和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然而,那个少年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吐字道:“不是这样的,楚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封大哥他,其实也是这么对我的——
“每回战士们一起喝酒,他总是喝得最多;一喝醉了,就会说很多话——不,其实他根本没有喝醉。有次,我听见他很清醒地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打仗。
“楚叔叔,我也不希望打仗。打仗会死好多人啊,看着那些人受伤、流血,我的心都会很疼……”
“阿雪啊……”不知为何,楚昔赋忽然放下了世子的称谓,直唤出他的乳名,“十年都没有回故乡了,阿雪很孤单、很想念家人吧?”
“孤单?不孤单的……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啊。”说出这句话之际,少年脸上凝着一种很沉很沉的温柔笑意。
旋即察觉到楚昔赋诧异投来的目光,少年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急忙刹住,转而垂首嘀咕道,“嗯……我是很想回去啊……我很想念父王,很想和父王、姐姐他们团聚……”他微泛湛蓝的眼瞳里沉淀着一种深邃的温柔,仿佛大海的颜色,“其实啊,父王大概也是不喜欢打仗,所以便不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