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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起的鞭炮和烟火,气氛十分热烈。在楼里,病友们也都来到了冰心的房间,与她话别。这些美国姑娘们,与她开玩笑,把无数新生的松子,悄悄地撒在冰心的床上,这虽然是些长着软刺的小东西,却使冰心的衾枕上有了松枝的香气。
出发的这一天,冰心又是绝早地起床,一个人悄悄地走上山去,与她所熟悉的每一棵树,每一丛花,每一个地方,默默地道别。这里到处都有她过去埋在土里的纪念品,她把这些小小的纪念品留在了青山,也把自己的友情留在了青山。这一天的黄昏,女伴们站在沙穰白屋的大门边,给她送行,一一同她握手。有的扬起了手中的白巾,有的摇铃,有的流泪,向这位中国姑娘表示惜别之情。
病愈之后的冰心,游览了玷池,玄妙湖,侦池,角池,大西洋滨岸,娜罕等地,又应K教授之邀,到了白岭山上之后,住在一座古朴的具有十八世纪田野风味的山中别墅里。白岭是一座既雄伟又妩媚的山峰,处处有湖,湖山相衬,十分美丽。这座别墅就建立在山岭之上。远近无人,屋后就是茂密的树林。屋前屋后,都有嶙峋的怪石,环境十分幽静。K教授正是要让冰心体会一下,真正新英格兰的农家生活方式,该是什么样子。这所房子里,有着砖砌的壁炉和立在地上的油灯,有粗糙的陶器,桌上摆着采来的野花,黄昏时要自己提着罐子去取牛乳,采摘葚果来佐餐。这一切,都使冰心想起了她童年时代生活的地方——芝罘。
冰心住在这幽静美丽的白岭山间别墅里,继续给小朋友们写信,描述她在大洋彼岸见到了的,千姿百态的异国风光,并给他们讲述美洲红人酋长戚叩落亚的故事。
之后,冰心又到了太平洋之滨的伍岛。她在这里,又一次地亲近了大海。她不仅在海湾里荡小舟,而且还乘大船出海遨游。有一次,她与15名游伴乘船去海上聚餐,知道她是航海家的女儿的B博士,笑着请她坐到船尾去,充当舵手,而且跟她开玩笑说:试试看,你身上是否流着航海家的血。在大家的微笑注目之下,她真的坐到了船尾,而且接过了舵轮,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职业,和父亲的生活。当由她掌舵的大船,驶过了波流汹涌的水域、终于抵达了岸边,大家停舟登岸之后,游伴们都笑着向冰心举手致敬,称她为船主,称她为航海家的女儿。
1925年的年初,冰心又回到了慰冰湖边的威尔斯利女子大学,住进了娜安辟迦楼,继续她的学业。
这一年的11月19日的黄昏,她坐在娜安辟迦楼的房间里,写了一篇探索人生意义的小说《剧后》。一位正当妙龄的女郎安娜,在表演莎士比亚的剧作时,扮演朱丽叶,由于她的美丽、才华,使她的观众们倾倒、迷醉。她把自己的惊才绝艳献给人群,人群则回报给她以鲜花、掌声和狂热的崇拜。然而,当她从幸福的陶醉中解脱了出来,自照着镜中可爱的形象,冷静地一想:原来绝艳的躯体和迷人的爱情都是极为短暂的,在时间这个可怕的黑影的笼罩之下,一切都会急骤地消失,绝艳的躯体就会变成“一架白骨嶙峋的骷髅”,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忠贞爱情也会随之埋葬于地下。冰心通过这篇小说,想要告诉读者这样一个道理:一切属于尘世之上的美貌、爱情和荣誉都是暂时的,而只有那“冰轮般停在窗外,映入镜里,正做了她顶上的圆光”的“树影后西斜的月光”,只有这美妙无穷的大自然,才是永恒的。
这一年的年底,12月12日,冰心又写了一篇短诗《相思》。这是一首十分含蓄的诗作,诗人没有写明她思念的是谁——是她万里之外的母亲、父亲和弟弟们呢(过去,她在写作思念他们的文字的时候,总是明明白白地写出来),还是她于两年前结识的那位同在美国求学的青年学者呢?诗人没有明说,读者也看不出来。冰心在诗中这样写道:
躲开相思,
披上裘儿
走出灯明人静的屋子。
小径里明月相窥,
枯枝——
在雪地上
又纵横的写遍了相思。
这一年的感恩节,她还在旅行途中的车上,写成了一篇小说《姑姑》。她自己称这篇小说为“戏作”。写的是一个十九岁的纯洁青年,单恋上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他的同学的姑姑由于痴情,而使自己处处被动,甚至闹出了种种笑话的故事。冰心绝少爱情题材的作品,正如郁达夫所说:“她的写异性爱的文字不多,写自己的两性间的苦闷的地方独少的原因,一半原是因为中国传统的思想在那里束缚她,但一半也因为她的思想纯洁,把她的爱宇宙化了秘密化了的缘故。”①冰心笔下的这个十九岁的青年“他”,虽然有些笨拙的举动,但是他的感情的纯洁和真挚,思想的纯朴和天真,却使读者非常喜欢他,理解他。相反地,那个年纪轻轻,却为人虚伪的“姑姑”,她的思想的浅薄,以及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感情,利用别人的纯洁的情感而差遣人、捉弄人的作风,相比之下,就显得格外地做作。尤其是,这位姑姑竟然找了一个学问比谁都不如的有钱有势的“绣花枕”作丈夫,其认识之浅薄,就可见一斑了。所以说,虽然这是一篇戏作,但因为作品必定会反映出作者的思想,冰心生活态度之严肃,也能够从这篇“戏作”中看出一点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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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
美国的风景是美妙的,美国的朋友是友好的。但是,做为一个中国留学生,一个中国青年,一个中国女性,一个中国作家,她并不留恋属于异国的山水、建筑和舒适的生活,她清醒地认识到:“我不是一个乐而忘返的人,此间纵是地上的乐园,我却仍是‘在客’。”①当她在银湾的黑岭和乔治湖旅游的时候,她就想念自己童年时的家——芝罘;当她在雄伟、妩媚的白岭别墅里消夏的时候,看到英格兰人古朴的乡居生活方式,也立刻想到了在芝罘的见闻。她有时一面弹琴看书,一面却回味着和弟弟们在一起傻顽痴笑的日子,一面独自在森林中散步,一面就希望着身旁能够有自己的弟弟们同行奔走。她就在这种思乡情绪的伴随之下,度过了三年的留学生涯,以《论李清照的词》为题,通过了研究院的毕业论文,获得了文学硕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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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二十》
1926年的7月,她象三年前离开祖国时那样,又登上了“约克逊号”邮轮,不过这次不是去国,而是再一次远渡重洋,投向祖国与亲人的怀抱了。
她的行李箱里,装着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研究院的毕业证书和文学硕士证书,还装着一封厚厚的长达六页的信——这是吴文藻向冰心正式求婚的信件,请冰心带回祖国,呈报给她的双亲,请求得到谢葆璋夫妇的批准。
轮船愈是挨近祖国的土地,冰心愈是激动不已。当7月27日的黎明,轮船已经驶入黄海的时候,海上已能望见中国船只的帆影,冰心这时再也无法入睡,她望着东方的朝霞,盼望着与母亲和亲人们的团聚。“我俯在圆窗上看满月西落,紫光欲退,而东方天际的明霞,又已报我以天光的消息!母亲,为了你,万里归来的女儿,都觉得这些国外也常常看见的残月朝辉,这时却都予我以极浓烈的慕恋的情意”。①
等到黄昏到来的时候,“约克逊号”邮船终于徐徐地驶进了黄浦江口。这时候,学成归国的冰心,激动地走到甲板上,紧紧地抱柱而立,“迎着江上吹面不寒的和风,我心中只掩映着母亲的慈颜,三年之别,我并不曾改,我仍是三年前母亲的娇儿”。②
她在上海稍稍休息了几天,因为天热,因为看不惯上海摩登女士们的服装,尤其是因为思母心切,就又于8月3日登车北上,急不可耐地投向母亲的怀抱了!
北京的蔚蓝的高空,白白的云朵,绿色的杨柳枝条,粉红色的夹竹桃,都使冰心感到格外亲切。当然,还有与更加亲爱的母亲,父亲,弟弟们的重逢,更使冰心欣喜异常。她快乐地对小朋友们宣告:“我回家了!这‘回家’两字中我迸出了感谢与欢欣之泪!”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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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二十八》
③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二十九》
到家以后,冰心就于这一个月的月底,8月31日,完成了她《寄小读者》的第二十九篇通讯。为这部在以后产生了很大影响的儿童文学著作,暂时地画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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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返国
我的脚已踏着了祖国的田野,我心中
复杂的蕴结着欢慰与悲凉!
——冰心:《寄小读者·通讯二十八》
北京的夏末秋初,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这时,天空显得极其高远,又蔚蓝,又辽阔。而夏末秋初的燕园,也正处于一年之中最美丽的时刻,——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和楼群,以及蜿蜒曲折的小径,在一片蓝天的映衬之下,显得轮廓分外鲜明;苍翠的树木及绿茸茸的草皮中间,点缀着迟开的花朵:金色的矢菊,紫色的藤萝,淡紫色的、白色的以及各种各样颜色的大朵菊花,还有点点滴滴或一簇一簇的色彩鲜艳的不知名的花朵;而在这一片深绿、浅绿和姹紫嫣红的包围之中,更有一洼清澈的湖水衬托着秋景,使得这所美丽的校园,显得极其宁静、清幽。
从美利坚合众国留学归来的冰心,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明媚的季节里,在1926年的夏末秋初,一个新的学年度刚要开始的时候,回到了她的母校,回到了她与之阔别了三年的美丽的燕园的。
然而,这时候的谢冰心,已经不再是那个才思敏捷、温柔恬静的女高材生,而是一名严肃端庄、为人师表的女助教了。虽然她仍然象三年前离开母校时那样——个子瘦小,聪慧的目光中还是时时流露出纯洁的稚气。
这个有着瘦小的个子和丰满的面庞的年轻女助教,不仅是她的双亲、她的弟弟、她的家庭的掌上明珠,而且也是她的母校——燕京大学的骄傲。当她在燕大本科读书的时候,她就是《燕大季刊》编辑部国文组的编辑,还是闻名校内、校外、文坛、知识界的青年女作家。当她从本科毕业的时候,她获得了金钥匙的奖赏,又获得了留学生的奖学金。而当她留学归来,在异邦获得了硕士学位之后,就又被燕京大学同学会推举为执委常务委员,燕大最高权力机构董事会中的校友代表。《燕大月刊》编辑部在聘请一些名流学者当顾问时,又把年轻的冰心当作名流,聘为诗歌顾问。《燕京学报》还把助教谢冰心聘为自己刊物的编委,在1927年出版的创刊号上,第一篇文章的作者是大学者王国维,第二篇文章就是冰心早已脱稿的大学本科毕业论文《元代的戏曲》。可见燕京大学对待自己的高材生谢婉莹,给予了多么显赫的荣誉。
冰心到燕京大学教书以后,冰心的父亲就又南下,迁回了上海,在那里定居了。
谢葆璋的家位于上海市区西部的徐汇区,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房。笔者曾就上海旧居的具体地址一事请教过谢冰心先生。谢冰心先生答复说:她只记得是在徐汇区,当时的法租界内,她父亲的房子,与当时的非租界区(即华界)只隔着一条河,但是具体的路名与门牌号码,已经记不清楚了。①事后,笔者曾专程到上海市徐汇区去寻访。——现在的徐汇区,已是马路展宽,高楼林立,一派现代化的景象了,既找不到那条河,也找不到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