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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真却截住他的话头,握住他的手,对张若望和他的夫人笑笑,“谬赞了,非真愧不敢当。”算是默认了她是他夫人的身份。
于是宾主尽欢,许长亭和张若望重叙旧情,张夫人带着非真看个尽兴。
张夫人颇为直爽,领着非真一边欣赏园林,一边聊起来,“非真姑娘和许公子成亲应该不久吧?”又轻捂了嘴,“瞧我,该叫许夫人的。
唔,不介意我叫你非真吧?”
非真不否认,反问道,“就叫我非真就好。张夫人如何得知我与他成亲不久?”
“我是过来人了。”张夫人道,“刚成亲的时候,虽然满心都是对方,但总有些别扭。
我方才看许公子和你说话,对你很是关心,却故意显得不在意,就是如此。
成亲几年,绝不会这样,不论感情好坏,起码关心的自然。”
她不知道,许长亭是想到非真在他们面前是自己妻子的身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而已。
张夫人又对非真颇有些指点的意味,“我们修真界的女人,不像那些从凡俗界来的女人,讲什么迂腐的三从四德。
新婚是最好的时候,如果他喜欢你,就牢牢抓住他吧。”
她示意非真看向眼前这一片景致,这园林极大,假山瀑布就在眼前,虽不似外头瀑布壮观,却也精致有趣。
两个人在正对瀑布的厅堂坐下,张夫人倒杯茶给她,“我看得出来,你脸皮薄,年纪轻,不敢对他十分关怀。
但我怕你日后后悔,才跟你说这些。
这园林,就是他为我建的。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你再勾着他,他可以为你要死要活的,什么都做。”
“要死要活?”非真小声念了一句,张夫人又说了什么话,她就没听清,有些恍惚了。
她想,如果,他可以更喜欢自己一些,是不是会愿意为了自己放弃那朵铃兰呢。
她和张夫人聊了很多,也觉得收益颇多。
许长亭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和张夫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张夫人面带歉意,微笑着看看这对,“新婚夫妻”,“不好意思,是我拉着尊夫人说了太久。”
许长亭连忙说,“没事没事,她…没事。”
他想想,不知道怎么称呼非真了,张若望可是称夫人贱内,他叫不出来。
张夫人看看自家夫君,“中秋佳节,许公子和令夫人在外,也无别的亲友,不如,我和夫君做东,再请你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吧。”走到张若望身边,对笑了一眼。
于是就定下了,中秋节晚上,两人又一起前往张府。吃了一顿团圆宴,张若望又请二人留宿一晚。
张夫人计谋得逞似的,冲非真眨眼笑。
非真点点头,手心微汗,“夫君,我们有些积食,等会儿去园子里走走吧。”她叫夫君也有些艰难,但还是叫了。
两个人在园子里走,不远不近的距离。许长亭不知道非真和张夫人的打算,只是看着圆月,对非真道,“你瞧,你心心念念的中秋月。”
非真也抬头看,“真圆。夜色也好,不过没有梵阿寺的星星多。”
许长亭就笑,“是。月是故乡明嘛。”真奇怪,好像非真说什么,他都只想着附和认同然后笑起来。
他拉着非真,“跟我来。”
他也有打算,非真没有放过灯,他买了花灯,想和她一起放。
十年来,他总觉得亏欠非真良多,想弥补。
两个人来到院子后头的埠头,这边的水乡家家都有埠头,临着穿过小镇的流水。邻水的埠头都悬着一串儿的红灯,映在水中,煞是好看。流水潺潺,清波荡漾,又浮动些许多的花灯,顺着水流一路飘下去。
许长亭买的是一只简单的兔子花灯,胜在造型可爱,“放吧。”他交给她,“还是你小时候我们一起放过吧。”
非真接过,正要放,许长亭又说,“要不要,许个愿?”
非真就一边放,一边许愿,“愿明年今日,师父还在我身边。”
小兔花灯摇摇晃晃飘走了,水面上的光影支离破碎,拉了好长。
☆、阴阳家
两个人放了花灯,看着它顺水远去,回了客房。
是张夫人安排的客房,红烛摇曳,勾勒出一种暧昧的气氛,关键是,只有一张床。
两个人走进去,都有些尴尬,强做看不见的样子。各自梳洗后,终于避无可避。
“你睡吧,我是男的。睡地上也行。”许长亭先说。
非真没说什么,默默合衣睡下,闭着眼睛,鼓了鼓劲,还是说,“其实,你可以也上来的,这张床很大。”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许长亭教导癖犯了,“我不在以后,别随便跟别的男人说这种话,万一他们想对你做点什么就不好了,最好,都不要让他们进你的房间。”
听着许长亭云淡风轻一句“我不在以后”,让非真心里越发苦涩,她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只对你说这些话。你要是……想做什么也可以不用管我。”最后一句轻不可闻了。
“非真,你别这样。”许长亭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
从前喜欢她的那些男人给她带来阴影,所以,她最开始以为自己喜欢她才那样害怕,一直说让自己离她远一点。
等知道自己是师父,且又快死,就不由一副主动献身的样子,其实还是害怕的很吧。
从前,是他因为歉疚讨好她,现在是她因为想到他会死而讨好他,他们就不能更平等些相处吗?
许长亭叹口气,不说话了。两个人各怀心事,都睡去了。
许长亭睡得不深,突然听见一声“师父,你睡着了吗?”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答应一声,“怎么了?睡不着?”看见非真的眼神亮晶晶的,脑袋扒拉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他,他意识到,这是又换了个人格。
她声音有些踟蹰,咬着下巴,憋了一会儿才说,“喜欢,到底是什么呢?”十足十的少女语气,如果红烛还点着,许长亭大概能看到她脸上的微红。
灭了灯,房间里昏暗的很,许长亭的眼神没有着落的地方,索性翻个身,和非真对视。“喜欢呐,”
他想了想,其实他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东西,只好胡诌,“大概就是,你看到她会心跳加快,额,有时候会觉得心里很柔软,会想要为她做很多很多事情,吧?”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微微挪动身子,靠近床边,想离他近一点。
许长亭连忙说,“别过来了,小心掉下来。”
她轻轻笑笑,不动了,才说,有些害羞却鼓足勇气,“那,师父,我觉得我可能有一点点喜欢你了,真好。”
和他一起放灯的时候,她觉得心里很柔软啊,想为他做很多啊。虽然,心跳还没有加快,不过,应该会有那一天吧。
“不要喜欢我,非真。”许长亭听她这样说,觉得有些难过,“我只有一年,不,十一个月了。”
她摇摇头,“我知道。可是,我觉得我大概也喜欢不了别人的。我在凡俗界的时候,很多人喜欢我,可是我害怕,害怕他们碰我,害怕他们喜欢我。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害怕的,就是你。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全世界只有他是不一样的,她没有交付过真心的经历,如果非要选一个,除了他,再没别人了。
她停了停,又说,“反正,没有喜欢你以前,我也是一个人陪着佛祖,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是一个人陪着佛祖。那我何不,喜欢你一次呢。”
她在黑暗中微微的笑。
第二天,两个人就告别张若望和张夫人,离开张府。他们在水乡逗留太久,说好去阴阳家的事情,都快忘了。
天色有些昏暗,像是要落雨的样子。
两个人走在窄巷中,两旁的房子都没开门,有些家门的石墩狮子都像还在沉睡。
长长的小巷,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许长亭感到脸上微微的凉意,他摸了一把,是一滴雨。
非真还在说话,“如果明年,我们也来这边放灯就好了。”
许长亭应了一声,却知道不可能了。
非真突然叫了一声,“啊,灯,昨晚放了那么多灯,溪水怎么办?”她问了许长亭一声,有些着急快步向前跑去,转眼出了小巷,踏上石桥。
“等等,非真。”许长亭跟在后头,急走几步,连忙叫住她,落在脸上的雨滴越发多了。
“怎么了?”非真停住脚,转回身,在桥上往这边看。
许长亭突然愣住了,他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他看着非真站在石桥上,雨线交织,混着水乡黯淡的色调,她是最鲜活的一抹红。
其实她的面容常常是纯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不同于观音像那样慈悲,反而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她穿着鲜艳的红衣,耀眼夺目,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自己。四周都是静止的景物,都是她一个人的背景。
非真也正看向许长亭,青色僧衣的他站在小巷尽头,石桥阶底。抬起头正看着自己,他想说什么?
她有些焦虑,又有些疑惑看他,柳眉微蹙,眸中神色灵动,似有千言万语。
许长亭感到这一瞬自己的心柔软的很,无意识的虚握了手,铃兰的触感让他回神。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他取出油纸伞,顺着非真疑惑的目光上了桥,矮她一阶,站定,纸伞遮住她青丝上的雨,他语气平静,“没什么,下雨了,慢点走。”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非真点点头,“好。”说完转身。
许长亭也踏上一阶,和她并肩走过石桥。
伞外的雨滴滴滴答答,打在石桥上,灰白色的青石很快晕成了青灰色。更多的雨滴却打在桥下的溪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青石台阶有些滑了,许长亭伸手护着非真。他揽过她的肩头,有片刻的停顿,没有从前接触那样自然了。
两个人出了水乡,他才做不经意地问,“你要怎么做呢?哪些放进水里的花灯。”
非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看吧。”
两个人顺着溪水一路往前走,花灯不知道飘到哪儿了。许长亭就安慰她,“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花灯应该不会对溪水造成什么危害的。”
非真点点头,“我知道,再看看我才放心。”
许长亭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傻姑娘,真是和自己一样十足十的傻。
他是为了救人费心费力,她是为了水。
要是当初不带她修佛,她还会这么傻吗?
终于有一处,卡着几盏花灯,河道受了些阻碍。非真把花灯取出来,流水果然顺畅些了。
许长亭翻看花灯,对非真说,“你看这一盏,像不像我们的。”
也是一盏兔子花灯,已经被流水冲烂了,非真看了一眼,果断摇头,“肯定不是我们的。”
许长亭笑,“你怎么知道不是,又没有写名字。”
“反正就是不是。”非真坚定的说,那盏花灯载着她的心愿,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烂掉的。师父明年肯定还在。
两个人顺着水一路走了很久,清了一路的花灯,不知不觉走了很远。
“快到阴阳家的地儿了。”许长亭看一眼前方的城墙,全是高墙,住房布局都很有讲究,甚至树木花草,都是天然的阵法所成。
张若望和阴阳家有些交情,给了他们路引,只要不随便走,进去倒是不难。
“小心点,阴阳家外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