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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被吊死的人死相极为丑陋,她希望在皇帝心目中,她永远是美丽的,哪怕是死了,也是死得美丽的。
“启禀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抱着太子前来请安!”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来报,神情甚为慌张。
众人微惊。
他们素知皇后每日清晨必来衍喜宫请安,今日却带着太子前来,这是为何?
再瞧通传小太监的神色,心中有丝不妙的感觉,似乎什么好事即将被破坏。
贤妃送到唇边的毒酒一停,闭上眼,慢慢仰头……
“啪”
酒杯粉身碎骨于地。
066
“臣妾给太妃娘娘请安。”水灵灵微微欠身,声音甚为平静,似乎方才出手拂碎酒杯之人不是她。
“皇……皇后免礼……”恋太妃心一颤。
惶惶凝视着皇后平静无波的脸庞,心湖颤抖如清风吹拂,泛起层层涟漪,水波轻微,却直刺湖底,叫她难以忽视这份波动。
明明是同一张脸,平静如水的表情一如过往,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可恋太妃却如临大敌般防备且畏惧地面对着皇后,似乎今日眼前的皇后与过去前来请安的皇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过去与现在,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恋太妃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不由自主地心颤。
不仅仅是恋太妃有这种感觉,站在一旁的嫔妃、奴才皆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似泰山压顶,如蟒蛇勒颈,若暴风雨袭来,虚若寒蝉是他们唯一的感觉。
贤妃更是绝望至极,颤抖如狂风暴雨中的枯叶,惨白如雪的唇,干裂者,轻颤着。
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
她到来仪宫抱走太子的那天她就知道了,她看着她的眼神,看着皇帝的眼神,是那样的痛恨,恨不得撕起身,噬其肉,剖其心,丝毫不加掩饰,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恋太妃不喜欢她,恨她,却远远不如皇后对她的痛恨程度。
打碎酒杯,是为了亲手杀死她吧。
想爬过去舔舐碎片中的毒酒,却没有一丝力气,仿佛身上所有力量在一瞬间被抽干,只能颤抖,只会恐惧。
素手叠于腹前,尖锐地护甲相互交融,水灵灵道:“这几日轩儿甚少哭闹,臣妾特意抱他来给太妃娘娘请安,外面天寒风大,臣妾怕冻坏了孩子,失礼之处,还望太妃娘娘念在臣妾护子心切,不予怪罪。”
得体的话语,隐含霸道之势,哪容恋太妃怪罪。
甭说恋太妃本就顾及皇后娘家势力,此刻皇后身上似罩了厚厚一层千年寒冰,隔绝了外界所有温暖,冰冷得令人心惊胆战,恋太妃怕他尚且不及,又怎敢怪罪于她?
恋太妃强撑起笑脸道:“皇后哪的话,哀家也是做母亲的,怎能不理解皇后爱子心切呢?”横扫周围吓傻的一干奴才一眼,将心中的恐惧发泄到他们身上:“还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哀家的金丝黄花梨木椅搬来给皇后坐!”
衍喜宫的奴才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搬出来,沏了衍喜宫最好的茶,小心端给皇后。
其他嫔妃本部怎么将皇后放在眼里,皇后生下太子多时,皇帝虽下旨赏赐许多,却一次不曾去凤暄宫探望过皇后。
一别三月有余,再次见到皇后,不禁被她身上流露出的寒冷惊吓到,太妃都不敢正面得罪于她,对她多番忍让,她们怎敢当众得罪她呢?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一片娇啼声。
“平身。”水灵灵品了口热气腾腾的香茗道:“太妃娘娘这儿的茶真是好喝,比起臣妾凤暄宫的茶叶不知强上多少倍。”
一句话,似褒似贬,吓得恋太妃不知说什么才好,讪笑道,其他嫔妃心中悄悄耻笑。
“皇后哪的话,”思量片刻,恋太妃小心斟酌着语句,陪笑道,“定是那些狗奴才天冷了忘了分寸,躲在屋子里忘了将茶叶送去凤暄宫了。如果皇后喜欢这茶叶,等会儿回去时捎点回去吧。”
“多谢太妃娘娘。”水灵灵微微颔首,似对恋太妃的行为略显满意,眼角眉梢的寒冰却未稍减一分。
以前的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争。
现在,为了儿子,为了他能安全地活下去,她不仅要争名,还要争权,所有的一切,她都要为儿子争抢回来,除了皇帝的宠幸。
呷了几口茶,水灵灵一瞥眼,瞧见瘫跪在地上的贤妃,似刚看见她一样,问道:“妹妹跪着做什么?本宫方才不是让大伙‘平身’了么?难道妹妹想抗旨?”
好大一顶帽子,扣在贤妃头上,扣得她抬不起头来,更扣得恋太妃惶惶不安。
她知道,皇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深吸一口气,恋太妃强压住心头的慌乱,柔笑道:“皇后三个多月鲜少踏出凤暄宫,自是不知贤妃生了个不祥死婴,祖宗规矩,生下死婴的嫔妃一律处死,方才……”眼光瞄到瘫坐在地的贤妃,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水灵灵冷哼一声,神情甚是漠然,似不赞同太妃的话。
音旋瞧天色越来越亮,心里合计着皇帝早朝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赶紧在太妃耳边轻咬几句。
恋太妃神色一变,示意一旁的奴才为贤妃悬上白绫。
水灵灵冷眼旁观,望着垂荡于悬梁下的三尺白绫,待小太监系好死结,扯着贤妃站起身来,向白绫走去,才疑惑开口:“太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需要三尺白绫来解决么?”
笑颖、纤眠等人甚惊,偷觑着端坐着的皇后,听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那白绫是为太妃准备的。
明眼人不用看也知道,恋太妃命人悬挂白绫是要处死贤妃,她说这话目的是什么?
所有嫔妃更是满脸震惊,恋太妃则浑身发抖,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吓得发抖。
“皇后!”恋太妃沉声喝道。
“太妃娘娘好大的火气,真是想不开么?”水灵灵似乎完全不在意当众激怒恋太妃,眼角甚至浮出淡淡轻蔑之色。
“皇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啊?”
“皇后娘娘竟敢对太妃娘娘不敬,实在太过分了!”
“嘘!小声点,皇后娘娘会听到的。”
“怕什么?皇后娘娘对太妃娘娘不敬在先,她敢处置我么?”
“时间快来不及了,皇上快要下朝了,要是……”
“哼!太妃娘娘要赐死的人,即便皇上下了朝,又能怎样?”
“祖宗规矩啊!”
一旁叽叽喳喳的低声窃语一字不差地钻入水灵灵耳朵里,冷扫一眼,吓得她们赶紧闭嘴,胆小者甚至紧紧捂住嘴巴。
“听了半天,原来太妃娘娘是要赐死贤妃妹妹啊。”水灵灵凉凉讽刺道,“为大莫皇朝孕育子嗣的大功臣,太妃娘娘竟要如此对待么?”
恋太妃脸颊肌肉抽搐,说道:“祖宗规矩,生下死婴者……”
“每个孩子,都是老天爷赐给母亲的,当他不舍得某个孩子,想收回这个孩子常伴自己身边时,身为母亲,又有什么办法违背老天爷的意思呢?老天爷太喜欢贤妃妹妹的孩子才决定收回的,难道太妃娘娘想与老天爷一争高下么?”最后一句话,颇具威胁之意。
恋太妃怔忡,不知如何反驳,皇后的说法,她从没听说过,下意识呐呐道:“哀家只是按祖宗规……”
“太妃娘娘恪守祖宗规矩孝心可嘉,但太妃娘娘似乎忘了,祖宗规矩也是人定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连圣贤都会犯错,咱们大莫皇朝英明神武的祖宗犯错也是情有可原,太妃娘娘,您说臣妾说的对么?”
水灵灵字字在理,口气恭敬,更是没有半个字侮辱大莫皇朝开国之君,将其与圣贤相提并论,一顶高帽戴得结结实实,叫任何人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半点错误,气得急欲置贤妃于死地之人双眸冒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贤妃蓦然抬头,呆呆地望着皇后,泪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皇后似乎想要救她?
太妃哑然,忿忿而不解地凝视着皇后,深邃目光直刺她眼底最深处,似乎想看清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许久许久,只瞧见波澜不惊的一汪深潭,无法望穿。
水晶般清澈透明,寒潭般幽深沉溺,水灵灵的目光,无人能看懂,能看透。
众妃愤愤不平,她们苦心筹划许久,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若就这样废了,她们怎么甘心得了?
窃窃私语之声渐起,如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嫔妃生下死婴,历来可都要赐死以保大莫江山平安的,难道就因为皇后一句话就放过诞下死婴的罪妃么?”
067
“放肆。”水灵灵沉喝一声,目光紧锁说话之人,毒蛇吐信般寒冽,“你是什么身份,敢在太妃娘娘,本宫面前乱嚼舌根?”
说话的嫔妃赶紧跪下身子,颤声道:“嫔……嫔妾正四品高美人,见过皇后娘娘!”
水灵灵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四品美人,也敢编排正一品的贤妃的不是,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啊!”
“嫔妾没有,嫔妾只是……”
“只是什么?贤妃有没有错,有没有罪是你说了算吗?这里有太妃娘娘,有本宫,哪里轮到你一个四品美人指手画脚?太妃娘娘没定贤妃的罪,本宫没定贤妃的罪,你竟敢称呼贤妃为‘罪妃’,其居心何在?”水灵灵疾言厉色道。
高美人吓得直哭,爬到恋太妃跟前求太妃饶命。
皇后的手段后宫谁不清楚,不得宠如何,一出手便要人命的作风,后宫闻之色变。
恋太妃瞧了高美人一眼,心里估计了下高美人娘家在朝廷的势力,淡淡道:“高美人哭什麽?皇后哪是那边小气之人,快去给皇后赔个不是。”敷衍之词,任谁都听得出。
高美人一听,自知恋太妃不肯救她,忙哭着爬到贤妃面前,拼命磕头,一个劲骂自己不长眼,掌自己的嘴,打的粉嫩殷红脸颊高高肿起,至少一个月内无法面君侍寝,皇后才叫她罢手。
水灵灵一挥手,示意她退一边去,站起身子,亲手扶起吓呆了的贤妃,说道:“贤妃妹妹可消气了?”
一句话,再次将贤妃置于浪尖之上,叫众嫔妃心里越发恨她,妒她,恼她,却偏偏奈何不了她。
这份不甘,这份嫉妒,这份愤恨,假以时日,必然酿成无可平息的滔天骇浪,以淹没一切之势向贤妃侵袭而去。
贤妃呆呆的凝视着皇后,方才所见情形,早已超出这些年她在后宫所见到的一切。身处后宫多年,皇帝将她保护的很好,一直成宠在身,无人可以匹敌的她,怎见过如斯场面。
谁想,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今天,竟见到了如此诡异骇人的一幕。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高美人得罪的是皇后,为何要跪她,向她磕头?皇后又为何问她“可消气了”?
她闹不明白。
贵了大半个时辰,腿脚早已跪麻、跪僵,腿脚僵硬得很的贤妃难以稳住身形,直挺挺的往前方倒下去,差点连带压伤皇后,亏得笑颖,纤眠等人及时扶住皇后,才免使皇后当中摔倒出丑。
水灵灵脸色微沉,面无表情的望着方才还算亲切相待的贤妃,似乎怀疑贤妃是故意往她身上压的。
贤妃吓得浑身发抖,半响说不出一词半句的解释,只得傻愣愣的瞅着皇后,似惶恐、似道歉、似解释。
良久,水灵灵脸色微缓,似相信了她的眼神,似被她眸中的凄楚可怜所打动,扶起她,叹了口气,目光移至笑颖怀中的太子,说道:“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