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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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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及丁和奉降表见梁主,言景定降计,实是正月乙卯。梁主益神其事,遂纳
景降,封景为河南王,又发兵马助景。那里晓得侯景反复凶人?他知道临贺王萧
正德,屡以贪暴得罪于梁主,正德阴养死士,只愿国家有变。景因致书于正德,
书云:“天子年尊,奸臣乱国。大王属当储贰,今被废黜。景虽不才,实思自效。”
正德得书大喜,暗地与景连和,又致书与景,书云:“仆为其内,公为其外,何
为不济?事机在速,今其时矣。”
说这侯景与正德密约,遂诈称出猎起兵。十月,袭谯州,执刺史萧泰。又攻
破历阳,太守庄铁以城投降,因说侯景曰:“国家承平岁久,人不习战斗。大王
举兵,内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
备,使羸兵千人,直据采石,虽有精甲百万,不能济矣。”景闻大悦!遂以铁为
导引。梁主不知正德与景暗通,反令正德督军屯丹阳。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
载荻,暗济景众。侯景得渡,遂围台城,昼夜攻城不息,被董勋引景众登城,就
据了台城。把梁主拘于太极东堂,以五百甲士防卫内外,周围铁桶相似。
景遂入宫,恣意肆取宫中宝玩珍鼎、前代法器之类,又选美好宫嫔、名姬千
数,悉归于己。景阴体弘壮,淫毒无度,夜御数十人,犹不遂其所欲。闻溧阳公
主音律超众,容色倾国,欲纳为妃。遂使小黄门田香儿,以紫玉软丝同心结儿一
奁,并合欢水果,盛以金泥小盒,密封遗公主。公主启看,左右皆怒,劝主碎其
盒,拒而不纳。公主曰:“不然,非尔辈所知。侯王天下豪杰,父王昔曾梦狝猴
升御榻,正应今日。我不束身归侯王,则萧氏无遗类矣。”遂以双凤名锦被、珊
瑚嵌金交莲枕遗侯景。景见田香儿回奏,大悦!遣亲近左右数十人迎公主。定情
之夕,景虽狎毒万端,主亦曲为忍受。日亲不移,致景宠结,得以颠倒是非,妨
于朝务。保全公族,主之力也。后王伟劝景废立,尽除衍族;主与伟忤,爱弛。
梁主既为侯景所制,不得来见支公,所求多不遂意。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
成疾。口苦,索蜜不得,荷荷而殂,年八十六岁。景秘不发丧。支长老早已知道,
况时节已至,不可待也,在寺里坐化了。
且说梁湘东王绎痛梁主被景幽死,遂自称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承制起兵,
来诛侯景。先使竟陵太守王僧辩领五千人马,来复台城。军到湘州地方,僧辩暗
令赵伯超来探听侯景消息。伯超恐路上不好行,装做个平常商人,行到柏桐尖山
边深林里走过,望见梁主与支公二人,各倚着一杖,缓缓的行来。伯超走近,见
了梁主,吃这一惊不小,连忙跪下奏道:“陛下与长老因甚到此?今要往何处去?”
梁主回答道:“朕功行已满,与长老往西天竺极乐国去。有封书寄与湘东王,正
没人可寄,卿可仔细收好,与朕寄去。”说了,梁主就袖中取出书,递与赵伯超。
伯超刚接得书,就不见了梁主与支公。后伯超探听侯景消息,回复王僧辩;忙将
书送上湘东王,说见梁主一事。湘东王拆开书看,是一首古风。诗云:
奸虏窃神器,毒痡流四海。嗟哉萧正德,为景所愚卖。
凶逆贼君父,不复为翊戴。惟彼湘东王,愤起忠勤在。
落星霸先谋,使景台城败。窜身依答仁,为鸱所屠害。
身首各异处,五子诛夷外。暴尸陈市中,争食民心快!
今我脱敝履,去住两无碍。极乐为世尊,自在兜利界。
篡逆安在哉?铁钺诛千载。
湘东王读罢是诗,泪涕潜流,不胜呜咽。后王僧辩、陈霸先攻破侯景,景竟
欲走吴依答仁。羊侃二子羊鸱杀之,暴景尸于市,民争食之,并骨亦尽。溧阳公
主亦食其肉,雪冤于天,期以自死。景五子皆被北齐杀尽。于诗无一不验。诗曰:
堪笑世人眼界促,只就目前较祸福。台城去路是西天,累世证明有空谷。
第三十八卷  任孝子烈性为神
第三十八卷  任孝子烈性为神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作恶姻缘。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
闲花野草且休拈,嬴得身安心自然。山妻本是家常饭,不害相思不费钱。
这首诗,单道着色欲乃忘身之本,为人不可苟且。
说话南宋光宗朝绍熙元年,临安府在城清河坊南首升阳库前,有个张员外,
家中巨富,门首开个川广生药铺。年纪有六旬,妈妈已故。止生一子,唤着张秀
一郎,年二十岁,聪明标致,每日不出大门,只务买卖。父母见子年幼,抑且买
卖其门如市,打发不开。铺中有个主管,姓任,名珪,年二十五岁。母亲早丧,
止有老父,双目不明,端坐在家。任珪大孝,每日辞父出,到晚才归参父,如此
孝道。祖居在江干牛皮街上。是年冬间,凭媒说合,娶得一妻,年二十岁,生得
大有颜色。系在城内日新桥河下做凉伞的梁公之女儿,小名叫做圣金。自从嫁与
任珪,见他笃实本分,只是心中不乐,怨恨父母,“千不嫁,万不嫁,把我嫁在
江干。路又远,早晚要归家不便。”终日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妆饰皆废。这任
珪又向早出晚归,因此不满妇人之意。
原来这妇人未嫁之时,先与对门周待诏之子名周得有奸。此人生得丰姿俊雅,
专在三街两巷,贪花恋酒,趋奉得妇人中意。年纪三十岁,不要娶妻,只爱偷婆
娘。周得与梁姐姐暗约偷期,街坊邻里,那一个不晓得?因此梁公、梁婆又无儿
子,没奈何,只得把女儿嫁在江干,省得人是非。这任珪是个朴实之人,不曾打
听仔细,胡乱娶了。不想这妇人身虽嫁了任珪,一心只想周得,两人余情不断。
荏苒光阴,正是:看见垂杨柳,回头麦又黄。蝉声犹未断,孤雁早成行。忽
一日,正值八月十八日潮生日,满城的佳人才子,皆出城看潮。这周得同两个弟
兄,俱打扮出候潮门。只见车马往来,人如聚蚁。周得在人丛中丢撇了两个弟兄,
潮也不看,一径投到牛皮街那任余家中来。原来任公每日只闭着大门,坐在楼檐
下念佛。周得将扇子柄敲门,任公只道儿子回家,一步步摸出来,把门开了。周
得知道是任公,便叫声:“老亲家,小子施礼了。”任公听着不是儿子声音,便
问:“足下何人?有何事到舍下?”周得道:“老亲家,小子是梁凉伞姐姐之子。
有我姑表妹嫁在宅上,因看潮,特来相访,令郎姐夫在家么?”任公双目虽不明,
见说是媳妇的亲,便邀他请坐。就望里面叫一声:“娘子,有你阿舅在此相访。”
这妇人在楼上正纳闷,听得任公叫,连忙浓添脂粉,插戴钗环,穿几件色服,三
步那做两步,走下楼来。布帘内瞧一瞧:“正是我的心肝情人!多时不曾相见。”
走出布帘外,笑容可掬,向前相见。这周得一见妇人,正是:分明久旱逢甘雨,
赛过他乡遇故知。只想洞房欢会日,那知公府献头时?两个并肩坐下。这妇人见
了周得,神魂飘荡,不能禁止,遂携周得手揭起布帘,口里胡说道:“阿舅,上
楼去说话。”这任公依旧坐在楼檐下板凳上念佛。
这两个人上得楼来,就抱做一团。妇人骂道:“短命的!教我思量得你成病。
因何一向不来看我?负心的贼!”周得笑道:“姐姐,我为你嫁上江头来,早晚
不得见面,害了相思病,争些儿不得见你。我如常要来,只怕你老公知道,因此
不敢来望你。”一头说,一头搂抱上床,解带卸衣,叙旧日海誓山盟,云情雨意。
正是:
情兴两和谐,搂定香肩脸贴腮。手捻香酥奶绵软,实奇哉!褪了裤儿脱绣鞋。
玉体靠郎怀,舌送丁香口便开。倒凤颠鸾云雨罢,嘱多才:明朝千万早些来。
这词名《南乡子》,单道其日间云雨之事。
这两个霎时云收雨散,各整衣巾。妇人搂住周得在怀里道:“我的老公早出
晚归,你若不负我心,时常只说相访。老子又瞎,他晓得什么!只顾上楼和你快
活,切不可做负心的。”周得答道:“好姐姐,心肝肉,你既有心于我,我决不
负于你;我若负心,教我堕阿鼻地狱,万劫不得人身。”这妇人见他设咒,连忙
捧过周得脸来,舌送丁香,放在他口里,道:“我心肝,我不枉了有心爱你。从
今后频频走来相会,切不可使我倚门而望。”道罢,两人不忍分别。只得下楼别
了任公,一直去了。妇人对任公道:“这个是我姑娘的儿子,且是本分淳善,话
也不会说,老实的人。”任公答道:“好,好。”妇人去灶前安排中饭与任公吃
了,自上楼去了,直睡到晚。任珪
回来,参了父亲,上楼去了,夫妻无话。睡到天明,辞了父亲,又入城而去。
俱各不题。
这周得自那日走了这遭,日夜不安,一心想念。歇不得两日,又去相会,正
是情浓似火。此时牛皮街人烟稀少,因此走动,只有数家邻舍,都不知此事。不
想周得为了一场官司,有两个月不去相望。这妇人淫心似火,巴不得他来;只因
周得不来,恹恹成病,如醉如痴。正是:乌飞兔劫,朝来暮往何时歇?女娲只会
炼石补青天,岂会熬胶粘日月?
倏忽又经元宵,临安府居民门首,紥缚灯棚,悬挂花灯,庆贺元宵。不期这
周得官事已了,打扮衣巾,其日巳牌时分,径来相望。却好任公在门首念佛,与
他施礼罢,径上楼来。袖中取出烧鹅熟肉,两人吃了,解带脱衣上床。如糖似蜜,
如胶似漆,恁意颠鸾倒凤,出于分外绸缪。日久不曾相会,两个搂做一团,不舍
分开。耽阁长久了,直到申牌时分,不下楼来。这任公肚中又饥,心下又气,想
道:“这阿舅今日如何在楼上这一日?”便在楼下叫道:“我肚饥了,要饭吃!”
妇人应道:“我肚里疼痛,等我便来。”任公忍气吞声,自去门前坐了,心中暗
想:“必有跷蹊,今晚孩儿回来问他。”这两人只得分散,轻轻移步下楼,款款
开门,放了周得去了。那妇人假意叫肚痛,安排些饭与任公吃了,自去楼上思想
情人。不在话下。
却说任珪到晚回来,参见父亲。任公道:“我儿且休要上楼去,有一句话要
问你。”任珪立住脚听。任公道:“你丈人丈母家有个甚么姑舅的阿舅,自从旧
年八月十八看潮来了这遭,以后不时来望,径直上楼去说话,也不打紧。今日早
间上楼,直到下午,中饭也不安排我吃。我忍不住叫你老婆,那阿舅听见我叫,
慌忙去了。我心中十分疑惑,往日常要问你,只是你早出晚回,因此忘了。我想
男子汉与妇人家在楼上一日,必有奸情之事。我自年老,眼又瞎,管不得,我儿
自己慢慢访问则个。”
任珪听罢,心中大怒,火急上楼。端的是:口是祸之门,舌为斩身刀。闭口
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当时任珪大怒上楼,口中不说,心下思量:“我且忍住,
看这妇人分豁。”只见这妇人坐在楼上,便问道:“父亲吃饭也未?”答应道:
“吃了。”便上楼点灯来,铺开被,脱了衣裳,先上床睡了。任珪也上床来,却
不倒身睡去,坐在枕边问那妇人道:“我问你家那有个姑长阿舅,时常来望你?
你且说是那个。”妇人见说,爬将起来,穿起衣裳,坐在床上,柳眉剔竖,娇眼
圆睁,应道:“他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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